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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孤童生事

作品名称:转眼就是百年      作者:坚实之果      发布时间:2020-02-10 23:06:57      字数:4336

  在河西李家房村老李家人的口碑里,缺爹少娘、大鼻子上配了对儿小眼睛的七老爷是个浑身上下都当啷着故事的人物。比如八岁那年,这人就敢“掐死赌”,当街拦住个素不相识的黄花闺女和人家对嘴儿,而且这下三滥的“死赌”还真让他给掐赢了!
  那天一早,七老爷正跟着群五饥六瘦的庄户孩子瞎转悠,一个从河东过来的闺女不幸让这帮乍懂人事儿的东西盯上了。
  有个眉眼长得和七老爷差不了多少,诨名叫“倭瓜”的孩子就伸着脖子乱喊:“真俊呀,要是能对个小嘴儿,下辈子做驴拉磨都不冤。”
  “就对个小嘴儿?”比倭瓜矮了一大截的七老爷噏噏鼻子说,“这也忒孬种了,要是俺,就连对小嘴儿带拜堂,让她屁颠屁颠地给你们当‘七奶奶’。”
  别看七老爷在这群高他一脑袋的孩子里显得和小萝卜头似的,可辈份绝对不含糊,像倭瓜这般十来岁的孩子,差不多都在他孙子、重孙子辈儿上转悠,所以才敢放出“给你们当七奶奶”这样的话来。
  不过辈份归辈份,平常谁也不会把鼻涕邋遢的七老爷当盘儿菜,只当他是个甩不掉的小尾巴、不遭待见的跟屁虫而已。也就是说,一般情况下,人家倭瓜连搭理七老爷的必要都没有,根本甩不着他。
  不过今天的事情有点儿不一样,七老爷的话太噎人,有当众挑事儿的意思,倭瓜就是再不把七老爷当盘儿菜,也得伸嘴儿应付应付了。
  果不其然,七老爷的话音未落,倭瓜就乜斜着眼睛开腔了,说:“嗬嗬,吹大牛不拿税呀?就你这熊样还对嘴儿拜堂呢,够得着吗?”
  “你咋知道俺够不着?”七老爷的倔劲儿上来了,也拿眼睛勾咬住了倭瓜。
  “这还用问嘛,”倭瓜拍拍身边的一堵墙头说,“那闺女可赶上墙头高了,连这都扒蹅不上去,还想够巴人家的小嘴儿?”
  倭瓜的话引来一阵肆无忌惮的轰笑,因为这话直接掐住了七老爷的七寸,也就是说这帮孩子里数七老爷年龄最小个头最矬,人家要是不想搭理他,随便翻个墙头就把他甩了,所以一听倭瓜拿墙头说事儿七老爷当场就蹦起来了,说:“谁说够不着?俺要够着了咋办?不信咱就‘掐死赌’!”
  “掐死赌”是李家房村的这帮孩子除扒辘轱打架之外最惯用的伎俩,单从架势上看,七老爷和老李家门的庄户孩子们没多大区别,都长了副大鼻子小眼睛还牛轰轰的,但毕竟岁数小,个头也矮了不少,动起手来明显要吃亏,所以但凡遇到争执的事情七老爷总是抢着要“掐死赌”。
  倭瓜的个头比七老爷高出来一截,身子骨也更为壮实,按说动手打架的胜算更大些,可七老爷人小鬼大不是个省油的灯,这要是下手打了他,保不准哪天就得稀里糊涂地掉进屎臭熏人的陷坑里或挨一顿黑石头什么的。
  对七老爷这一手,李家房村的孩子们心知肚明颇为忌惮,所以七老爷一说“掐死赌”,倭瓜连磕巴都没打就应承了下来,而且下的赌注和畜牲似的,居然是“吃屎”!也就是说他和七老爷谁要是赌输了,就得甘心情愿地品尝对方的粪便,还必须一言九鼎,当场兑现,天塌下来都不能拉稀翻脸。
  这边七老爷和倭瓜拉着架式“掐死赌”发狠誓的当口,那河东来的闺女也就近在咫尺了,而且走的如同脚下生风般紧急,连让人缓口气儿的功夫都不给。
  好在七老爷对倭瓜下的赌注并无歧异深表赞同,于是倭瓜和其他孩子一轰而散,上树的上树,扒墙头的扒墙头,单单把七老爷一个人闪出来,看他如何莫名其妙地截住这个素不相识的大闺女对小嘴儿,再如何被人家劈头盖脸地煽一顿大嘴巴。
  往后的事儿有点让人扫兴:河东闺女甩着爷们似的步履一阵风似地来到跟前,七老爷只是虚张声势地张开小手在路当中轻轻这么一拦,人家就很听话地站在那儿不动了,一点要煽七老爷大嘴巴的意思也没有。
  七老爷指指闺女身后的一片乱石岗子说:“打哪来的?刚刚踩着‘黄毛大仙’的尾巴了!”
  “黄毛大仙”,是河东河西一带专门司职闺女出嫁之事的信奉,据说平时不论昼夜,“大仙”经常在河边路口围着过路的闺女游走,如果让哪个闺女不小心踩着了,必须得按照“黄毛大仙“的意思许个愿才能离开,不然就会嫁个败家的女婿一辈子受穷。
  让闺女们无奈的是,一般人根本听不见也看不见这个“黄毛大仙”,据说只有像七老爷这么大小的黄口小儿才能偶尔通其灵性、闻其仙音,所以那些出嫁后遭了婆家罪的女人多是误撞了大仙却浑然不知的,而刚好遇上小男孩儿的闺女则可以躲过此劫。
  七老爷听说了这个门道后,曾在左邻右舍的闺女面前装神弄鬼地试巴过,而且回回得逞屡试不爽,所以今天眨巴着小眼睛又用上了。
  那河东闺女果然吓了一大跳,动也不敢动地说:“真踩着黄毛大仙了?俺有急事儿,它能让俺走吗?”
  七老爷说:“走是能走,不过大仙让俺闻闻你嘴里的味儿,要是没沾葱蒜荤腥,就让俺陪你朝那边的乱石岗子上磕仨响头,算是给大仙赔礼了。”
  河东闺女心里害怕也顾不上多想,就说:“行,你说咋样就咋样,只要大仙不怪罪就行。”
  据说那天七老爷不但跟河东闺女脸冲脸鼻子碰鼻子地对了半天小嘴儿,还虾腰撅腚肩膀挨着肩膀地朝老天爷磕了一通响头,边磕响头这人还拖着半尺长鼻涕瞎喊:“拜天拜地了,拜爹拜娘了,拜观音菩萨灶王老爷关圣大帝黄毛大仙了……”
  把远远躲在暗处看热闹的一帮庄户孩子看了个目瞪口呆哈喇子乱流、猫爪子挠了大腿根儿似地浑身痒痒。
  当然了,痒痒劲儿过去之后,大家伙还期待着一睹倭瓜吃七老爷臭屎的惨状,具体细节就甭罗嗦了,反正自打这天起,倭瓜这个倒霉蛋直到娶了媳妇生了儿子也再没动过对小嘴儿的念头。
  据说他媳妇刚上来还不好意思问,后来生了孩子变成老娘们儿了,就趁倭瓜趴在身子上折腾的时候闭着眼睛乱问:“这么稀罕俺,咋就不知道对个小嘴儿?”
  倭瓜一听这话当场就泄劲儿了,从媳妇身上滚下来说:“不嫌脏呀,嚼巴了五谷杂粮再从肠子肚子里钻出来,想想都反胃。”
  其实这里头的难言之隐也只有倭瓜自己明白是咋回事儿,“掐死赌”的前一天,七老爷是在他家吃的晚饭,小爷俩吧唧着嘴儿你争我夺地狂塞了一肚子地瓜面煎饼卷蘸了黄酱的生韭菜,所以倭瓜才会发出“五谷杂粮从肠子肚子里钻出来”这样的感慨。
  自从“掐死赌”赢了倭瓜,村里这帮庄户孩子就再也没人敢小瞧七老爷了,连能挺着鸡鸡把尿滋过墙头再滋进人家水缸里的磨棍儿和敢活剥长虫生吞苦胆的狗剩子都不敢小瞧,还带头在众人面前按辈份正而八经地叫起了“七老爷”。(过去这些孩子都称呼七老爷为“哎”或者“地出溜”什么的)
  当然了,七老爷自己也不含糊,只要叫声七老爷,什么事儿他都敢揽下来试巴试巴,而且还跟开了窍似的越干越来劲儿,越干花样越多,直到干出糟践狗剩子家花生地的那件事儿后,没爹没娘的七老爷才真正引起了李家房村老李家人的注意。
  事情是这样的,那年麦收后,狗剩子的爹把租的地全都种上了落花生,事先狗剩子曾揣着一小把烙熟了的花生米儿到处乱显摆,说这花生米是他爹从河口镇的油坊里赊出来的,个头大、味道足,嚼巴两下就满嘴里淌油,喷香得能让人背过劲儿去。
  七老爷听了咽着口水说:“俺咋不信呢,真要像你说的那么喷香,你就搁俺嘴里一颗,让俺也试试。
  狗剩子转转眼珠子说:“那可不行,这么好吃的东西,除了媳妇,谁的嘴里俺也舍不得搁。”
  狗剩子的话引来一阵轰笑,其实狗剩子是个“媳妇迷”也不是啥秘密了,谁让他爹穷的都四十多了才娶上他娘呢,所以狗剩子还没混上裤子的时候,他爹就整天琢磨着咋给他说房媳妇了,弄的这东西鼻涕还荡浪着就媳妇媳妇地挂在嘴上,也不怕笑破了别人的肚皮。
  说完了笑完了,还是嘴馋的不行,眼睁睁地看着狗剩子把花生米扔进嘴里使劲嚼巴的磨棍儿就觍着脸说:“就当俺是媒婆媒汉呗,只要让俺尝尝,俺给你说个媳妇还不行嘛!”
  “当俺傻呀!”狗剩子瞪着眼说,“自己都娶不上媳妇还给俺说媳妇?要是真馋得慌,就伸过嘴头子来,让你闻闻香味儿。”
  狗剩子说完真就张开嘴巴,让磨棍儿这些人凑过来闻他嘴里的味儿,那味道果然如同狗剩子自己说一般喷香浓烈,馋得一帮孩子抓耳挠腮连哈喇子都流出来了。
  等狗剩子带着满嘴头子的余香离开后,磨棍儿、倭瓜这些人便一脸馋相地鼓动七老爷想个什么法子也弄点儿花生米尝尝,最好还能让狗剩子这个“媳妇迷”也伸着鼻子光闻味儿。
  说来也巧,那天下午狗剩子跟在他爹的腚后头往地里下种的情景正好让瞎胡转悠的七老爷给碰上了,凑到地头上一看,爷俩往地垅里下的正是喷香喷香的花生种!于是当天夜里七老爷就和磨棍儿倭瓜这些人带着锄头挠钩摸了过去。
  十几个孩子连刨带埋加培垅地折腾了大半宿,第二天一早,当高矮胖瘦参差不齐的一大群孩子同时咀嚼着用铁锨头子烙熟的花生米,张开嘴巴让狗剩子挨着闻味儿的时候,把狗剩子吃惊的半天都没说出话来,心想真是奇怪了,李家房村又没开油坊的,他们从哪弄来了这么多花生米?就说:“好吧,等秋后收了花生俺也请客,到时候也不管媳妇不媳妇了,一人一把,让你们吃得满嘴燎炮肚皮里打鼓连腚锤子里崩出来的屁都冒黑油。”
  当然了,狗剩子发的誓是不可能得逞的。
  许多天之后的一个清晨狗剩子他爹百思不得其解地蹲在播下了大把大把花生种的田垅跟前发呆:按说种子已经下到地里不少日子了,风调雨顺的也该出苗了,可这地奶奶咋就和跟骡子配对儿似地,光瞎忙活不见结果呢?情急之下顺着地垅用手往深处扒拉了几下,不料这一扒拉竟扒拉出了一身冷汗,原来这地底下除了土坷垃还是土坷垃,他用家里的两间草房做担保,从河口镇油坊里赊出来的一篮子花生种居然一粒不剩,全都不翼而飞了!
  往后的事情就不多说了,反正狗剩子他爹为这事儿大病了一场,他娘一时磨不开,居然哭天抹泪地跳了河,要不是让过路的及时捞上来,命恐怕都丢了。
  不幸中的万幸,是狗剩子家种花生的那块地是七老爷爹娘留下来的,也就是说,狗剩子家种的实际上是七老爷的地,(这层关系当时的七老爷浑然无知)所以七老爷东窗事发后,老李家门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们出面,替七老爷免除了狗剩子家八成的地租,又判倭瓜的爹拿出些种子,判磨棍儿这些家里没地的出工出力,帮着狗剩子一家在那块瞎了一篮子花生种的田地里补种上别的庄稼,这才让方寸大乱的狗剩子一家缓过口气儿来。
  出了这档子事儿后,李家房村老李家门里的人才算明白过来:没爹没娘的七老爷要是再不想个法子摁巴住,早晚都得变成个遭践人的祸害。据说因为七老爷辈份高,又是个吃百家饭的孤儿,李家房村老李家门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们还专门为这事儿凑在一起吃了顿饭,吃饭的结果是一致认为应该给这个顽童娶房媳妇了,因为大家相信,只有早早地给这个缺调少教的孩子成个家,自立个门户,才能让他收回心思来琢磨着怎么过日子,怎么待弄爹娘留下来的百十亩地,怎么延续老辈上传给他的香火。
  当然了,要想引着七老爷走正道还得有个必备的条件,那就是得寻摸个既懂得勤俭持家过日子,又身高马大能镇唬住他的媳妇才行。
  倭瓜他爹李全有是李家房村地界上的闾长(旧时村庄曾实行闾邻制,五户为邻,五邻为闾,一般由村长委派),论辈份还是七老爷没出五服的本家侄子,七老爷名下的百十亩,平时也是由李全有出面帮着打理,于是吃饭的人掐着手指头一合计,这说难不难、说易也不易的事儿就托付给七老爷这个老侄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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