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怎奈陋习难改，一时竟无法扭转此种局面

　　果然不出月主所料，老禅师很快就陷入了窘境。说来也是事出有因，正是他的出现，让一个叫做罗西平的当红权贵感受到某种威胁，也就很自然地成了他的对手。
　　北岛邦人一向习惯于尊崇虚名，缺乏务实精神，久而久之，以致形成一种恶俗。一个人只要有了点儿名气，欺世盗名也好，名不副实也罢，都可以身价倍增，甚至被推崇为精英人士，乃至一言九鼎，可以呼风唤雨，无所不能。毋庸讳言，这是一种社会弊端，有百害而无一利，足以诱使人们脱实向虚，争相沽名钓誉，危害非浅。诸多有识之士也曾为此振臂疾呼，力求从根源上铲除此种弊端。怎奈积重难返，一时竟无法扭转此种局面。
　　这中间，罗西平可以算是一个极具代表性的人物了。他出身寒门，也曾就读过多家著名学府，什么硕士、博士、博士后等学位他都不再稀罕了。也许是为了炒作自己，他居然公开宣称自己在某某异邦的一所高等学府获得了“绝士”学位。人们一时间真假难辨，居然也就宁愿信其有，不愿信其无了。说来简直不可思议，在短短的几年时间里，罗西平不只发了迹，而且青云直上，坐上执掌北岛邦人造太阳工程的总师高位。结果可想而知，他在本职工作中不只没有任何重大建树，而且屡屡受挫，以致陷入困境而无力自拔。
　　若干年来，罗西平一直在苦心经营自己的权势与地位，绝对不许任何人从中染指。这一回倒好，自己是“总师”，老禅师是“高参”，谁为大谁为小，谁是一谁是二，还真不好分出一个高低上下了。邦主没给说一个清楚，别人更没办法搞得清楚。好嘛，这才叫个糊涂庙糊涂神呐，一座寺庙供奉着两尊大菩萨，这叫个什么事儿嘛。不过，有一点却是再清楚不过了，邦主亲自发号施令，责成总师罗西平把下一阶段的实验与试制任务，一概交由高参老禅师主管。一系列有关实验与试制的具体工作，罗西平只能是从中配合而已，诸如原材料的置备，具体人员的分工，相关数据的提供等等。
　　一切都可想而知，罗西平被一种逆反心理所驱使，从一开始就处处设置障碍，让老禅师的实验工作很难开展下去。他使出的手段可谓花样多多，就如同连环套一般，简直防不胜防。不过短短几日，就把个老禅师搞得焦头烂额叫苦连天了。
　　老禅师看得清清楚楚，要想尽快打破僵局，必须大刀阔斧知难而进，力求有所突破，于是决定着手实施一项发光发热的重大实验。在整个人造太阳工程中，这一实验堪称举足轻重，关乎到成败与否。为慎重起见，老禅师打发大魔去罗西平处取回一系列必不可少的数据，由他本人逐一审察核实。应该说，这一步骤不可小觑，绝对马虎不得。
　　一番审察过后，老禅师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那一系列数据谬误多多，绝不可用。为此，他不只心中不悦，而且颇感疑惑。如此重大的科研项目，如此重要的具体环节，怎么可以出现如此之多的低级错误，这简直就是在闹笑话嘛，未免太不负责任了吧！
　　也没有别的办法可想，他只能亲自去找罗西平交涉一回了。
　　罗西平倒也不失待客之道，客客气气地出面接待了老禅师，让座，上茶，一系列表现热情而又周到，几乎无可挑剔。待到交谈涉及要害处时，罗西平心虚气短，再也撑持不住，嘴巴却依旧强硬得很，说：“老禅师高参，你看仔细了吗？数据就是数据，那可都是千锤百炼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如此之多的谬误呢？”
　　“罗西平总师，你看会不会是工作人员拿错了数据呢？”老禅师不慌不忙地说。
　　“不会，绝对不会！”
　　“要不，请你马上打电话与他们核实一下，可以吗？”
　　罗西平再也无法推托，只好打了一个问询电话。在得到对方肯定的答复之后，他重重地放下话筒，朝老禅师双手一摊，说：“咋样啊？我就说多此一举嘛，问什么问呐，大家都是高科技领域的精英人士，怎么可以出现如此低级失误，那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果真是这样……那可怎么办呢？”老禅师木木地问。
　　罗西平忍不住嘿嘿一笑，不冷不热地说：“老禅师，你可是北岛邦刚刚聘任的高参，人造太阳工程已经落到你的手上，到底应该怎么办才好，就得你自己做出一个决策了，别人都是爱莫能助，这中间当然也包括我这个无所作为的总师了。”
　　事已至此，老禅师自然能够看出罗西平用意何在，不外乎袖手旁观，幸灾乐祸而已。也无需多说什么，他当即起身告辞，就此离去。不过，他没有急于返回自己的办公处所，而是直接去第一官邸求见邦主了。
　　邦主对老禅师不只颇有好感，而且十分器重。当然，对老禅师的一番陈述也深信不疑，以致极为恼火。可想而知，人造太阳工程非同小可，关系到北岛邦实施自救之大计，堪称邦国之根本，民生之命脉，岂可当成儿戏一般。罗西平如此作为，若非草率荒唐，必是别有用心，可恶至极。他打发走老禅师之后，当即叫来罗西平，一开口就严加申斥：“罗西平，你小子是怎么回事儿啊？那种差错百出的数据，你也敢拿给高参老禅师使用，胆儿也太肥了吧！”
　　“邦主，那我怎么敢呐，我……我……”罗西平一时竟无话可说，只能是支支吾吾而已。
　　“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
　　“我……我也说不清楚。”
　　“那我问你，你如此作为，究竟是何居心，自己总该说得清楚了吧？”
　　“我……”
　　“你不会说是他老禅师看不明白你所提供的数据吧？”
　　“不，不……我想一定是具体负责人员工作失误，一不小心搞出差错了吧！”
　　“那就赶紧查一查，一旦查明具体负责人员，如实上报，严惩不贷。”
　　“是，是……我马上照办，还请邦主息怒。”
　　罗西平挨了一通臭骂，灰溜溜地退了出去。明明知道是老禅师暗中告了自己一状，却不敢有任何抱怨，也不敢有所声张，甚至连响屁也不敢放出一个。这才叫窝囊到家了呐，堂堂的罗西平总师什么时候遭受过如此奇耻大辱，这一口鸟气非出不可。当务之急就是要拿出一个行之有效的办法，搬倒自己的克星老禅师，才能彻底扭转眼前的被动局面。他绞尽脑汁，苦思苦索，末了也未能找到一个让自己感到满意的办法。
　　正百无聊赖之际，有人禀报，来自西界邦的门巴鲁上门求见，说是有一桩重大事情急需面谈。有关门巴父子的一系列近况，罗西平倒也有所耳闻。只是这个门巴鲁突然找上门来，不知有何勾当，一时间倒也无从揣测。
　　但不管如何，总得先见上一面再说。
　　其实，门巴鲁专程赶到北岛邦，负有一项重大使命，出发之前也曾颇费一番周折，最终得以成行。本来，他们父子二人对三魔已是心灰意冷，却又别无他路可走，那一种失落感堪称无奈至极。几经筹划之后，他们还是把主意打在了魔母身上。
　　魔母对门巴父子本无多少好感，自上一次见面之后，一直很少来往。这一对父子再一次登门造访，魔母依旧不冷不热，只是表面上应酬一番而已：“你们父子俩也不是第一次登我的门，应该无话不谈了，有什么事情找到我的头上，尽管开口就是，我能办则办，不能办也没有办法……”
　　此话一出，虽不曾下逐客令，也和封门儿不差啥了。门巴不无讨好地一笑，话到舌尖还是留了半句，说：“魔母，您千万别误会，我们可不是为了个人的一点儿琐事上门求您，而是有一件相当重要的公事……”
　　“说啥呐，既是有公事要谈，尽管去找你们的三魔长官好了，我这里一概不谈公事。”
　　“别介，这码事儿还非得您魔母出面不可，否则根本无法办成……”门巴鲁在一旁赶忙接上话头，朝魔母不无谄媚地一笑，说，“三魔长官虽说已经成了一位首领式人物，但他少不更事，阅历尚浅，在您面前，充其量只是一个毛头孩子而已，这种大事情，非得您老人家亲自出面不可，俗话说得好，老将出马，一个顶俩嘛。”
　　“门巴鲁，照你这么说，我已经老得不成样子了，是吗？”魔母越听越不高兴，索性把脸子撂了下来。
　　也许那些虽已徐娘半老，却又风韵犹存的女人，最听不得别人说到一个“老”字了。这一个“老”字要是出自男人之口，那就更加无法接受了。门巴鲁毕竟涉世不深，在女人面前经验尤为不足，一不留神也就犯了大忌。门巴见势不妙，在一旁赶忙出言掩饰，巴巴地说：“魔母，你也不必见怪，他门巴鲁才是个毛头孩子呐，口无遮拦，一不小心得罪了您，我这里代自个的儿子给您赔不是了，在我看来，您非但不老，而且青春永驻，芳容如昨，分明就是一枝正在绽放的花骨朵嘛，又鲜又嫩，魅力无限，斗胆说一句冒犯的话，就连我的一颗春心都要为之而蠢蠢欲动了呀！”
　　此话一出，还真是奇了怪了，魔母不但没有怪罪门巴出语唐突，颇有亵渎之嫌，反而咯咯一笑，说：“门巴，就凭这一番话，我敢说你也没老，起码是还不服老，这一点倒是很难得呀！”
　　再也想不到，这一番半真半假的笑谈效果极佳，不只缓解了那一种尴尬状态，也让气氛变得格外轻松。魔母心平气和地朝门巴鲁发问：“你小子倒是说一说看，到底有什么重大事情找到我的头上啊？”
　　接下来，门巴父子两个你一言他一语，讲述了有关月主一行四人和老禅师师徒二人已先后逃往北岛邦的始末缘由。总而言之，不外乎夸大事态，危言耸听而已，末了也不忘提出自己的建议。
　　门巴比比划划地说：“魔母，您可别小看了那两伙人，他们合在一起，就是一股不小的力量，一旦让他们在北岛邦站住了脚，对咱们西界邦来说就是一个老大不小的威胁，而今应该当机立断，采取果断措施，把他们一个不留地统统除掉才是。”
　　门巴鲁则进一步加以补充，他握紧拳头恨恨地一挥，说：“无论什么事情，都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依我看，咱们西界邦已经到了采取必要行动的时候了。”
　　“很好，你们父子二人说得都对，我也完全同意，事不宜迟，确实应该采取行动了。”魔母毫不迟疑地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魔母能够如此之快地答应这件事情，让门巴为之纳罕不已。本以为事情不会如此顺利，少不得还要多费一番口舌之功，再也想不到魔母会当场拍板，连一丝一毫的犹豫也不曾有过。事关邦国安危，她一介女流之辈竟能将杀伐决断系于一念之间，仅此一点，也就值得高看她一眼了。
　　说到底，魔母能够做出这一决定，只是不肯放过她的宿敌老禅师而已，别的原因均在其次。
　　三个人一番商议过后，一致表示事不宜迟，马上去和三魔当面交涉一回。魔母还特别说到，三魔为人狂妄自大，主观武断，绝对不会乖乖地听命，大家务必齐心合力，配合默契，才有可能大功告成。
　　魔母的推断果然不错，门巴父子找到三魔，刚一开口，就被顶了回来。三魔越听越不耐烦，连连摇头说：“你们父子两个不要再说了，什么都不要再说了，他们那两伙人不管去了哪里，都比留在咱们西界邦要强得多，哪一个都不是好惹的主儿，留在西界邦就是咱们的心腹大患，弄得谁都没有消停日子过，他们就这么一走了之，咱们也就算是平安无事了，这不是挺好的嘛。”
　　“好什么好，养虎为患，后患无穷，真要是让他们成了气候，回过头来找咱们西界邦的麻烦，那可就不好办了呀！”门巴早就为自己打好了腹稿，倒是把一番话说得头头是道。
　　“就凭他们几个，也敢上门找我西界邦的麻烦，那就让他们试一试看……”三魔响响地一拍桌子，陡地挺身而起，说：“你们也不是不知道，为了一统人界，成就霸业，我正在全力打造一支机器人军团，一日日忙得脚打后脑勺子，哪里还有闲心操办别的事情呢？”
　　门巴就势给门巴鲁递了一个眼色，门巴鲁赶忙凑到近前，神秘兮兮地说：“三魔长官，其实这码事儿压根儿不用你操啥心，你只要点个头就可以了，打发我一个人去北岛邦走上一遭，也就可以解决问题了。”
　　“说啥！打发你一个人去北岛邦，就可以解决问题？”
　　“就是嘛。”
　　“这个……”
　　三魔正犹豫不决之际，魔母恰好走了进来，接上话茬说：“我看这码事儿可以操办，派出一个人就可以解决老大不小的问题，这一笔买卖很划算嘛，办成了固然好，办不成咱们也没搭上什么，这种现成的好事又何乐而不为呢？”
　　“也是……”
　　最终，三魔还是点了头，同意派出门巴鲁去北岛邦完成这一特殊使命。
　　门巴鲁出现在北岛邦后，很快就确定了一套切实可行的方案，而且物色到了一个最佳人选。简而言之，也就是把自己的如意算盘打在了罗西平身上，而且当即付诸行动，在第一时间上门求见。
　　一番寒暄过后，门巴鲁把自己此行的使命和盘托出。罗西平听罢，禁不住暗自为之庆幸不已。好嘛，这才叫个想啥来啥，缺啥有啥呐。自己正愁着势单力孤，没办法扳倒老禅师那一伙人，老天爷就把一个不可多得的帮手送到了自己身边，这可真是再好不过了，当即连连点头表示赞许，说：“门巴鲁，你的主意很不错嘛，相信我们会合作愉快的，一切都不成问题。”
　　“总师阁下，您才华盖世，已是名震人界，在我们西界邦，提到您罗西平的大名，就没有一个不佩服的，别人还在其次，就连实力强大的三魔长官也曾当众说过，在当今人界，他只佩服您一个人，西界邦有他，北岛邦有您，干的都是一桩惊天动地的大事情，这可是一桩铁的事实，没有哪个人敢不承认吧！”门巴鲁打开了话匣子，口若悬河一般，滔滔不绝，把自己能够想到的恭维话一股脑地吐了出来。
　　罗西平听得格外受用，几乎就飘飘然了，一时间似已失控，呵呵一笑说：“门巴鲁，你不是北岛邦人，我呐，倒是可以和你说上几句心里话，我罗西平一直都是低调行事，夹起尾巴做人，从不敢说一句夸口的大话，不客气地说，我也算得上当代奇才一枚了，那个老禅师竟敢跑到北岛邦来跟我叫板，和我做对，他的下场应该可想而知，这和自个儿上门找死也不差多少了。”
　　“就是，老禅师怎能是您的对手呐，三魔长官是他自个儿的徒弟，他都对付不了，能耐是大是小，已是不说自明，再又说了，这北岛邦可是您的主场，理应由您做主，他老禅师初来乍到，两眼一抹黑，就敢和您唱一出对台戏，如此行为也算得上以卵击石了吧！”
　　“我敢说，用不上多少日子我就可以把他老禅师弄垮，让他灰溜溜地滚出北岛邦，一个丧家之犬，竟敢在我罗西平面前使横充大，不是自不量力，也是白日做梦了吧！”
　　“就是，就是。”
　　宾主二人正说到高兴处，门被轻轻地推开，一个年轻貌美的小女子袅袅娜娜地走了进来。
　　“小精灵，你要干什么呀？我这里有贵客，正在谈要紧的事情哪！”罗西平脸色沉了下来，似乎并不欢迎这个小精灵。
　　小精灵不紧不慢地凑到近前，笑吟吟地说：“罗西平总师，听说你在接待一位贵客，我很感兴趣，也过来凑一凑热闹，你就不想为我介绍一下吗？”
　　罗西平为双方做过介绍之后，小精灵也不客气，大大方方地坐了下去。小女子目光游移，不住地瞟来瞟去，却须臾不离门巴鲁那一张不阴不阳的面孔，弄得门巴鲁很不自在，简直如坐针毡一般。罗西平只说小精灵是他的一名秘书，仔细打量眼前的这种情形，却又不仅仅是一般的女秘书那么简单。说是情人呐，应该差不多少。说是爱人呐，也很像那么一回事儿。而这二者都在似与不似之间，让你无法做出一个确切的判断。也亏得门巴鲁见多识广，应变能力极强，这种局面根本难不住他。他只是和小精灵随便地寒暄了几句，少不得东拉西扯，让场面显得并不尴尬。他当然明白，有这个小女子在场，什么话都无法再说下去了。好在自己已把来意表达清楚，也应该适时而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