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想家

　　张兰妮进屋以后，徐慧让女儿卫华跟她两个弟弟回家去了。她跟老人和俊红也进了家门。
　　徐慧让老人跟俊红去小屋呆着，她去了大屋。张兰妮坐在床上生闷气。
　　“嫂子，你别着急，俊山和俊水不会有事的，兴许他们去谁家玩去啦。过会他们就会回来啦。”徐慧安慰她说。
　　“我也寻思他们可能去谁家玩去啦。”张兰妮叹了口气说，气消了大半。
　　于是，徐慧帮着张兰妮做好晚饭后，就回家了。张兰妮去小屋喊婆婆和女儿吃饭的时候，只有小女儿在，婆婆不在屋里。
　　“红儿，奶奶去哪啦？”张兰妮问坐在床上的女儿。
　　“奶奶刚才出去找哥哥去了。”女儿说。
　　张兰妮赶紧出门，但整排房子没看见婆婆的影子。于是，她就满家属院一排房子一排房子地找婆婆。
　　此刻，老人正默默站在家属院靠围墙边上那个空旷篮球场上呢。老人刚才在家里不住地责怪自己，没看好两个孙子，让他们跑丢了。两个孙子平时经常来球场看那些大孩子打篮球。她就拿上手电筒，出门来到这里。在她东张西望的时候，她突然看见了围墙跟前那个用红砖砌的防空洞洞口了，于是，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赶紧挪动一双小脚，打着手电筒，在黑暗中颤颤巍巍走到那个防空洞洞口跟前。老人扶着洞口，用手电往黑黝黝的洞里照着，然后喊道：“山儿，水儿，你们在里面吗？要在里面赶紧出来回家吧。”
　　她连续喊好几声，里面没有动静。
　　就在她准备转身回家的时候，突然看见防空洞里有光亮闪出来，也好像听见里面传出了声音，她赶忙又紧挪小脚来到洞口，拿着手电往洞里照射，里面也有灯光照出来，她喊道：“山儿，水儿是你俩在里面吧？”
　　“奶奶，奶奶……”里面传来了俊水的哭喊声。
　　老人惊喜啦：“奶奶在这里呢。”
　　不一会，就看见俊山在前面，照着手电，后面跟着哭声的俊水。俩人走出防空洞来。
　　“你俩怎么跑到这里面去了？这么晚了也不回家，急死奶奶啦。”老人又急又气地对两个孙子说。
　　“奶奶，我跟哥哥钻进防空洞里去玩，怎么也出不来了……”俊水依然哭着说。
　　“别哭了，没出息，这不是出来了吗？”俊山熊弟弟说，其实他心里也很害怕，在里面怎么也转悠不出来了，他也差点急哭了。
　　老人跟在俩个孙子身后，边走边数叨：“你俩去哪玩也不跟奶奶说一声，可把奶奶急死啦。”
　　回到家，张兰妮看了两个浑身上下沾满泥土的儿子一眼，气急败坏地骂道：“死在外面吧，还回来干啥？”
　　“是哥哥让我跟他去防空洞里玩的……”俊水对妈妈说，一脸无辜。
　　“我错了妈妈，我不该领着弟弟进防空洞里玩。以前进去玩的时候，很容易就能出来，这一回怎么也出不来啦……”俊山跟妈妈认错，一脸的忏悔。
　　“出不来，你俩就在里面住着吧，还回家干啥？把衣服脱了，自己洗，洗完衣服再吃饭。”张兰妮的火气依然没消。
　　于是两个儿子听话地去屋里脱衣服，洗衣服。
　　“先让他俩吃饭吧，一会我给他俩洗衣服。”老人给两个孙子求情，对张兰妮说。
　　“你别给他们洗衣服，让他们自己洗，不能惯他们这样的毛病。”张兰妮对婆婆说。
　　老人见媳妇消气了，忙让两个孙子先吃饭再洗衣服。
　　吃完晚饭后，张兰妮跟女儿去大屋睡觉去了。
　　老人关上小屋门，给两个孙子洗衣服。洗完衣服用衣架凉上后，她进屋关上房门，嘱咐两个孙子说：“你俩往后可别这样淘气啦，好好听妈妈的话，你俩大了，都上学了，别净让妈妈生气。你俩谁先放学就先去托儿所接妹妹回来，在家跟妹妹玩，哪里也别去。”
　　“放心吧奶奶，我们以后哪里也不去了。刚才在防空洞里，要不是看见你的手电光，我们还找不到出口呢。”俊水心有余悸地对奶奶说。
　　“以前进去玩，在里面走多远都能转悠出来，今天就邪门了，怎么也转悠不出来了。”俊山一脸沮丧地说。
　　“你俩要是转悠不出来，我们又不知道你俩在地洞里……那可多危险啊！奶奶回了老家，你俩可千万不能再去钻那个地洞啦。”奶奶说。
　　“奶奶你要回老家啊？”俊山看着奶奶。
　　“是啊，奶奶年龄大了，想家啦，也想你小叔啦。你俩也大了，能照顾自己，也能去托儿所接妹妹啦……”老人对两个孙子说。
　　“你别回老家啦奶奶，一直在俺家住着吧。”俊水说。
　　“那哪行啊？”老人笑笑说，“奶奶身体也不行了，在你家也帮不上啥忙了，你们爸爸开飞机挣钱不容易，你们妈妈做酱油挣钱更不容易啊！我还能光在这里吃闲饭啊！”
　　“奶奶，我爸爸肯定不让你回家。”俊山说，“他经常教育我们要好好对待奶奶，说奶奶从小把他和小叔拉扯大不容易……”
　　“是啊奶奶，妈妈也常跟我们说，要好好对待奶奶，说奶奶一辈子没过过好日子，要让奶奶在部队住着享点福。”俊水也说。
　　“你们爸爸和妈妈对我都很孝顺；奶奶在部队这好几年好吃好喝的，也享福啦！奶奶心里很知足啦！”听了两个孙子的话，老人眼里有了泪光。
　　她从内心感激儿子和媳妇对她的孝顺。特别感激儿媳张兰妮，她把儿媳当闺女待，儿媳更把她当亲娘待。尽管儿媳有时候为孩子跟她发脾气说气话，但刀子嘴豆腐心的儿媳，过后会跟她赔不是；家里做好吃的，儿媳从不舍的吃，而是留给她和三个孩子吃；儿媳从不穿好衣服，可每年都给她做一身新衣裳；还经常陪她在集体洗澡日去澡堂洗澡，帮她搓身，按摩身体。有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张兰妮的亲娘呢；每次广场上演露天电影，张兰妮都早搬把椅子给她占个好位置，并搀扶着她去看电影，还在一旁给她讲解。儿子钢蛋尽管不经常在家，只要回到家，进门先到小屋看看她，跟她说说话，问这问那的，生怕她吃不好，睡不好；儿子怕她冬天冷，专门从外地给他买了床狗皮褥子铺着；儿子周六拿回来的糖果和好吃的，她也享受跟三个孙辈一样的待遇，也能分一份……
　　每当想到儿子和媳妇对她的这些好处时，她都默默流眼泪。
　　两个孙子睡觉后，她躺在床上，又想起了一直萦绕在心头，无法释怀的心事：那就是儿子铁蛋的婚事。这是她这个当娘的一块心病啊！尽管她在部队已经呆了好几年啦，可是无时无刻不惦记着一个人在老家的二儿子铁蛋，惦记着他没人管，是不是能吃上口热饭？是不是病了躺在床上有人给他端碗热水喝？那床盖的棉被，已经好几年了，可能没人给拆洗，早就不暖和啦，冬天盖着肯定冷啊！要是她在跟前，儿子有娘，是不会受屈的，天天能吃上热乎饭，病了有人管，冬天也冻不着……
　　想着这些，她在黑暗里不住地流泪。要是铁蛋早说上媳妇，现在孩子都好几岁了，她在家帮着带孙子，那该多好啊！尽管在这里她享受了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但毕竟是十指连心，二儿子还没娶上媳妇，是她为娘的缺憾和不甘啊！
　　就在这天晚上，老人做出了一个决定：回家。一来，不能再给大儿子一家增添负担了；二来，她要回家赶紧烦媒人给二儿子说媳妇，然后结婚生子，成个人家，了却她的心病。她不在家，儿子是不会不着急的，所以，她必须回家给儿子找媳妇。
　　周六晚上，儿子回来的时候，老人让俩个孙子到大屋玩，她关上小屋的门，拉着儿子的手说：“钢蛋啊，娘来部队也好几年啦，想家啦，你给你弟弟打封电报，让他来部队接我回家吧。”
　　“回家干啥啊？”王善祥没想到娘会提出这个要求。
　　“娘想家啦！”老人看着儿子的脸说。
　　“娘，你从来没说过想家啊！”儿子一脸不解。
　　“娘一直在想家，前几年孩子们小，我照看接送他们……现在他们都大了，也不用我看和接送了。”娘平静地对儿子说。
　　王善祥看了娘一样，欲言又止。他寻思：怎么回事啊？娘怎么突然提出来要回家呢？过了会，他对娘说：“娘，你不能回家啊，你看，我整天飞行，顾不上家；妮子她在酱油房上班也几乎整天不在家。这个家，全凭你照看着，你要是回家了，三个孩子谁管啊？”
　　“山儿和水儿都大了，俩人都能去托儿所接妹妹回家啦。”老人说。
　　“你回家了，三个孩子没人管可不行。”王善祥想尽量说服娘留下来。
　　“娘确实想家啦，你明天就给你弟弟铁蛋打封电报来部队接我吧。”老人看着儿子，坚定地说。
　　“好吧……等妮子下班回来，我跟她说一声。”王善祥对娘说。
　　晚饭后，王善祥让女儿俊红到小屋跟奶奶哥哥们玩。他关上大屋的门问妻子：“妮子，这几天家里发生什么事啦？”
　　“没事啊！”张兰妮一头雾水，她想了一下忙说，“哦，前几天，你那两个宝贝儿子钻进防空洞里玩，找不到洞口啦，差点出不来了。”
　　“为这事，你又跟娘发脾气了是不是？”
　　“没有啊！”
　　“没有？那娘怎么跟我说她想家了，让我给弟弟打电报来接她回去。”
　　他把刚才娘跟他说的话跟妻子说了。
　　“娘从来没跟我说过想家要回家的事啊！”
　　“我还以为你跟她发脾气了呢。”
　　“娘刚来部队的时候，我跟她发过几次脾气，你说过我后，这好几年了，我再没跟娘发过脾气。”张兰妮跟丈夫实话实说。
　　“那你抽空跟娘聊聊，看看她有啥想法？”
　　“行啊！”张兰妮点点头，“那你明天先别给铁蛋打电报，等我问明白了再说吧。”
　　王善祥点点头。
　　第二天，张兰妮问婆婆想家的事。
　　婆婆就跟媳妇实话实说：“我一直愁你弟弟的婚事，至今没说上个媳妇，可他自己一点不着急。要是我哪天闭了眼，你弟弟还不打一辈子光棍啊！我回家赶紧烦媒人给他说媳妇，说上媳妇，成了家，咱们不都高兴和放心啦，你说是不是？”
　　张兰妮感觉老人说的有道理，小叔子确实年龄不小啦，不能再拖着啦，应该赶紧说门亲事，成立个家庭啦。既然婆婆说出了实情，她感觉既然帮不上什么忙，也就没有理由拦挡婆婆想回家啦。
　　老人终于如愿以偿地跟来部队接她的小儿子铁蛋回了惠民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