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 教书育人

　　早读课，陈方勇在课室检查学生早读情况。纪律委员王小武悄悄递给他一张字条。陈方勇步出课室，迅速打开字条，扫视一眼，猛吃一惊。字条上写着几行字：“昨天晚修后，睡觉前，陈和军跟六班的黄茂林在厕所打架。陈和军的鼻子被打出了鲜血，黄茂林的脸被打肿了。今天中午放学后，黄茂林邀请一群流氓，准备在校外教训陈和军。特此告知陈老师！”
　　陈方勇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匆匆赶下楼赶到教师办公室，跟初二（6）班班主任龙天雄商量如何处理这起事件。
　　龙天雄三十出头，蓄着短须，身体壮实。他听说黄茂林邀流氓前来打架，勃然大怒，大步并着两步，向教学楼奔去。不一会，龙天雄像老鹰抓小鸡似地把黄茂林拽进教师办公室。他不问青红皂白，“啪啪”两声，甩给黄茂林两记响亮的耳光。
　　龙天雄狠狠地瞪着黄茂林：“你活得不耐烦，手又痒了？我看你一天不犯事，你就没法活下去？前天你在宿舍故意把同学的被子尿湿，我还没有找你算账！我看你简直吃了豹子胆，竟敢邀主请社会上的流氓前来打架！你想把老天捅一个窟窿出来才肯罢休？你不想读书，给我滚出校门！”
　　老师们被龙天雄火爆的脾气惊呆了。
　　黄茂林用手捂着脸，一声不吭，他睁着血红的双眼，像一只被激怒的公牛，怒目而视。
　　“龙老师，请息怒！”陈方勇没有料到，龙天雄竟然出手教训黄茂林，吓得他赶忙从旁相劝。
　　经龙天雄和陈方勇反复盘问，黄茂林交待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陈和军上厕所时，多看了黄茂林几眼。黄茂林立即拉下脸，喝道：“看什么看？老子撒尿管你屁事！老子的小弟弟岂能让你白看？”话音刚落，对准陈和军的鼻子就是一拳。陈和军不备，躲闪不及，被击中鼻梁，鲜血直流。陈和军一抹鼻血，惊怒交加，飞起一脚，踢中黄茂林的屁股。两人立即在厕所扭打起来。
　　龙天雄要黄茂林向陈和军道歉，并要写下一份保证书，保证今后不犯事，否则作自动退学处理。处理完毕，黄茂林悻悻回到课室。陈方勇瞧见黄茂林的那双眼睛红得可怕，似要喷出两束火光。
　　龙天雄胸中怒气未消，他对陈方勇说：“如今的学生，越来越难管教。对付黄茂林这样的垃圾残渣，最好的办法就要采取强硬措施，以硬对硬，以暴制暴。否则，他们会无视老师的存在，把老师的话当成耳边风！”
　　陈方勇睁大眼睛，非常吃惊，这是他从教以来第一次目睹老师打学生。以前他读书时，也见老师体罚过学生，最常见的办法就是罚站、罚跑、罚扫地等，但像龙天雄这样动粗，却也并不多见。
　　陈方勇心存疑惑：《教育学》不是说，要用爱心教育学生，感化学生，对学生要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吗？难道教育理论与现实之间竟存在着这样大的反差？
　　“垃圾，残渣，以硬对硬，以暴制暴！”陈方勇喃喃自语。
　　
　　在教师办公室，陈方勇、吴紫紫是邻桌，两张办公桌正面相对，可谓近在咫尺。吴紫紫担任两个班的英语教学，一个是初三（3）班，另一个是初二（3）班。陈方勇冷眼旁观，领教了吴紫紫的厉害，她做事雷厉风行，干脆利落，决不拖泥带水，对学生恩威并重，犹为严格。那些顽劣捣蛋的学生，在她面前，一个个表现得服服帖帖，大气不敢喘。陈方勇认为，吴紫紫真是一个“巾帼英雄”！
　　这天下午，陈方勇正在挥笔写教案。吴紫紫凑过脸来，瞧见陈方勇的字体，惊呼一声：“哇，陈老师，你的字好漂亮，给我好好欣赏欣赏！”
　　“吴组长，王力华说，你的字体端庄秀丽，飘逸劲秀，我正要向你讨教呢！”陈方勇谦逊地回答，顺手在吴紫紫的办公桌上操起她的备课本。
　　陈方勇翻了翻吴紫紫的备课本，啧啧称赞：“嗬，你的字写得漂亮！既有女孩的清秀气质，又兼有男子汉的风骨，清秀中透出一股劲力。吴组长能写出这样一手好字，佩服佩服！”
　　“真的吗？”吴紫紫见陈方勇夸奖她的字体漂亮，心里受用，眉开眼笑。
　　吴紫紫也拿起陈方勇的备课本，认真端详一会，夸奖道：“哟，你的字体才漂亮呢！笔法老到，遒劲有力！怪不得王力华对你赞不绝口！这样吧，我聘请你做我的专职秘书，平时帮我刻印腊版，印制试卷，抄写备课本，好么？”
　　办公室的教师们听说吴紫紫要聘请陈方勇做秘书，大声起哄，说笑起来：“陈老师，别人求之不得，你就赶快答应紫紫的请求嘛，做位小秘书多好啊！”
　　吴紫紫扬起一张苹果般的笑脸，等候陈方勇的回答。
　　“爽快点嘛，紫紫姑娘可等不及了！”有人鼓噪。
　　“不，吴组长，还是你做我的秘书合适些。你每天帮我抄抄写写，我不会亏待你的！”陈方勇也笑而言道。
　　“你请不起我的！”吴紫紫依旧脸带笑容。
　　“照你这么说，你的身价高，我就没有半点身价了？”
　　“不是这个意思。你知道，英语老师都知道，女生优先，你是男子汉，当然要先为女生服务。从你写的字来判断，你专门练过书法，临过不少字帖吧？”吴紫紫自知失言，好在她头脑反应奇快，赶紧岔开话题。
　　“我从小练过柳公权和颜真卿的书法，也临摹过汉代隶书。不过，我最喜欢王羲之的行草，他的行书行云流水，浑然天成，无人能出其右。”说起书法，陈方勇眼中放光。
　　“怪不得你的字写得那么漂亮！有空我要向你讨教几招！”
　　“不敢不敢！吴组长已尽得书法之妙！”
　　
　　王力华离开龙华中学时，把他房间的钥匙从腰间解下来，送给陈方勇。他劝陈方勇立即搬房，免得夜长梦多，再生变故。
　　第二天，陈方勇搬离三楼大宿舍，住进王力华的房间。房间在教学楼二楼的楼梯间，房门朝北，对着楼梯口，窗户朝南，阳光充足。房间不大，里外两间加起来不足二十平方米。房间没有卫生间，没有厨房，没有生活用水，照样要到数百米外的水井边提水。可这对陈方勇来说，倒像拾到一块珠宝，高兴得难于入眠。他衷心感谢王力华，圆了自己的住房梦，这回终于拥有独立的个人空间，可以腾出时间，静下心来读书练字，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陈方勇很快认识一位叫郑世舟的老师。郑老师住在三楼的小房间，不消数天，陈方勇跟郑老师相熟了。郑老师是一位数学老师，担任初三毕业班教学，四十出头，头顶秃得厉害，露出大半个光秃的脑袋。不知什么原因，郑老师总是打不起精神，走路慢吞吞的，讲话慢条斯理，老半天才从牙缝里蹦出一句话来。
　　每天上下楼梯，陈方勇都要跟郑世舟打照面。通过攀谈，陈方勇得知郑世舟的家世。郑世舟家住农村，家有父母，奶奶八十高龄。郑世舟的妻子则在另一个乡镇做小本生意，主要替人缝补衣服，卖些儿童服装。他的女儿已长到十三岁，跟在妻子身旁。郑世舟在龙华中学没有分到套房，妻女一直没有搬过来。谈起这些困难，郑世舟重重地摇头叹气：“如果人真有下辈子的话，就是做牛做马，也不要再当老师！老师没有钱，没有房子，腹中虽然认识几个字，可哪又有什么用呢？唉！”
　　陈方勇见郑世舟如此悲观，安慰他说：“你说的这些困难确实存在，但在不久的将来，我相信中国的教育会有很大的改观。到时候，教师的职业会令人羡慕。现在，国家已经认识到了教育的重要性，正在积极采取措施，解决教育的实际问题。”
　　“你们年轻人涉世不深，看问题肤浅，只看到表面现象。你说的这些话我听过多少次了？政府每年都说重视教育，可是每次都只见雷声，不见下雨。我这辈子恐怕没有机会见到你说的那种情况！”郑世舟说完，又不停地摇头叹息。
　　在陈方勇眼中，郑世舟不过四十出头，正当壮年。按理说，这是教师的黄金阶段，应该对前途充满信心，对未来充满希望，可他如此老气横秋，如此秃颓废，实属少见。也许，生活的重负一点一滴地消磨了他的斗志，在困难面前，他感到孤立无助，甚至是绝望。难道他看不到前方的希望吗？要知道，人生在世，总有不顺心的时候，就像宽阔的大海，注定有起有落，既有波涛汹涌，风急浪高，也有风停雨歇，风平浪静的时候。只要我们有足够的耐心和坚强，就可以欣赏到大海无边的壮丽。作为教师，我们既然选择了教师这份光荣的职业，就应该无怨无悔，甘心情愿付出我们的青春和辛勤的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