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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连载】绝路(十七)

作品名称:绝路      作者:浦素      发布时间:2008-12-25 14:00:53      字数:11668

二十一

半年过去了。这半年里,发生了几件事。
我妈的左半身开始有知觉了。
我被检查出轻度精神抑郁症。是在我昏迷后的第二天。医生让我保持心情愉快,避免强烈的精神刺激。
水晶宫的生意步入鼎盛时期,当真是财源滚滚势不可挡。同时我发现,水晶宫里有大量黑道人士往来,有发生冲突找白乔解决事情的、有生意开张请他照顾的、有得罪了大人物请他出面讲情的……总之,来的黑道人越多,我的收入越高,经常是莫名其妙得就有人递来红包,当然,这红包的分量不轻。
峰子不去北京了,把小乐也叫了回来,在本地发展。本本分分开了一家规模不小的超市。他也不想打打杀杀了。正当生意是有了,可他在超市也守不住,天天跑水晶宫去消遣时光。
他做正当生意,是为了和李果儿过正常生活,他们结婚了。现在,她已经是十足的淑女,她想好好过日子报答吕峰。她名义上还是水晶宫的诊所大夫,却并不经常在诊所工作,那份工作比在豪日时还轻松。起初她怕娱乐场所少不了打架的,外伤的,可干了半年才发现,水晶宫里根本没人敢打架,最多也就是不到二十岁的小娃娃们胡闹。对付这种人,找几个客人里的地痞流氓就足够,他们在那小娃娃眼里,就是黑社会,说话特有分量。
我的工作很清闲,除了象征性的四处转转,就是等着收钱了。白天不忙的时候,和白乔练习保龄球。晚上就和大家热热闹闹地唱歌,听故事,还拜了两个师傅学跳舞,李果儿,薛蓉。相对来说,李果儿的时间就不如薛蓉充足,她要时不时去诊所象征性的工作,还要用很多时间陪峰子。

一个周六的晚上,我和白乔,薛蓉又到舞厅凑热闹,找了个位置坐下喝饮料。
换了一曲“家有仙妻”的主题歌,又是恰恰舞曲。“走!看你学的怎么样了?”薛蓉叫我。
“你应该后退一步,甩胳膊请我。”
“呸!”
我和蓉格格打闹着,还是跟她下了舞池。面对面和她走来走去。其实我只是学了几个基本动作,根本没有领悟舞蹈的真谛。
看着蓉格格扭来扭去很是可爱,我说:“你像只鸭子,晃来晃去的。”
“切!我看你像头笨猪!你对着镜子走两步,丢死人了!”
“你知道郭靖当初为什么那么笨,谁也打不过吗?”
“为什么?”
“因为他师傅是江南七怪。”
“呸!”她朝我淬了一口,“走近点儿!交叉过去!”
我贴近她侧身扭过去,往回撤时把她靠了一个趔趄。
“受不了了!跳恰恰也能撞人!”蓉格格忍无可忍得埋怨。
好不容易跳完一个舞曲回到座位上。白乔笑蓉蓉:“你这徒弟的悟性实在是太差劲了!跳的不堪入目啊!”
“他说我教的不好。”蓉格格瞪我。
“李果儿教的好啊?跳什么也连蹿带蹦的,跳慢三都跟跳桑巴似的!”白乔挖苦李果儿。虽然有那么一点儿,但这么说,实在是有些夸张了。
“就算人家李老师跳的好,也没空搭理这傻子。人家疼峰子还疼不过来呢,有闲心教他?”蓉蓉冷哼。
“她和峰子的关系还真不错!峰子也老实多了。”白乔说。
“我就佩服李果儿!”蓉格格抿了一口饮料,“她活的自在,有麻烦事儿也能忘掉。”
我说:“她心里难受不难受,还跟你说啊?你以为你是知心姐姐啊?谁有心里事儿也找你哭诉!”
蓉格格狠狠瞪了我一眼。
又换了一曲激烈的舞曲,薛蓉跨进舞池“摇头摆尾”地跳动起来。
“这是什么曲子?”我朝她喊。
“什么曲子你也跟不上!我说了有屁用!”蓉蓉又瞪我一眼,一扭身钻人堆里去了。
“傻小子!”白乔无奈地看我一眼。
“怎么了?”我不明所以。
“你看不出来吗?蓉格格对你有意思!她刚才暗示你了!”
“别开我玩笑!”我翻翻眼珠子,“尽瞎想。”
白乔摇摇头。“李果儿是离过婚的,你也是离过婚的,她想的开,你想不开。”
我愣了愣。“神经过敏!她那么说很正常,干吗非把我搅进去?”
白乔又摇摇头。“别死鸭子嘴硬。下一曲可能是梁祝,你敢叫她下舞池带你吗?”
“叫就叫!我怕什么?师傅带徒弟,天经地义!”话虽这么说,可我感觉到我底气不足。说实话,我看她看我的眼神也怪怪的,可就是不敢往那方面想。
“她对你一直有好感。从她那次唱完歌看到你哭,她看你的眼神儿就变了。”
“不可能。”我还是坚决地说。
“我也劝你,别总是一脑袋扎苦水里拔不出来,既然不成了,就为自己以后打算打算,蓉蓉这孩子是真不错!”
“我困了,睡觉去。”我站起来走了。
“蠢东西,你躲能躲多长时间?”白乔无奈地嘀咕。
蓉格格在舞池里看到我要走,摇过来挡住我的路,“干嘛去?”
“头有点儿疼,想回去睡一会儿。”
“李果儿跟着峰子走了,我叫小丽给你拿点儿药过去。”
“不用,我屋里有药!”
我走了,走的时候心惊肉跳。

回到屋里,我躺被窝里看我的像册。香香还是那么美,笑有笑的美,生气有生气的美。看着我们三个人的全家福,我有种恍如隔世的幸福感。
白乔给我打了电话来。“你前脚刚走,蓉蓉就回去了。”
“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把她叫回去了,我告诉她,我有个朋友在痛苦里清醒不过来,就算有幸福在围着他转,他也感觉不到。你觉得是让他继续下去好,还是点拨他一下好?”
“乔哥!我没心情,你这是毁我呀!”
“什么混蛋话?你有什么好毁的?”
“对不起乔哥!”
“命中无有勿强求,该忘的就忘吧!你说是你一个人难受好些呢?还是一群人都难受好些?”
我拿着手机说不出话,我明知道他说的有道理,可我就是不能接受。
“她走了,不知道是不是找你去了。”
我听到敲门声,白乔赶紧把手机挂了。
“进!”我喊了一声。心里有些恐慌。我们这娱乐场所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营业时间里,不到凌晨不算一天,不到一天就不能关门,除了鸳鸯楼的小姐宿舍。因为关门不吉利。那些规矩还包括所有房间的牌号都见不到四。
果然是薛蓉,她笑着走过来,在我床边坐下。“好些吗?”
“好些了。”我的嘴也笨起来。我想下床坐到椅子里去,发现她伸腿挡着多半个床沿,根本没我落脚的地方,心里更是别扭。
“在看相片啊?”她捧起我的像册,仔仔细细地端详。
“阿姨看上去很精神啊!”
“呵!天天瞪眼骂我,当然显精神了!”
她接着往下看,看了好一会儿,头也不抬地说:“嫂子好漂亮啊!”
我无奈地叹口气。
“其实嫂子有你这样一个丈夫,很幸福的。只是她脆弱了一点儿,不愿接受错误。”
“我们感情很深,感情越深,这种错误才更伤人。”
她看我一眼,继续往后翻看。“看这样子,是真弥补不了了?”
我又叹口气。“完了。没指望。”
“明知道没指望,还这么爱她?”她抬头盯着我。
我笑笑,没给答复。
“这也是一种男人的魅力。是个女人看了就心颤,心疼,除了嫂子。”
“没法子,可怜呐!”
“是可怜。可怜的让人揪心。”
“饭凉了可以热,人心凉了,什么火也烧不起来。”
“我要能遇到这样一种感情,早死三十年都没有怨言。”
“你条件太好了,什么样的好男人都能遇到。你会有满意的爱情的!”
“可能不好说。”她笑笑。抬头看着我:“就算有人爱上我,我怎么能肯定他将来不变心?”
“你这不是强词夺理吗?干吗先想变心啊?”
“我活的小心翼翼,不遇到放在心里塌实的男人,我是绝对不嫁的。”我发现,她的脸红了。
“呵呵,慢慢找吧!会有的。”
她看看我,低下头,说:“眼前有个现成的,人倒是理想,就是……就是……大概就是落花和流水那种关系吧!”
终于把窗户纸捅破了。我告诉她:“你不应该爱上不该爱的人。”
“你真就不能换个生活的法子吗?就算你移情别恋,也不算是不忠啊!你已经把这段感情守了这么长时间了!”
“不行。”我狠狠低下了头。
“妈的!”我听到薛蓉破天荒地说了一句粗话。“我算他妈倒了血霉了!”
“你这是干吗?”
“让傻子馋的呗!我爱幻想,我向往那鬼丈夫梅花烙水云间望夫崖似的爱情!找不到,干脆就谁也不要。万一找到了,怎么说也值了。”她的脸不红了。变的像一头斗志昂扬的小母狮。
“你找不到!你再缠下去,我会离开水晶宫的!”
“我要求你什么了吗?”她瞪住我,我瞪住他,良久。
“林大哥!你不用怕我。我不强求你,我觉得你这样很好!”
“那你图什么?”
“我要把你看牢!”她调皮地笑笑。“你只把我当妹妹就行,你尽管敞开心想嫂子,万一哪天你守情期满,我就第一个捷足先登,做那近水楼台,绝不让别人沾了便宜!你离开水晶宫了,万一心变了,又想找一个了,我却没赶在身边,不把你糟蹋了?”
“你这不瞎胡闹么!我离过婚,又是黑社会的,你名牌大学博士生,老板,有财有貌,吃饱了撑的自己折腾自己?”
“你可怜我呀?你要可怜我,现在就依了我呀?”
我恼火地瞪她,往死里瞪她。“别犯傻了!你幸福不在我身上,喜欢我只有倒霉!”
“没事儿!你不耽误我!就算我不认识你,我现在也没想找对象。”
我说不出话来,只是瞪她。这人软硬不吃油盐不进,神仙也想不出法子!
她嬉皮笑脸地看我。“你就放开心想嫂子吧!别管我,我只等着钻空子。什么时候你不想了,我就乘虚而入!”她站起来,笑笑:“想吧,不打扰了,你想嫂子的时候特迷人!ByeBye!”
“蓉蓉!你傻!”
“我就傻了,你管的着吗?”
“我不管你!我同情你,为你不值!”
“我用你同情了吗?你自己愿意同情的!你要怪,就怪你自己送上门儿来,白乔是我们请来的,你不是!你是主动要求的!不气你了,ByeBye!”她在门口说完这句话,奸笑了一下,开门走了。
我重重地栽倒在床上,浑身没劲。我拿起像册看,发现我恼得连看像册的心情都没有了。

我做了一个梦,梦到我在一个村子里扛着枪打日本鬼子。子弹没数,总打总有,并且枪法奇准!我兴奋的不的了。后来,前面跑出一个打不死的,打了好几枪他总是不倒下,挑衅的向我挥手:“GO!GO!”我扛枪追他,追进一个小胡同,前面猛跑出二十多个鬼子,我向后跑,后面杀声震天,有人喊着“有八路!”我吓的从墙头上跳过去夺路狂奔。前面都是狭窄得四通八达的小胡同,每拐到一个路口,总有条大狗追着我咬,有狼青、黑贝、藏獒、牧羊的细狗……我一直跑,一直不能摆脱狗的追踪。我急得要死,终于看到了一条大马路,人来人往很嘈杂,还有一个娶亲的队伍。我钻到新娘的花轿里躲起来。却发现里面坐的是薛蓉。她兴奋地抱住我:“你终于肯来娶我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的!”我猛的吓醒了。
美国科学家研究出人的思想和梦境的关系,白天遇到麻烦事纠缠,晚上容易梦到有狗追,或野兽袭击。可钻进薛蓉的花轿代表什么?我对梦境不是十分的重视,也可能是太累了,想了没多久,又开始做梦了。
我又梦到我被逼着拜堂,一群八路军战士扛着枪不让我走。我说不行!打死我我也不结婚!新娘气地掀了盖头,“你怎么就不和我结婚?你还怪我吗?”却是李香香。我当然愿意的不得了!很快我们就结婚了。洞房在一个西瓜地的瓜棚里,但我特高兴,我们脱了衣服在草席上亲昵,我正在美的不得了的时候,新娘说话的声音突然变了。“舒服!舒服!快!”我仔细看下去,居然又是薛蓉!我嗖地坐起来,梦醒了。
妈的!没法过了!我向四周瞪来瞪去。看到墙上的石英钟刚指到十点多。我从床上下来,披上衣服到诊所去要“安定片”。这滋味不是人受的,我必须保证一觉睡到天明,说什么也不能做梦了!

十点多,正是水晶宫生意高潮的时候,外面人来人往的,笑声骂声叫喊声不绝于耳。我喜欢这感觉,脑子乱哄哄的就不能静下心来想事情,我只要静下心来,肯定不会想好事!
秋高气爽的秋季,天空的星星热闹的不得了,连我那颗守护星的四周都挤满了。再热闹也没意思,我最初看到的那小星星没有了。
我要了一瓶安定片。因为我是副总经理,小丽不敢不给。但是,水晶宫大部分人都知道我有病,精神抑郁症。我前脚一走,她就向薛庆汇报了。
“你想干吗?干吗要那么多安眠药?”薛庆在电话里大声地喊,语气很是怪怪的。
“庆哥!你别这么神经行不行?我不死!我是睡不着觉,失眠了,难受!”
“我去看看你!”
“是我有病还是你有病啊?”我不高兴了。“我还惦记着我妈呢,我干吗想不开?我要想死用不着吃安眠药,诊所里能吃死人的东西多了,几样药搀在一起也能死人,要不你就告诉小丽,我得什么病也不能提供药给我!”
“我不是那意思!你不是失眠难受么?我去看看你!”
“再来个人陪我,不就更失眠了吗?”
“你真没事儿吗?”
“哥!我真没事儿!我活的痛快着呢!”
“没事我就放心了。”薛庆在手机里说,我没理他,把手机挂了。
抬头向楼上看去,蓉格格屋里的灯还在亮着。窗帘上映出蓉蓉的背影。一动不动……

二十二

最近几天,总有些不正经的女人找我说话,请我跳舞,无一不被我回绝。怎么说也是顾客,我不便把人骂走,可越礼貌,她们就越发的没完没了。
白乔笑话我,说看到我就想起唐僧来,总有没完没了的女妖精纠缠着以身相许,女人缘儿指数特好。
韩东说:“他哪比的了唐僧啊?人家唐僧身边儿也不都是女妖精啊!人家还有女儿国国王呢!”
“国王?也有啊!”白乔翘着二郎腿,靠着沙发,故意刺激我:“你看蓉格格像不像啊?”
“没劲!”我看着白乔说。“乔哥尽说些没用的。”
薛蓉端着杯红酒走过来,站在我座位旁边举起杯:“哥哥们辛苦了,妹妹敬你们一杯。!”
大家一起干了杯。薛蓉俯下身凑近我耳朵,低低地说:“林哥哥,问问,目前,忘不了嫂子吧?”
“忘不了!”
“呵呵!我还臭美呢,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白乔调侃薛蓉。
“在酒!在酒!我不过顺便和他说两句废话,是吧林大哥!”
我怎么说?说不是废话绝对不行;说是废话又让她脸上挂不住。没办法,打了个阿嚏遮盖一下。
这时,白乔手机响了,接了个电话。
“走!三楼二零五有客人等咱们!”白乔起身走了,我和东子跟了过去。

到了三楼KTV二零五房间,里面是两个湖南来的“商人”,白乔的熟人。热情交谈了一会儿,步入正题:“他们想在水晶宫设一个‘白粉’的秘密渠道,请乔哥罩着,四六分成。”
“对不起,我们不碰那东西。”我抢过来回绝了。
“老弟!”一个商人拍拍我肩膀,“不是我一人的事啊!要是我自己,我就拣个香屁也够闻一辈子的。这不是还有别人呢嘛!这样吧!再给你们添上一成,这可是最高了,实在不能再加了!我也没法子啊!”
“老哥!不是那意思!我真不想让弟兄们碰那东西。有乔哥在呢,你们干什么我都不会说出去。只是,不能在这卖那东西!”我必须把主动权抢过来,不抢过来,我怕白乔答应这笔买卖。我不缺钱了,就算缺钱,我也不想做那丧尽天良的买卖。我是医生,对那东西太了解了!
尴尬了片刻。白乔张了口:“老韩那!现在我也不想做那事儿了。这样吧!你在找个别的地儿,放心挣你的大钱!如果有什么人捣乱,你尽管来找我,我给你出头!”
“好说!乔哥说什么我都听!那就这样吧!这点小意思你们收下,给弟兄们买瓶酒喝喝!”他从包里拿出一个档案袋,看样子沉甸甸的,放到茶几上。
我正要推辞回去,白乔从底下踢了我一脚。我只好作罢。
“那我就收下了!买卖没成,兄弟永远都是兄弟!好久不见了,先陪我喝几杯去!”白乔说。
“好!两位小兄弟,咱们走!”商人叫我和东子。
“别让他们去了!这里还要有人照应!”
“谁还敢在这闹事啊?乔哥太谨慎了!”
东子说:“哥就别客气了!改天咱在坐着!不懂事的小孩子太多,也要看着点儿啊!”
“那……就不好强留了,可别怪哥哥我啊!”
五个人走了出去,乔哥和他们在前,我和东子在后。我不由得有些高兴,暗自庆幸办了一件好事。
正向走廊外走着,身边过去一个顾客,擦了我肩膀一下。
我条件反射地扭头看了一眼,他也扭头看了我一眼。我眼睛当时就直了!
瘦高的个子,留着板发,额头上从发稍到耳朵的长刀疤,狰狞、凶恶。
我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他认出我了,看我一笑,扬长而去。那一笑,充满了鄙视、调戏、威胁!
“怎么不走了?”东子叫我。
我轻轻抬起胳膊,指着那小子的背影:“他!砍我四十四刀,打掉我孩子的那个!”
“看错人了吗?”
“搓骨扬灰我也不会认错!”我眼睛快喷血了。
“乔哥!乔哥!”东子紧走两步赶了过去,和白乔耳语。
白乔扭过身看着我,三秒钟。回过身对他的老朋友说:“不好意思了二位兄弟!家里弟兄出点儿私事。必须解决一下,明天我再打电话找你们!”
我看到,白乔看我时,他的形象变了。他不在是高院教授似的斯文相貌,那双不大的眼睛闪出了逼人的寒光!
“要弟兄帮忙吗?如果要人消失,我就把人带走,把他扔长江里去!”
“谢了!自家的事,不劳二位兄弟大驾了!”白乔拱手做了个谢谢,并“请”的姿势。
两个湖南人走了,白乔走了过来。“提人。封楼。”
“提哪去?”东子问。
“二五五号房。如果不是有数字忌讳,那间屋正好是二四四,林兄弟伤疤的数字。”……

二五五号房间,屋顶亮着五颜六色的射灯。点歌的电脑里放着“梦驼铃”的音乐。一圈皮沙发,一个很大的茶晶色玻璃茶几,茶几上摆着艺术插花、墙上挂着“蒙娜丽莎”的壁画。本来是很雅静的小包房,但此刻充满了杀气。
我和白乔坐在最里面的长沙发上,谁也不说话。他把调节音量的按扭扭大一些,使音乐的音量提高了不少。可能,是一会儿会有什么响动,用音乐压制其他声音吧?
门被狠狠地撞开了,那个刀疤脸的小子趔趄着被踢进了屋子。站稳身子恶狠狠地瞪着我。我恶狠狠地瞪着他,恨不能把他开膛破肚,给我惨死的儿子报仇。
东子和一个叫小刚的弟兄随后走进屋子,把门关紧,锁好,站在门的不远处。
“这位兄弟,还认识他吗?”白乔阴森森笑着,问那小子。
“当然认识。”他笑笑,瞪着我:“不过是砍了你几刀,又没什么大碍。我和你的事儿早完了。你不值得这时候还作死啊?”
白乔苦笑着看我。他可能是想不到能遇到这么“牛”的对手。
“谁作死?我们?”白乔逼视着他。
“对。赶紧放我出去。老子还有别的事儿!”
我看到门口突然闪起两道寒光,那是两把长长的,雪亮的砍刀。扬起时,被射灯照出五颜六色的寒光,像两道飞落的彩虹,从上往下划过。
刀疤脸直挺挺跪倒在地,狠狠地趴了下去。我看到两只不受骨骼肌肉控制的脚,软绵绵的,一只呈一百八十度垂直,一只歪歪的朝向里侧。但他,只是吭哧了一声。
尽管我对他有血海深仇,早盼着他千刀万剐不得好死,猛一看上去,心还是跳得厉害,腿有些哆嗦。我终于看到了黑社会的手段有多凶狠。东子说的对,想是一回事,在真刀真枪面前又是一回事,我天生就不是打架的材料。
“说吧,谁派你去的。”白乔直视着他,不露一点声色。
“这……就值得我说?你们……以为能吓住我?”
没吓住他,倒把我吓呆了。那刀疤脸打我时看来真是留了情面!他不是地痞流氓,他是十足的亡命徒!他流的根本就不是人血,是狼血!人,哪有这么生性的?
“你以为你能吓住我?”白乔恼了,提起插花的瓶子狠狠摔到了地上。
东子扑过去又是一刀,四根指头跳了起来。
“杀我吗?”我看到他狰狞的脸。他很痛苦,疼的连说话的声音都不清楚了。
“你说什么?”白乔侧过耳朵问。
“我说,杀就赶紧杀,不杀了我,谁,也别想活!”
“还真是个硬汉子呢!”白乔呵呵一笑。“还是那句话,你吓我没用,东子!”
东子绕到他身子另一侧,又举起了刀。
“等等!”刀疤脸喊。东子的刀停住了。
“你们不想问问我老大是谁?”
“你老大是谁也没用,不值得我问。东子!”
又是四根指头跳了起来。我真的慌了,怕了。但我不会制止,乔哥和东子是在给我报仇,我也盼着他不得好死!尽管我吓的要命。
“谁派你去的?”白乔又问。
“我哥是姚棍儿!姚建民!”刀疤脸咆哮。
白乔和他四目相对,一个人不动声色,一个目呲欲裂。
姚棍儿!这名字我听东子说过。白乔姚棍儿红疯子,我是这么听来得。
“我问你是谁派你去的!你提姚棍儿干吗?你说姚棍儿就有用吗?姚棍儿让你去的?”白乔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给花钱的主家招麻烦?道上没那规矩!”他阴森森地瞪着白乔。
“那不用你在乎!道上规矩都是我定的!”白乔往沙发靠背上一靠,斜着他:“说。”
“我看你是活腻了!”
“是我活腻了还是你活腻了?我点拨你一下!”白乔笑了。“你说,也是死。不说,也是死。能告诉我是受谁的指使呢?我还可以赏你个全尸。不说也可以,知道油泼辣子怎么做吗?一会儿你就明白了!哥哥我没那么大的锅,可我有的是时间,我会让人一小碗儿一小碗儿的给你加温,直到你外焦里嫩一碰就碎为止。”
“你他妈谁呀?”
“混了几十年,没见过这么嘴硬的。”白乔微微一笑,“东子,阉了他。看他说话还有没有这么重的底气。”
“等等!”又一声咆哮。
“你先告诉我你是谁!别把我阉死我都不知道是谁干的!我做鬼还得找你!”
白乔一摆手,制止了东子。“我是白乔。”
我看到刀疤脸的脸色变了。“你,真是白乔?”
“扯什么蛋?你不知道白乔,还不知道油泼辣子吗?姚棍儿没教过你?”
“让我跟我哥通个话!”
白乔拿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我听到里面问:“乔哥啊?哈哈哈哈,好久没听您老人家的声音了!怎么想起给兄弟打电话了?”
“你的小兄弟找你有事。”白乔把手机交给东子,东子把手机放在那小子嘴边。
“大哥!救救我!救救我!”他发出绝望的残叫,他终于怕了!
东子把手机还给白乔。我听到那个凶狠狠的声音在喊:“你把我兄弟怎么了!”
“费了。胳膊腿儿全费了。”白乔架起了二郎腿,不以为然地说。
“你凭什么?”
“他砍我兄弟四十多刀。”
“砍你兄弟四十多刀你就费他吃饭的家伙?你知不知道他是我的人?”
“那你得怪你兄弟。他现在才把你说出来,能怪我么?”
“你还知道我是个朋友是吧?你兄弟受了多少刀?一刀一万,我把钱给你汇过去。我兄弟的胳膊腿你想怎么算?”
“什么胳膊腿儿?我只说给你面子,我可没说放了他!他再不说谁指使他打我兄弟,我连他干事儿的家伙也剁了!说出主家就是坏道上的规矩,确实是有那么一条,不过,我问问总可以吧?”
“你他妈找我茬是不是?我现在就给你面子呢!我也不是好惹的!”
“我也不是好惹的。你别那么急,我现在是在算帐做统计。”
“算帐?你兄弟是他妈皇上啊?砍几刀就把我兄弟打成废人,你他妈……”
“别和我骂骂咧咧的!我都说了帐还没算清呢!”
“还有什么鸟帐?”
“要是不知道,砍我兄弟几刀,你陪个药费也就行了。可挨打的还有我弟妹……”
“你弟妹也不是皇后!”
“别那么急!”白乔不着急不发慌的从桌上拿根牙签剔着牙,慢慢地说:“他把我侄子打死了,没出世就打死了。这个帐,你想怎么算?”
姚棍儿不说话了。
“我没有!是他自己撞的!”刀疤脸咆哮。
东子一脚踢到他嘴上,他当场就说不出话了。那是跆拳道黑带四段的脚。
“乔哥!把手机给我兄弟!”
白乔让东子把手机递过去。片刻后,我听到刀疤脸断断续续地说:“是我老家的朋友,叫倪洪涛。他动用黑社会向倪洪涛的客户要帐,把倪洪涛的财路全断了。他又泡倪洪涛的马子,倪洪涛让我教训教训他,我连钱都没收。”
我的脑袋嗡的一声炸开了!倪?洪?涛?叫人砍我的是他,打掉我孩子的也是因为他,找小姐打骚扰电话,毁了我和李香香的也是他!我辞职那天他挽留我,不过是因为打我的人还没到,他故意拖延时间!我的拳头攥紧了,听到手指关节的喀喀声。
手机送回了白乔身边。我听到姚棍儿说:“我知道是谁干的了。我把砍你兄弟杀你侄子的主谋干掉,给你侄子偿命。你放了我兄弟。杀花钱的主家本身就破坏规矩,我亲自去干掉,够给你面子了吧?”
“还是兄弟会做人。没人给我侄子偿命是绝对不行的。好了!你办你的事吧,我把你兄弟好好养起来,手是没指望,脚还可以试试,刚断的,或许能接上。你派人来接你的弟兄吧。”
手机挂了。
“好了!仇给你报了!”
我心里怕的厉害。这就是黑社会?三言两语,就又要多出一个人命案子!还是因我而起!
“乔哥!叫姚棍儿别杀他!教训教训就是了!”
白乔吃惊地看着我。“一命还一命,这是应该的。姚棍儿都知道这规矩,他不杀个人,他这弟兄就绝对回不去!那个性倪的不死,这个小兔崽子就得死,你自己挑一个吧!”
“谁也别杀,给姚棍儿个面子吧!”
“你管他干吗?他的手下得罪我,死了是活该!”
“我怕出人命案子,你说了,你想安安稳稳过日子,我怕连累你。”
白乔笑着拍拍我肩膀:“不管你是怕连累自己还是怕连累我,小心行事总是对的,好了,我听你的,一会儿我就给姚棍儿打电话!走,回去跳舞去!”
白乔站起身,叫东子:“收拾收拾这屋子,把他送医院去,扔下手术费就走人。”
东子开始忙碌屋子。白乔走过刀疤脸身边时,对他说:“小子,其实我挺佩服你的,你是个人才!不过命不好,打错人了。”
“我完了。”他哭,哭的很惨。
“这是你自找的。你要是太难过,我就教你个心理平衡的法子,你得这样想!你把白乔的侄子杀了还能活着,这已经是洪福齐天鸿运当头了。”
“还他妈不如死了呢!”他一边咆哮一边号啕大哭。
“你死了活该,反正我又没杀你。医疗费给你交够了,不过,你自己长点儿脑子,你若敢把我举报出去,你老大在道上就没脸混了。你、你的亲戚、朋友、所有的熟人,是什么下场,你应该很清楚。别说是我的朋友给我报仇,连姚棍儿都得把你家斩尽杀绝。”
我和白乔走了出去。我低头看他一眼,虽然他打掉了我的孩子,我还是觉得他可怜。他也是受人指使的,本来,他和我无冤无仇。
门外,我问白乔:“如果他不想活了,报警怎么办?”
白乔笑笑说:“不用担心,如果他敢勾结政府,姚棍儿肯定处理的比我还好。你想,他手下出了勾结政府的材料,不把这种人严惩,和他同过事儿的朋友不都吓死?一引起众怒,和姚棍儿有生意往来的朋友都得想法子杀人灭口,弄不好连姚棍儿都危险!姚棍儿为了证明自己和警方没一点儿关系,会把他的亲戚朋友杀的鸡犬不留。他若不报警,姚棍儿还能当他是死守规矩的好弟兄,好好照顾他后半生。”
黑社会!黑社会!我的腿很有些发抖。还好我现在是行尸走肉命也不值钱,要不是这样,我死活是不敢和他们牵连在一起!

我实在是没心情跳舞,回到自己屋里想事情。现在我不怕过晚上了。我有安眠药,昨天先试了两片,不行,加两片,还不行,又加两片,好象突然就睡着了,什么梦都没做。我的药量定到六片,想什么时候睡就什么时候睡。尽管,我也知道安眠药吃多了会对神经有影响……
先吃了药下去,好好躺在床上。
恐惧,真正的恐惧。为什么人们怕黑社会,我可算看清楚了!而且,黑社会最出名的三个枭雄,白乔、姚棍儿、红峰子,都和我接触到了!我对峰子了解太少了,他不是打架出名,他是不要命出名啊!
尽管我是觉得自己行尸走肉,存亡两可,可我还是害怕这行当!从明天起,要给弟兄们加强纪律,不该做的别做!
我的儿子在九泉之下应该可以瞑目了。虽说没人偿命,可也为他多了两个残废。或许,那两个人还不如死了轻松!

薛蓉说的到做的到,这些日子,她还真是没事了就问我,能不能钻空子。我已经对不起香香了,不能再对不起蓉蓉。蓉蓉确实是好姑娘,可她天真的要找鬼丈夫水云间似的爱情!想让她悬崖勒马几乎是不可能的。我怎么才算对的起她呢?成全她,我更重视心中残留的香香;继续排斥她,她也太无辜,可怜。
哎!本来想好的,我就是行尸走肉了,挣钱养我妈,别被人欺负,闲时回忆我那美好的家,我死了,还有峰子、白乔、小乐、小燕、照顾我妈。就这么简单!可为什么身边还有这么多解脱不清的事情,让人头疼,烦躁呢……
药力上来了,我又突然睡着了。没有一点儿知觉,没有一个梦,很舒服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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