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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摆卖西瓜

作品名称:红土地之恋      作者:桃李人家      发布时间:2020-02-01 12:35:32      字数:3377

  游玉雪的大儿子叫陈方雄,他在七十年代中期念完高中,便回乡务农。
  陈方雄读高中时,提倡劳动光荣,学校整天搞劳动,学生没有多少时间坐在课室读书学习,导致枉废了学业。陈方雄虽说高中毕业,但并没有学到多少知识。陈方雄回乡后,被推举为队里的保管员,负责保管队里的重要物件。过了几年,队长张庆生见他诚实可靠,便托人说媒,把大女儿张兰芳嫁给了他。陈方雄成家后,先后养了一对子女。为了赚钱养家,他在村里承包过碾米厂,在公社的糖厂也上过几年班。后来,糖厂倒闭,他跟村里的青年一起进城学泥匠活;因为勤劳肯干,又肯动脑筋,用心啄磨学习,不出几年,他便成了一个出色的泥匠,揽活赚钱。当年陈方勇念初中时,村里有好心人劝他:“你弟弟已经长大了,为了你们两口子的幸福着想,你们应该早点分家,独自挣钱,日子肯定好过,也不会被你弟弟拖累!”
  陈方雄一笑置之,不予理睬。有人劝张兰芳分家,张兰芳想想有理。到了夜晚,她在枕头边给陈方雄吹风。可陈方雄却大发脾气,呵斥道:“父母年纪大了,他们上哪儿挣钱?在这个节骨眼上提出分家,勇勇能安心上学念书吗?如果这样,他的前途就被毁了!勇勇是块读书的料,你没看见吗?他那么专注读书,每年都有作文发表,不少还在比赛中获奖!古人说,兄弟如手足,手足不可分!我这辈子,只要我有一口气在,我决不会跟勇勇分家!以后,我再也不想听到这种不争气的话!”
  “你有这样一番好心,好是好,可勇勇他知道吗?万一他将来有出息了,跳出了龙门,他还会记得你这位哥哥吗?”
  “他记不记得是他的事!但是,我作为哥哥,只要我尽力了,我就问心无愧。再说,我们是看着勇勇从小长大的,他性本善良,为人勤快。每年寒暑假,他放假回家后,立即操起家伙,投入田间地头,拼命帮家里干活。这些你没有看见吗?勇勇很懂事,他是一位孝顺的孩子,我相信,他以后也决不会负我们的!”
  “他是懂事,只怕他以后娶了媳妇,早把你这个哥哥忘得干干净净!他哪记得你送他念书时的艰难日子?”
  “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你就敢断定他没有良心?”
  张兰芳见陈方雄如此执拗,知道再说下去也徒劳无益,她只好轻地叹了一口气。
  
  在陈方雄的坚持下,陈方勇终于如愿以偿地进了县城读高中。为了支撑家庭,陈方雄更加勤恳卖力。农闲时,他早出晚归,拼命揽活,帮村民修建新房子,努力挣钱。他还在家里种植了四五亩柑橘,每年种植数亩西瓜,开源节流,想方设法增加家庭收入。陈方勇读高三时,他对弟弟说:“你放心好了,我已存下一笔钱,只要你肯认真读书,即使考上自费的大专院校,我们家也要设法供你上大学!”
  这一年,陈方雄种植了两亩西瓜,逢上风调雨顺,西瓜喜获丰收,满地都是圆滚滚的大西瓜。可西瓜丰收了,却卖不上好价钱。陈方雄听人说,远在百公里外的安泰县丰水镇办了几家大型外资厂,那儿人口密集,外来务工人员多,西瓜畅销。陈方雄决定远赴丰水镇卖西瓜。他租借了队里的一辆拖拉机,拉了一车西瓜驶向丰水镇。临行前,考虑到丰水镇人生地不熟,陈方雄邀请堂兄陈方华一同前往。
  陈方华是村里有名的大力士,长得牛高马大,浑身力气,有他相随,陈方雄一百个放心。可游玉雪仍放心不下,她叫小儿子陈方勇也随同前往。她说,在外乡,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多一个人多一份安全,万一遇到紧急情况,也好有个商量和照应。陈方勇参加高考后,一直待在家里等候高考录取情况,他见母亲这样说,便爽快答应,二话不说,跟着两位哥哥,毅然上了拖拉机,第一次出了远门。
  陈方雄驾驶拖拉机驶向丰水镇,陈方华、陈方勇分别坐在他的两侧。可赶了五六十公里路,拖拉机却出了故障,在公路边停下来。幸亏陈方雄学过拖拉机维修技术,他打开座下的工具箱,取出工具,熟练地维修拖拉机。可是,在烈日下修理拖拉机,没有树木遮荫,他们累得汗透衣衫,三张脸孔被太阳晒得一片通红。
  “勇勇,你去路边的水沟提一小桶水,给水箱加满水。”陈方雄吩咐道。
  “好嘞。”陈方勇提起小桶,飞快地跳下路边的水沟里,打了一桶白花花的水,三步并着两步上了公路。
  在陈方雄的指示下,陈方勇把水注入水箱。陈方雄足足花了两个小时,才把拖拉机修好。他们重新跳上拖拉机,继续赶路。
  
  陈方雄驾驶拖拉机抵达丰水镇,已是下午三时。果然,丰水镇工厂成片,外来人口众多,镇上车水马龙,人头攒动,热闹无比。可是,镇里临街的摊挡,西瓜堆得像一座座小山。三人在镇里一打听,西瓜的价钱卖一毛五,跟金华县的价格相差无几,三人颇为失望。可既来之,则安之,陈方雄等只好决定安顿下来,待在丰水镇卖西瓜。
  陈方雄匆匆察看一番丰水镇的情况,他见一家小餐馆前还有一块空位,心里便有了主意。他停下拖拉机,抱起两个又圆又大的西瓜,走进餐馆。餐馆老板是一位中年男子,看上去约摸四十岁,嘴唇上留着一字胡须,他坐在收银台前,翘起二郎腿,正在吞云喷雾。陈方雄忙点头赔笑说:“我们初来贵地,人生地不熟,特借您门前的宝地摆摊卖西瓜,请老板多多担待!”
  小老板见陈方雄送来两个大西瓜,咧嘴一笑,挥了挥手,爽快地答应:“好吧,我见你是老实人家,出门不容易,你们想用就用吧!不过,不要挡住我店里的大门!”
  陈方雄应了一声“好嘞”,放下两个西瓜,谢过老板,出了餐馆门,与陈方华、陈方勇一起,七手八脚地把西瓜从拖拉机抱下来,摆了一个临时摊挡,大声叫卖。
  “哥,你怎能无缘无故把西瓜送人?那两个西瓜好大,我们都舍不得吃,多可惜!”陈方勇见哥哥平白无故地把西瓜送给店老板,感到可惜,嘴里嘟哝着。
  “勇勇,你不懂其中的诀窍!我们出门在外,人生地不熟。我们跟餐馆老板弄好了关系,也好有个照应啊!两个西瓜能值几个钱?勇勇,你今后要记住,凡事要见机行事,千万要留有余地。”陈方雄循循善诱,教导陈方勇。
  陈方勇却不以为然,他心里并不赞同哥哥做法。不过,他也没有反驳哥哥,而是选择了沉默。
  天色已晚,华灯初上。工厂加夜班的男女工人陆续下班后,涌进丰水镇,街里顿时热闹无比。第一天夜晚,陈方雄等只卖出数百斤西瓜。他们犯愁了,如果按照这样的速度卖西瓜,不知要花多少天才能卖完这车西瓜。陈方雄跟陈方华合计说:“大哥,照这种情形,明儿只有降价贱卖了。否则,照这样的速度,恐怕要耽搁一个星期。”
  陈方华点头赞同说:“也只好这样处理了!”
  午夜时分,陈方雄等三人轮流看守西瓜,轮流打盹。餐馆老板还算好心,他看在陈方雄送瓜的份上,免费提供了三张靠背椅子。夜晚,陈方雄等靠在椅子上昏昏睡去。
  陈方勇初出校门,忙活了一天,早把他折腾得疲惫不堪。夜半时分,他靠在椅子上昏昏沉睡。可是,岭南盛夏,天气闷热,蚊子多,它们成群结队,发疯似地发起猛攻,在他的脸面、手脚叮起一个个小包,令他奇痒难禁。
  陈方勇醒过几次,他恼怒地拍死了好多蚊子,可那些可恶的蚊子仍像敢死队一样,前赴后继,嗡嗡直叫,如飞蝗般扑向他的额头和脸面……
  凌晨两时左右,陈方勇再度醒来,觉得又累又饿。昨晚,为了节省几个钱,他跟两位哥哥在小餐馆各自扒了一碗面条。面条在胃里消化快,他感到饥肠辘辘。陈方勇见无法驱散成群结队的蚊子,睡意又浓,便顾不了许多,索性不理会那些可恶的蚊子,转眼之间,他又昏睡起来……
  恍恍惚惚,陈方勇躺在县城一中破烂的泥砖瓦房里,那是一间破烂得再也不能破烂的高三宿舍。宿舍原是一间废弃的大杂房改装而成,它紧挨着学校的公厕,一股股恶臭的气味悄无声息地钻进宿舍,肆虐一番,令人作呕。陈方勇在迷迷糊糊之中,好像下起了一场哗哗啦啦的倾盆大雨,雨水从瓦缝里漏下来,打湿了他的被褥,他感到一阵刺骨的冰冷……
  片刻之间,他遇见班里的女同学黄秀萍,她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旁若无人坐在他的大腿上,浅浅含笑,向他请教几句古文的意思。她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直注视着他。忽然,一缕飘着香味的秀发轻轻地拂在他的左脸颊上,像一缕和煦的春风沁入他的心底,令他感到无比温馨……
  一会儿,他发现自己又跟林梅兰坐在校园内的紫荆花树下琅琅读书,那片片的花萼轻轻飘落在石桌上,飘落在他们的头发上和肩膀上。俏皮的梅兰趁他专心读书时候,竟用一双嫩滑的双手蒙住他的双眼,附在他的耳边轻声低语……
  一会儿,他又梦见自己高考落榜,失魂落魄地奔走在大片的乱坟岗上,岗上插满了招魂幡,那一条条招魂幡竟在凄风阴雨中猎猎作响。他心生恐惧,慌不择路地山岗上发足狂奔。不料,他一脚踩空,“轰”的一声掉进一个万丈深洞里,他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陈方勇被吓醒,身上冒出一阵冷汗。当他睁眼看见身处黑沉沉的丰水镇时,才知道是南柯一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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