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湘阴县城

　　日军向北一路狂奔。
　　10月2日，协南乡游击队侦察员汪青山在潜入日军驻地大平坳侦察时，被日军抓捕，鸠山小队长带着一群人扇他嘴巴子，一个人打两下，打得他嘴巴膀肿，然后舀来一桶开水从他嘴巴里灌下去。汪青山不从，他们将汪青山打倒在地，踩住他的手脚和脑壳，只管往口鼻里灌，只灌了几瓢水，汪青山就被开水烫死了。
　　第二天醒来，鸠山小队长捉住了蒋生勤他们5个农民，叫他们带路，并担任挑夫。蒋生勤担着日军抢来的东西走在前头，后面跟着的几个农民问蒋生勤怎么这样走法，蒋生勤说：“我把他们带去一个好地方，让他们永远呆在那里不动，然后化作肥料长树。”
　　蒋生勤这样一说，跟来的几个人都清楚了他要做什么，便说：“这样的话，我们都会没命的。”
　　“不这样做，我们就会活命吗？我们跟他们走到岳阳后，他们还不是拿刺刀捅死我们。”
　　“是倒也是，好吧，那就牵着他们走吧！”
　　鸠山小队长在后面叫着：“你们说什么话的，声音小小的。”
　　蒋生勤回答说：“太君，我们在问要不要走快点？”
　　“就这样，就这样，”鸠山不在意了。
　　蒋生勤他们趁机把这队日本兵带进了游击队包围圈，游击队一顿猛揍，击杀日军50余人，鸠山小队长开枪打死了蒋生勤他们5人，带着残兵退出了包围圈。
　　一小队日军从高桥、三港嘴路过官塘细家，彭有客的老婆周氏，谭光彩的老婆李氏、谭安仁的老婆周贤贞、谭体光的老婆汪三珍等4人，躲藏在细周家屋场草楼上，日军发现她们后，也懒得去驱赶她们下楼，就在下面喊话，叫她们出来接待皇军。
　　冈崎小队长说：“你们的几个人，快快的下楼，皇军喜欢你们大大的，不为难你们大大的。”
　　冈崎小队长一喊话，众日军也跟着哇啦哇啦喊叫，不少的人在一边“哟西哟西”淫笑着。
　　喊了一会，楼上无人下来，冈崎小队长就说：“你们的不下楼，皇军的不高兴，皇军放火给你们暖暖身子的。”
　　一听说要放火烧她们，年纪小一点的汪三珍就说：“如何办啊，要是不下去，他们就放火了，会烧死我们的。”
　　周氏白了她一眼说：“怎么啦，动摇啦，你要下去？他们是一群畜生，你下去就会糟蹋你，最后还是要杀死你的。”
　　李氏说：“是啊，烧死就烧死吧，总算是保住了我们的贞洁，长短是一把命。”
　　四个女人在楼上抱成一团哭在一起。
　　冈崎就叫人开始点火，大火很快就窜上了楼，冈崎一队人在下面看着大火吞噬她们，听着她们被烧得惨叫的声音，然后才撒手走开去。
　　盐井小队窜到中区上龙湾余家塅，农民方朝佩和余幼仔二人乘其不备，击杀日军分队长一名。盐井小队长发现情况后，将他二人连同方朝佩的父亲方大彩，妹方友龄以及余幼仔的母亲、兄弟共7人抓去，剥掉他们衣服后让军犬将他们活活咬死，然后拿他们尸体喂食军犬。
　　日军第3师团10月1日傍晚由金潭附近北撤，2日在枫林港以北地区遇到国军第99军第99师阻击，3日进到影珠山，又遭到国军第92师拦击，拼命突围始得通过。
　　一个中队的日军退至东屯渡时，被国军部队包围，双方展开激战，日军第3大队赶来救援，又有16架飞机飞来支援，被围的日军在3日突出包围圈。
　　步兵第8联队退至麻峰嘴时，被第20军杨干才第134师阻击，伤亡甚众，直到5日才到达汨罗江南岸。
　　日军一撤退，薛岳就感觉到胜利来临了，忙致电蒋介石报功：“此次进犯之敌经我军廿六昼夜之围攻痛击，伤亡过半。而敌由武汉各地抽派民夫十五万赶筑新墙、汨罗后方交通路线，增援补充。但均被我军处处截断，尤其9月29、30日，在金井西北之脱甲桥及麻峰嘴各地，将其由长乐街方面向南追送粮弹之装甲车五十余辆，悉数击毁，死援兵一千余人，仍不能增援补给，继续作战，于东申(10月1日下午15至17时)开始突围北退……”
　　湘阴地理位置的重要性在日军撤退路上凸显出来，日军只要走到了湘阴县码头，就可以直接水运到岳阳，既安全又快捷。
　　日军在发起全面攻势时，曾令平野支队经洞庭湖进入湘江，继而在下青山等处登陆。当时，日军并没有占领湘阴的打算，因此，在作战前期，湘阴城一直没有失守。
　　日军撤退时，湘阴战场变得极为敏感，战斗异常猛烈，日军要打下县城，要控制码头和轮船，从10月2日起，战到10月4日，仍不能结束战斗。
　　10月4日晨，由新开港赶来增援的日军荒木支队从湘阴东北方加入战斗。随后，日军又在阵地后方空降了大批伞兵。这样一来，曹克人营便陷于日军三面夹攻的不利态势。
　　本来双方兵力就相差悬殊，日军再一夹击，曹克人营渐渐不支。曹克人只好率部且战且退，一直退到东湖的四甲堤上，准备从文星桥渡河，然后再依河岸为屏障，继续阻击日军的进攻。
　　不料，待曹克人营退到桥边时，桥上的木板已被日军破坏，无法渡河。这时，后面的日军又跟踪而至。
　　前有河流，后有追兵，陷入绝境的曹克人营全营战士在营长的带领下与日军展开了惨烈的肉搏战。
　　战至最后，全营只剩下曹克人和17名士兵弹尽负伤，力竭被俘。
　　日军将俘虏的中国士兵百般折磨后一一杀死。对于曹克人，他们的手段更为残忍。他们用刺刀割断了曹克人的舌头，削去了他的鼻子，挖去了他的双眼，最后又开膛破肚，把他的尸体钉在大街的一处墙壁之上。其兽行简直令人发指。
　　4日晚9时许，薛岳下令：欧震第4军应速由长乐街北渡，协同孙渡第58军自东向西截击；杨汉域第20军由伍公市、新市渡河追击日军；傅仲芳第99军及夏首勋第78军速分途向新市、归义、营田、湘阴之敌逼进。令下，各军积极行动。
　　10月5日早上6点钟，侦察员来向谢宝树县长一一报告军情，日军在长沙境内经国军围剿，狼奔豕突，向北逃窜。有五路日军经过湘阴县境：
　　一股由长沙捞刀河，经桥头驿、戴公桥，入县境忠义乡属牛头冲、龙潭寺、蒋家坪，经县警察队迎击后，日军乃分向捞溪桥进扰县城，与攻城之敌会合中，县城消息断绝，只见烟火冲天。
　　一股由桥头驿，沿长湘古大道直入县境界头铺，经文家铺溃窜至中段，遭我昆山部队截击后，分向县城以东花石岩，由白水方向败退。
　　一股由长沙属谭家园，窜经县境文家乡左家段，与界头铺之敌会合，由营田河夹塘经归义、黄谷、大荆向新墙河败退，沿途被国军设伏部队及自卫队袭击，敌遗尸遍野。
　　一股由长沙沙坪，沿玉池山脉以东窜入县境塾塘乡，分向栗桥、铜盆寺、鮓鱼桥、新开市、李家段塅、新市、长乐、黄谷节节败退。
　　一股由长沙承祖、白石两乡，沿影珠山以西，经李家塅、新市，向长乐、新市溃窜；一股由平江伍公市，向长乐、荆浒溃退。
　　5日，中国截击部队在汨罗江以南地区与日军展开激战，迫使其北渡汨水向新墙河以北退却。
　　5日晚，各军均到达目的地。超越敌前第72军，也已赶到杨林街、黄岸市；第58军则早已在洪源洞及其以西地区严阵以待。
　　在湘阴县，到晚上九时，谢县长才完全弄明白溃退日军从4日至5日止，计有6股溃窜经过，祸乱遍及全县。日骑所至，奸淫烧杀，惨不忍闻，哭声与炮声不绝于耳。
　　晚上11时，谢县长写紧急报告派人飞送乔口傅仲芳军部。并立即发动文家、忠义、道南各乡自卫队，配合壮丁尾追搜索残敌，命军事科长陈济中负责此事。一面紧急命令各乡，在日军溃败后，立即恢复办公，同时颁布扫清战场布告。县政府秘书彭觐墀、科长杨邦瑚、黄仲维等人，任事忠诚，他们督率员司撰缮文告，均极劳苦，一夜无眠。
　　这时已是深夜二鼓，来不及休息，谢县长即率粮政科长郑幼裁，并调各科室精干人员各1人，枪警18名，随谢县长星夜向县城进发。正值中秋佳节，只见天空月明如昼，秋风飒飒。由于连日劳累，走在路上，谢县长不觉两腿酸痛。
　　走到次日凌晨3时许，谢县长由刘家冲率警察仍沿着龙潭寺经过，尾追残敌。日军在这里放火烧民房，火犹未熄。至晨4时，队伍过熊甲岭，遥望远处，两塔凌云，孤城虽无恙，而湖山尤带狂怒之色。到达县城，一架日机正在低飞，掩护残部退却。县城东北方向，仍有枪声。那是中国军队在穷追尾击，三时许，一部日军残敌还赖在县城，企图仍由城北云静乡登白泥湖停泊的舰艇逃逸，为国军驻守保护团炮兵发炮，命中敌艇三只，登时沉没。日军不敢沿河登艇，转向七里冲经显庆乡的伍家墩，向河夹塘逃逸。
　　早上6时半，谢县长一行进驻县城附近八甲一带，这里烽火未熄，人都跑光了。至8时许，逃避附近山中或村庄之老乡，听说谢县长来收复县城，纷纷归来见面。这时，谢县长进城，督率回来的民众扑灭八甲及三井头各处大火。
　　谢县长沿堤巡视，只见本县最古老名胜文星桥已彻底破坏，遍地都是英勇殉难的军警忠骸，尸体枕藉，心里充满钦感与痛惜。谢县长一面带人扑灭余火，一面发动道南，显庆、云静、文家、和丰老百姓进城，分段掩埋死尸，共计165具。尽管是男儿报国，马革裹尸，看了这场面还是令人不禁潸然。
　　谢县长又去寻找曹营长、陈副营长及所部殉难官兵忠骸，先后在四甲瓦砾中及城北郊寻获，均另行备棺收敛埋葬。
　　谢县长进入县城后就派人点查，衙后街仓屋幸未被毁，但武庙侧县总仓西廊正在燃烧，派随从人员前去扑灭。开启原储备作守城部队的军粮，一部分被日机毁废，也有国军自行破坏的，狼藉满地。还有一部分粮食，给昆山部队发放大米12万斤。
　　这时候，逃难的县城居民纷纷返城，大都饥形于色，向谢县长哭诉说：“我们避难山中，挖树根饮山水，苟延残喘已三五日了，实在是饿得很！”
　　谢县长看着这些难民的痛苦，心有不忍，即派粮政科职员彭耕舜，凭难民证每人发米3升。发到下午3时，人数越来越多，每人改发2升，并以本日为限。总计发米20余石，难民都含笑领归，不少的人领到米后，抓着生米就放进口里嚼食，他们饥饿的情形可以想见。
　　谢县长又派警察驰赴东北各乡，策动民众鸣锣放炮，抄袭追击残敌，截夺辎重行李。一面火速筹集军米，以备国军追击部队急需；一面招抚人民回来重整家乡。难民回家，看见眼前房屋被毁、骨肉失散、生死不明，便哭声震天，惨不忍闻。
　　10点多钟时有人报告：昆山部队刘国光团长、师政治部陈云藻副主任，都到了城东郊。谢县长丢下手里事情前去会晤慰劳，正要动身时，朱副师长来了，二人相见，格外惊喜。朱副师长4日下午突围到樟树港过河，现赶率部前来搜寻残敌，要赶往五仑铺前线。二人商洽打扫战场，办理善后。派人告诉高明乡长吴海源，叫他发动民众迅速协助陈副主任，打扫战场，清剿残敌。
　　有个老家人找到谢县长报告：今天早晨，还有一股日军在伍家墩造饭，饭还没有煮熟，当地民众探得虚实后，自动鸣锣集合壮丁追杀。忽然，国军追击部队由彭家坝突然来到，日军抛弃行李放枪掩护，向河夹塘败走，现在，正在追杀之中。
　　那人又说：“县长大人你家也遭难了，日本兵在你家堆积干柴放火，幸未成灾。你胞弟敏诚夜被流弹击伤左腿，你是不是要回家去看看？”
　　谢县长闻言，心脏怦怦直跳，他说：“我哪有空暇啊，这公事忙不过来，尽管家庐被烧，家弟受伤，我也顾不了啊！”
　　下午2时，谢县长巡视县城一周。日军占领县城一夜，大部分是北野宪造第4师团的溃兵，也有一部分骑兵，他们均在八甲附近山坡田中宿营。文昌阁国民兵团团部全部被毁，八甲一段到二甲、四甲民房全部被毁，精华殆尽，邓婆桥破坏一部分。入城的日军一股在武庙县党部，一股在三井头、丰厚街一带，拆毁民房造饭，生剥耕牛，牛肠、牛骨、猪肚及鸡毛鸭毛抛弃满地，日本兵随地大小便，以致苍蝇麇集，血腥与臭气令人难闻，到处都是人间地狱，日本兵残暴到这地步，真是禽兽不如。谢县长巡视全城一周，目击战场凄绝凋残，心中悲痛异常。
　　来到县府大厅，椅子也没一把，谢县长席地而坐。
　　有人报告谢县长说：“县长大人，有一事须告诉您，云静乡保长周正春被日本兵剥皮而死。”
　　“为什么这么惨？”谢县长瞪着大眼睛问。
　　“日本兵恨他协同国军作战勇敢，这个人平素就勇于负责。”
　　“太可惜了，太可惜了！”谢县长深感悲愤，不禁失声痛哭起来。是啊，这日本兵豺狼之心狠毒的很，再回头看曹克人营长，更是凄惨！
　　傍晚时分，僚属来说，城里的难民因为房屋被毁，无处栖身，他们又重返避难之处。谢县长他们只得移驻县府前五州旅社，这时，全城不满20人，县城黑漆一团。
　　看着这漆黑的死水一潭的城市，回想这场血战的悲壮，屠城的惨烈，守城军警仅存骸骨，谢县长就想到了那联诗：寇去满城犹有血，我归壮士已无皮。这不就是今日湘阴县城的写照吗？
　　夜深寂寂，虽然听不到鬼哭神号之声，也倍觉凄凉之感，倍增沉痛之念，谢县长又一夜无眠。
　　第二天中午，谢县长回到南泉寺。
　　侦察员来报：塾塘乡队副任俊率领民兵截击残敌，在境内徐家桥一带设伏，击杀许多的日军，内有日军小队长板牛大郎，夺获械弹辎重甚多，并将武器送给国军追击部队。国军尾追部队最早到达的为威猛部队。现在，各军均早向新市、长乐挺进。
　　又有人来报：日军进犯时与国军激战，国军毙敌不计其数，日本兵尸体集中在塾塘乡丰家庵前用火焚烧，内有日军队长鹿岛则原，日军还在这里竖了一个标记。
　　南泉寺开始作为县衙办公。
　　临资、文州两乡联络员报告：他们各乡发动民众搬运弹药，由临资口、铁角嘴送至前方，甚为得力，曾经宰猪、羊慰劳当地作战部队。
　　谢县长听闻后极为快慰，即调派国民兵团团附周志颛赴白水、三神、武昌沿着作战地带，扫清战场，安抚流亡；又派胡副团长渡河往和丰乡斗米嘴，安抚作战地带久苦兵祸之灾的老百姓，实地勘查饱受日军蹂躏的惨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