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权衡之下玉河献金

　　“端的要说甚？”齐玉水笑笑道，“二哥，凡事眼光要看远呢，不要只看到眼皮底下。将来，我说的是将来，假如咱淄川解放了，你想过后果没有？你就没想着给自己留条后路？”
　　齐玉河闻言，心里甚恐，心想，假如淄川解放了，俺作为伪职人员，自然是要被收拾嘛！若是这样，哪个不给自己留后路嘛！
　　这样一想，齐玉河便说道：“玉水，凡人做事，哪有不留后路的？你还是干脆点说吧，你究竟要让二哥作做甚？”
　　齐玉水缓缓说道：“二哥，前一阵子，你闹分家，不是分到了将近四万块银元吗？”
　　齐玉河闻言大惊，忙道：“玉水，看来你是盘算上二哥的银元了！咱家的家产，你也有份，你找你四哥要你的那份去呗！放着你自己的那份不要，咋看上别人的了？”
　　齐玉水道：“我要了，他们不给嘛！那天的情况二哥你也见了，俺和四哥吵架了，爷爷都抡起拐棍打我了。二哥，你也知道，就俺四哥，那就是个啬皮鬼，要他的命行哩，要银子不行。”
　　齐玉河道：“玉水，既是如此，你也不该打二哥俺的主意嘛！”
　　齐玉水道：“二哥，俺这不是在打你的主意，俺是在救你!”
　　“救俺？”齐玉河问道，“玉水，此话怎讲？你怎地就成了救俺了？”
　　齐玉水道：“二哥，实话对你讲吧，蒋光头快完蛋了，你们干伪职的，将来都要受到追究的，一旦有剥削行为或其他罪行，都是要受到惩治的，在这种情况下，你要争取主动，多为人民干点事情，将来才好将功折罪；否则，莫要说是你五弟俺，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你！”
　　现在到处都在打仗，打得还厉害，这个情况齐玉河也知道，但齐玉河没往深里想，因此，在听了齐玉水的话后，齐玉河心里甚恐。
　　关于国民党及国民政府要完蛋的情况，齐玉河在和宋自昌闲谝时，也有过提及。
　　宋自昌在和齐玉河闲谝时说，以现在的情势来看，国民党和国民政府迟早要玩蛋，到那时候，情况会是如何，不太好说；但具体到咱们这些人身上，恐有一番周折。
　　齐玉河便问宋自昌道：“那我们将来咋办？”
　　宋自昌想了想后，说道：“就事论事，咱们不过就是拿薪水吃饭，尽尽人事而已，并没有什么罪过，将来不论是谁上台，毕竟还是要用人的嘛！我估计，新政府会宽大的，还是会给咱们出路的。”
　　有了宋自昌的那番说法后，齐玉河并未把当伪职看成是多么严重的问题，也没有想到蒋光头会说玩完就玩完，还想着好好混几年呢，现在听齐玉水这么一说，心里真的害怕了，心想改朝换代的事，那可不是开玩笑的，说杀头就真的杀头了。
　　和生命相比，银元算个甚啊！
　　如此一来，齐玉河就害怕了，问齐玉水道：“五弟，照你的说法，俺如何才能多为人民做点好事？”
　　齐玉水道：“现在，刘邓大军挺进中原，粉碎了蒋军的全面进攻，蒋军不得不转入重点进攻，山东和陕北是蒋军重点进攻的对象。二哥，现在前方战事正紧，战略物资奇缺，急需要资金，购置战略物资。所以，二哥，你把你的银元拿出来，贡献给前线，这是你最好的选择，也是在为人民做好事，为新生的人民政权出力，也是为你赎罪。”
　　齐玉河闻言，想了想后说：“玉水，我拿出点银元出来倒可以，也是为我留条后路嘛；关键是，我拿银元出来了，谁能给我作证？总不能我银元也出了，到时候还背着伪职人员的身份吧！”
　　齐玉水道：“我可以给你作证啊！只要你拿银元出来了，支援咱前线了，我给你写书面证明！不过这事二哥你得抓紧，要当断即断，不要磨磨唧唧地，等战役结束了，新政府成立了，那时候你再表现，就晚了。二哥，这事你自己考虑吧。”
　　齐玉河闻言，心里更急，他也知道临时抱佛脚不好使，但让他一下子把银元拿出来，他又一时拿不定主意。
　　齐玉水思索了一会儿后，便对齐玉水说道：“玉水，你先回去，等明日再来，明天的时候，我给你一个明确的答复。”
　　齐玉水道：“我还没吃午饭呢！二哥你怎么就撵着俺走？”
　　齐玉河拍了下脑袋道：“你看，让你这么一通说，吓得我连吃饭的事都忘了。翠莲，饭好了吗？”
　　厨房中的宋翠莲听到喊声，忙答道：“好了！好了！”就忙着往来端饭菜。
　　齐玉河招呼着齐玉水吃过了饭。
　　齐玉水起身告辞，对齐玉河说：“二哥，俺说的那事，万万不要当儿戏，我明天过来听你的回话。”
　　齐玉河忙答道：“好的！好的！二哥绝不敢把你说的话当儿戏，明天二哥就给你个明确答复。”
　　齐玉河遂告辞走了。
　　乡约所中，只剩下齐玉河和宋翠莲面面相觑。
　　齐玉河对宋翠莲说道：“翠莲，刚才俺五弟说的话，你可听见了？”
　　宋翠莲答道：“俺在墙外，隐隐约约听到一点，好像是让你往外拿银元。”
　　“对呀！”齐玉河道，“你是怎么想的？”
　　宋翠莲道：“俺只听了个大概，为保险起见，恐怕还得按玉水说的办。玉河，你想想，玉水咋说都是你亲兄弟，他能看着你往火坑里跳？我想他真的是替你着想呢！”
　　“他替俺着想当然是好！”齐玉河道，“毕竟是白花花的银元嘛！好不容易从玉泊那里要来，就这样轻轻松松送人了？翠莲，想起那银元的模样来，我终是舍不得嘛!”
　　宋翠莲闻言道：“糊涂啊，玉河！你想想，将来真要是改朝换代了，要是连命都没了，你要那银元作甚？”
　　齐玉河心想也是，保命要紧，不如就给玉水一些银元，算是给自己留条后路。
　　这样一想，齐玉河就问宋翠莲道：“翠莲，你觉得给玉水多少银元为好？”
　　宋翠莲答道：“你有多少银元人家玉水又不是不知道，不如全给了他吧！”
　　齐玉河一听就跳将了起来，大骂宋翠莲道：“你这个败家的娘们！你不知道这些银元来得不易？咋就想到全给人了？！”
　　宋翠莲道：“我怕是不全给人，到时候也保存不下来。玉河你想想，假如有一天，改朝换代了，你的银元往哪里放？你不放银元都保不住没事呢，你身边放上那么多银元，不是惹祸上身嘛！”
　　齐玉河闻言，心里琢磨了起来，觉得宋翠莲说得也有道理，万一有那么一天，人都不自由了，银子咋办？可不是在给自己惹祸嘛！
　　随即，齐玉河又想，银元毕竟是好东西呀！生活哪能缺了银元？不管咋说，自己也得留些银元。
　　这样一想，齐玉河便对宋翠莲道：“翠莲，经你一说，我也想通了，咱就把银元全给玉水吧，让他写个证明，关键的时候就有用了；关键是，咱们也得留点银子，毕竟银子是个好东西嘛！”
　　宋翠莲也觉得有理，就点头道：“就是，那就留一点吧，关键是要藏好。”
　　当夜，齐玉河和宋翠莲为给齐玉水多少银子商量了一夜，最后决定给齐玉水三万块银元，留七八千块银元，做为生活储备。
　　第二日，齐玉水如约来到了乡约所，找到了齐玉河。
　　“二哥！”齐玉水道，“昨天说的那事情，你想的咋样了？”
　　齐玉河闻言，苦笑了一下，说道：“玉水，要俺的银子，你来得准时的很！一天都不肯耽误。银元的事，我和翠莲商量了，给你三万块，不过你得给俺写证明，证明二哥为新社会做了贡献。”
　　齐玉水道：“那是当然！但据我所知，分家的时候，你共分到了三万八千块银元，其他的，你留着作甚？”
　　齐玉河闻言叫道：“玉水啊！咱俩可是一母同胞，你要把我盘剥光啊！难道我不该留点生活费用？”
　　齐玉水道：“二哥，我是想让你浑身轻轻松松，不受钱财拖累！不过，你一定要留八千块，那就留吧，这个我不能强迫你，不过话我得给你说在前面，那东西可是惹祸的根，我相信有你想通的时候。二哥，等你想通的时候，再来找我吧。”
　　齐玉水把话说得如此肯定，齐玉河就不吱声了。
　　齐玉水问道：“二哥，既然你已经同意给前线捐献银元了，那咱们啥时候去拿？”
　　齐玉河嘟着嘴道：“玉水，既是已经答应了，还有甚说的？现在就去拿吧!问题是，玉水，三万块银元呢，你怎么拿得走？”
　　齐玉水道：“这个你不用操心，你只管到县上银库办手续即可。”
　　齐玉河道：“那就走吧！”
　　于是，齐玉河和齐玉水相跟着来到了县城银库。
　　齐玉河办理了领取手续，一会儿工夫，在齐玉水的招呼下，进来了十多个民工模样的人，将三万块银元装入麻袋，全部背走了。
　　齐玉河和齐玉水又相跟着往回走。
　　一路上，齐玉河心疼的不行，忍不住掉起眼泪来。
　　齐玉水道：“二哥，你该高兴才是，一下子就把这么大的包袱给甩了，你咋还哭上了？”
　　齐玉河闻言大怒，狠狠地踢了齐玉水一脚，骂道：“全是你鬼催催，我三万块银元啊！那是咱齐家八分之一的家产啊！这就送人了？”
　　齐玉水开导齐玉河道：“二哥，这咋叫送人了？是支援前线了，是为新社会做贡献了。二哥，别看你现在踢我呢，到了有一天，说不定你会怎么感激我呢！”
　　齐玉河气得说道：“别耍你的贫嘴了！玉水，麻利点走，到保安所后，你给俺写证明。”
　　齐玉水遂说道：“那是自然。走，咱哥俩就麻利点走，到你的保安所后，俺给你写证明。”
　　迎面吹着点微风，使人感到凉爽。
　　两个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回到了泉水镇王家庄乡约所。
　　齐玉河让齐玉水坐了，然后喊着宋翠莲道：“拿纸笔来，让玉水给咱开证明。”
　　宋翠莲应了一声，找好纸笔，拿了出来，递给齐玉河。
　　齐玉河转手递给了齐玉水，说道：“玉水，你写吧，写好点。”
　　齐玉水接过齐玉河递过来的纸笔，趴在桌前，写到：
　　
　　证明
　　今有淄川县泉水镇王家庄伪职人员齐玉河，时任该村保长、乡约，经开导教育，自觉向新政府捐献银元叁万块（30000块），已经县武装工作队齐玉河同志收讫，特此证明。
　　建议淄川解放后，在处理伪职人员时，可视此情况，酌情给予齐玉河宽大处理。
　　淄川县人民政府武工队干事齐玉水
　　民国三十六年十月二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