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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九零后

作品名称:骑士      作者:许归平      发布时间:2020-02-10 17:35:34      字数:4067

  我出生在一九九二年,即所谓的九零一代。童年尚不觉得,到了十五六岁便经常背后给人戳脊梁骨——他是个九零后,自私自利只顾索取不懂得付出的人。这一代人被人如此形容,想必是为了强调上一辈人的艰苦奋斗。初衷倒是不坏,只是这样被人称呼久了,免不了有些自暴自弃。如果自己的行为无法匹配到正确的言语,只好让言语能正确形容行为。
  由此,我成为家庭不受欢迎的一员。我有一个险些掉入九零这一泥沼的兄长。近来他过得很不错,将自己十三万买来的本田牌汽车半卖半送转手给一个朋友,自己躺进了充满真皮芳香味的梅赛德斯奔驰。过去他并不这么有钱,他过去也是一个为生活到处奔波、拿着直板手机沉迷网络小说的角色。若问起发家的路子却又是支支吾吾,我们只大概清楚不是合情合法的东西。但有钱这回事在不附加任何外在条件时就是有钱,过去他的坎坷倒是不被人提起了,也没有长辈再威胁他会被抓进监狱。
  和他相对的差不多是好好学生一无所有的我,成绩不错,只是并没有到惊艳的地步。在当地人眼中,没有钱在身上始终算不得人物。父母也只是一副堪堪满足上学需求的态度。我一路读书从湘西北靠近张家界的一个小镇,像冒险那样到了南京。其实并无必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只是我实在想要离开那里。只要回到家中,始终像有层黏糊糊的东西套在身上,我已经变成了不是我,我的生活也算不上自己的生活。
  那天,我的哥哥亲自开着那时候的本田牌汽车送我上路。我一再强调自己能独自上路,而且也能处理好入学的事。他坚持开了一千五百公里到了江苏。
  “读大学真是爽,全是同龄人,还有那么多女孩。”他进学校大门时说道。
  有发传单的大学生叫了他一句同学,我从没看过他那么开心的笑容。最后他像火影中鼬对佐助那样点了我的额头,一脸惆怅地去了浙江随着一个远亲打工。时至今日我仍然不清楚他是由于感情才对我做出那样的动作,还是只是恰好我是他弟弟他只是想模仿一下,也许不该那么想的。
  只是孤单一人这件事并没有像刚开始那样让我欣喜,当然也没有失望。我隐隐觉得这只是我人生的一个必经的过程,算不上一个追求的目标。实际上那时候想要追求的确实没有。外人的评价也不无道理,我既无像兄长那样立志出人头地的志向,也无为世界默默奉献的高尚品质。若论希望,无非是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罢了。
  
  我在外摇摇晃晃几年,工作日上学(毕业后上班),周末便做好自己的事,读一些书或是学一些不务正业的玩意。那个时候我已经认识了我的女友,只是还没有成为恋人。
  成为恋人倒是一些意外。当时的我和她还有晶晶,被分成一个实验小组。我与晶晶有一些矛盾,坦率说来她长相出众,但我这个人一旦有了芥蒂就不可能对谁付出真情实感。有趣的是我和晶晶都是我那时候女友的朋友,即使到了现在也是一样。女友失踪后我和晶晶见了几面,问她一些情况,她还是像大学时那样反感我。
  “还以为你一直喜欢的是她呢?”我向女友表白时她从容淡定,不慌不忙地撩起发丝。我突然觉得自己也许有些冲动。
  “一直喜欢的是你,不怕引起你反感的说,不喜欢那人。”我强装微笑地说。
  “我还以为互相看不顺眼是极度喜欢的掩饰呢。”她皱起了好看的眼角。我仿佛在那上面看到了一束照在时间斜坡上的光。
  “没那个必要。抱歉,打扰你不好意思。”
  我们像往日一样走在种满梧桐的大道上,路上的落叶早已被人扫去,只有树下的阴影让人对那个夏天印象深刻。
  她在宿舍楼下突然抱住我,我只好隔着白色T恤拥住她的后背。一种此前二十年没有体会过的柔软流进热乎乎的心房,我笨手笨脚拥住她的肩膀。
  “明天记得来接我。”她声音低低地说着。像受惊的野物钻入丛林那样飞速跑进寝室。我从此开始了人生第一段感情,差不多也是唯一一段,当时我还不知道,不知道那段感情会将我带入到一段何等奇妙纷纭的经历。
  
  我开始写这段文字时已经七个月没见过她。到了八月过后,我时常梦到一条公路。那是一条有些扭曲的引水渠旁的公路。公路大概是靠近农村的公路,是由黄土上铺上细细的沙石构成,路两侧闲置下来的空地还长出了不少好看的黄色蒲公英,当然也许现实中并不存在。总之黄色的蒲公英,路,看不见水的渠已经成为一个整体,并不先后之分。并非由路到水再到草这一顺序,而是像照片一样,做的梦只是取决于先看到的是哪一方面。
  梦有些错综,我能意识清楚地看见路上的各种细微景致,像被车轮撵过,或者被像是精壮的年轻人走过的脚印,甚至一晚因为无聊我数了三百二十五颗石子。但除了路以外,其他的景致是一个也没有。路之外只有白色茫然似雾的虚无,什么也看不到,充耳也不见任何响动。即使我强行让自己想象出一个天空,或是远处有些模糊的群山,但那是不真实的,是一眼即可称之为不匹配的物件。不匹配!像是电脑屏幕出现一行大大的警示。因此我撤去了多余的想象,更加细心地观察我的梦境企图找出逃离的点。
  为何非要我出现在这样一条路上呢?记忆中和这样匹配的地方只有过去她第一个租的公寓附近。我也问过她为什么不和我一起生活。
  “不想成为某个人生活的附庸,现在你喜欢我,我也同样喜欢你,两个不同的生活不更有趣吗?”问过时她说。
  诚如此言,想必我不顾一切爱上她与此也不无关系。
  我经常去那里找她,两人在附近一家不大的好又多超市买一些菜、零食和酒,经过那一条路回到她的公寓。和那梦有关的一切仅此而已,她后来搬了地方,依然没有和我靠近。
  既然连续几天做同一个梦已经不是巧合可以解释了,而且我隐隐有感觉如果有些问题不得到解决,这个梦势必会一直做下去。是什么信号吗?她失踪七个月后的第一次和我联系?也许太过玄乎,更为现实的可能是这是我的身体或者说大脑传出的信号,它已经受够了许久与她的分离。一如身体体力衰竭会感觉到饥饿这一反应。
  不死心的时候,我乘了最早班十号线的地铁,在临江站下车。在有着暖暖阳光的一天,重新找到了她过去的公寓。那里当然一点没变,城市里有些地方变化总是不那么容易,硬要找出不同的话就是楼下园艺的风格变了。过去那个地方的人工植物都是循规蹈矩,很少见人工操作的痕迹。现在却是风流不羁,植物全换成了在钢丝扭成的模具中长成的商品,枝丫叶片等皆是奇形怪状,认真看去却是有几分美感。
  我走过有一些陌生的路,那里的人都是没变,是一些健身的老人。也许其中有一两个永远不会再出现,我有些悲哀地想到不知在何处的她。旋即已经下定决心找到她,即使有再多艰难,甚至是被她厌弃,都已经无所谓。是到了该有个了断的时候了,我在心里默默对自己说道。
  走到那一条公路,阳光已经没有了。天色似灶灰一样不给人满意,应该不至于到了下雨的程度。我一路看着两侧的花草,注意车辆。周末的早晨,出门的只有办事的年轻人或是穿着白色泛黄背心锻炼的老年人。几辆红色的大众牌汽车一路鸣笛飞速朝远处赶去,无所事事的小区保安不客气地扫视来往的行人。我也没有什么观察的心情,只想快速到那条水渠。
  我到时过了二十分钟,一个人走的时候感觉时间不可思议地慢,过去从来没觉得这条路有这么远。公路一点没变,和梦境中一样。我一个人坐在白色的碑上,在昏沉沉的光景中观察着路,却并没有带给我异样的启示。看到的场景,脑中的物件和那时候并无差别。但我已经不在那里了,她也不在,路在这时只是承担了一座桥,或者一间旅社的作用。我在此地花费了一个上午,除了想起一点往事一无所获。想起的是和她一起在此处晨跑的情景。一天晚上她突然以宣告官方文件那样的语气说着自己将要开始晨跑。
  “感觉有些事想不明白,只能一直跑下去。”
  “只能一直跑下去。”那时候她脸上有些惆怅。她考虑的事情直到现在我仍是一无所知。这方面她比我地道,不想让人知晓的事无论如何也不会透露半点风声。我能做的只是从自己住的地方赶到此处,与她一起跑上半小时至一个小时。
  “那样太麻烦你了,让你跑来跑去,我自己一个人就行。”她对我说。
  “你只管跑下去就行,陪着你就是我的事。”我说。
  她不在意地笑笑。我也没有放在心上。
  原则上,她是那种处变不惊的人,对待感情一度十分冷静。我也并不太喜欢黏糊糊的恋爱感觉,这样干脆利落实际上并不影响我和她的相处。只是我们很少说出“我爱你”这类似宣誓的话,记忆中只有一次,是她离开我进行一个人旅行的前一天晚上。
  
  那天,她清理了行李,我们一起做了顿简单的晚餐。食材并不如何鲜美,但吃的很开心,还喝了一点点酒。昏黄的墙壁印出两人的阴影,百叶窗外静静悄悄。
  “不想问问我为什么离开?”她问。这样的语气还是头一遭。
  “你想说自然会告诉我。以你的性格来说,就算我再怎么好奇你不想说也是白搭。”我抿抿嘴。
  “不完全是那样,要是你真的很好奇说出来也未尝不可。我又不是四大名捕中的无情。”
  “那为什么想自己一个人去?”我问。
  她在低低的灯光下张开十指,目光逐一扫过指背。那模样还是如此认真,我想当初就是这样被她吸引。
  “想试试自己一个人生活怎么样,有了你之后感觉什么都有你来操心,自己好像什么都办不好了一样。”
  “没有那回事,在许多方面你确实比我强很多。”我说。
  “这也是我为你打动的方面,只是想独自在别的地方生活一段时间,偶尔会写信过来。期间想仔细体会一下你的感情,也许会回来与你永远在一起,死也一样。也许还是觉得单身一个人对大家都好。希望你不要怪我,这不是你的问题。是我对一些事的看法不同,并且不想改变。”
  “我会理解的。只是希望在外小心。不管你选择是怎样,面对什么样的事情都可以与我一同承担。”我望着她颇有几分古典的脸,像是发着光亮的恒星。
  “你说这话是想永远守护我吗?”她回头微笑着。
  “你这么理解也是可以的。”我认真看着她的眼睛。说起这些话还是第一次,原本我们都是冷静的那种类型。但现在想起来,冷静不冷静也许和爱与不爱没关系。
  她不再笑了,以无可奈何被风吹弯的树那样的姿态看着地面,我像平常那样从侧面抱着她。
  “总之很谢谢你。”她说。
  “因为我爱你嘛。”我脱口而出。她看上去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好像被什么东西吓了一下身体抖动一下,一言不发地回房间去了。
  第二天醒来她已经无影无踪,没有跟我交代任何和行程有关的事。带有她个人色彩的东西无一留下,看出来是特意收拾过的。柜中的衣物,桌上形形色色的化妆品,乃至她用过的洗发露全都不知所踪,甚至鞋架也是空空荡荡。可怜的房子,活活像某物褪下的空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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