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遥远的呼叫，1

　　“孙哥，快来吧！鞋子处理完了。开个按摩馆，请你帮忙！”
　　“还请帮忙？头一回还没耍死我的！骗人鬼子！”
　　“再那样了，我……我……我天打雷劈！”这是小乌赌咒发誓的声音。
　　老孙闻之心情郁郁不乐，单独开诊所，太忙，吃饭也很紧张，加之当官的吃蹭药，多有烦恼，真不想干了，干脆往南好了。但不知道小乌的话真假？但发着大誓不是轻易拿出的。便想起初次去腾冲的经过。
　　因朋友的母亲患高血压脑血栓病，很重。他就把出家师父果顺（僧人真名）老和尚给的羚羊角尖前往送去。朋友姓陈，叫陈明苍（真名），是在东莞何老居士羊毛衫编织厂认识的。何老居士是爱国华侨，虔诚的佛教徒。小陈也笃信佛教，帮何老往全国各地发送货品。老孙到东莞有事，顺便看看何老，就与小陈相识了。也是缘分，一见如故，加之信仰一致，遂成朋友之交。
　　小陈老家是云南腾冲清塘路121号，地址清清楚楚。老孙在河北正定行医。分别后一年多没有联系了，忽然见了小陈电话，详明母亲病危，他心急火燎便星夜前程往腾冲赶去。到昆明下了火车，就坐一天一夜的汽车，就到了腾冲。腾冲是个县城，现代建筑与古朴的旧式房舍相映成趣。传统风貌和现代文明浓缩一体，形成南国边陲城市的特殊性人文景观。
　　那时,没有高速公路。经过楚雄，大理，宝山，再走百十里路过边防站。到边防站旅客都得下车，仔细检查之后办理边防暂住证，办一次证件掏二十元钱，就放行了。崇山峻岭落差很大，蜿蜿蜒蜒的公路穿行其中，客车行走的不快。一会儿阳光隐耀，大雾漫漫，汽车亮着灯光，象往天上爬行，呜呜的好痛苦。雾气粒子变成了小雨，打在玻璃窗，看不见山峰和树林。一会儿日头耀眼，红色的山，绿色的树，在脚下躲躲闪闪。漫长的下坡路里，客车好像从天空坠落着，坠落到怒江沿岸，在曲折肠子似的公路里小心翼翼地滑行。左边悬崖峭壁，右边是波涛汹涌的怒江。
　　怒江发源于青藏高原的塘古拉山，落差巨大，山谷幽深，危崖耸立，湍急的河水在深谷咆哮怒吼，因此称之＂怒江＂。出了怒江大峡谷，道路宽敞平坦，阳光明媚，水碧天蓝，好一派南国风光。
　　到了车站，腾冲站不大，有十几辆客车。几间候车室旅客不少。站里有茶花开得正艳，参天的凤尾竹轻风摇曳。
　　他赶紧给小陈打电话。不一会儿，一个瘦高的青年，带着凉帽（竹子编的斗笠）身穿背心，下身裤衩，拉着板车（拉脚的架子车）来到老孙面前，说∶“孙哥，还没变样，上车，拉你回家！”看着朋友憨憨的面容，不想是下大力的车夫！皮肤晒黑了，脸上汗流。老孙一阵心痛，把小陈推到车里，拉着猛跑。
　　“车车……人人……看着路……别惹事了……阿弥陀佛”小陈不住地喊∶“左拐左拐……”
　　老孙心里笑得不行，到一个饭店门前停着了。小陈摸摸口袋不好意思地说∶“你饿了？快到家了，饭店不干净！”转了几个弯到了小陈的家。
　　很大的院落二十来亩大，院中央有颗桶粗的松树，数丈高，冠如华盖，阴了大半院。上下八间门朝东的木楼，四角翘的有些古风的韵味。房前有几株茶花开的鲜艳。还有一株一米高的仙人掌，头上开着紫红的花朵，散着特殊的芳香。靠北边一排小瓦房，雕花门，典雅古璞。整个住宅好像是祖上遗留的财产。
　　明仓的父亲，老孙以大伯相称。大伯细高条，六尺余，瘦刮脸，没胡须，鼻梁端直，福气精神都在双眼里囊括着。蓝色的鸭舌帽，白褂黄裤子，紫色凉鞋走在石板路“咔咔咔”地响。老人好客热情，同客人握手，笑着说客气话，然后掏出百十元叫儿子上街打酒买肉盛情招待远路的稀客。老孙拒辞，赶紧跟大妈号了脉。
　　大妈六十多岁，头痛，四肢麻木，口干苦，舌苔黄厚，大便不畅，血压偏高。此乃阴虚火旺，肝胆湿热引起的病情，开了平肝熄风，滋阴凉血，清热利湿的药方，同明仓到药铺抓了几服药，立即煎药。然后，拿出羚羊角用刀刮粉用汤药冲服治病。及至夜半病情有所减轻。
　　次日早饭罢，老孙陪着小陈拉脚。顺着清塘曲曲弯弯的胡同，来到大街，路过花灯团的鞋子铺。鞋铺店老板见他随个外路人甚为诧异，打招呼∶“明仓，来铺里子耍一玩！”明仓笑笑“随缘随缘”，二人就来到铺子里。
　　老板是个三十来岁的女人。这女人团圆脸，面颊粉红，额头宽宽，眉毛稀疏，杏眼溜光，山根凹陷，中岳突兀，嘴巴宽宽，下巴厚兜兜的，口红挺重，紫色裙子，皮凉鞋。说话响亮，挤眉弄眼，指着老孙∶“吆，这位是……”
　　“河北的朋友，医生，给我妈治病来的。”小陈说∶“乌姐，鞋铺生意挺好吧？”
　　“好个买蛋！减价处理处理，准备开卫生所配按摩。”老板姓乌，腾冲无人不晓，都称她小乌。小乌忽然热情，客客气气，搬桌移坐，摆上水果瓜子，沏上好茶，象招待贵客一般乐滋滋地说∶“妈妈妈妈妈，原来大医生啊！缘分缘分，姐姐正要聘请医生呢！上仙保佑！坐坐，进了门就是一家人，别客气！”说着从楼上拿来大榴莲笑嘻嘻道∶“缅甸榴莲。我姐姐在缅甸做生意，每礼拜来腾冲开车买一回菜，捎来的！”小陈问∶“边防站畅通无阻，厉害！”乌姐说∶“支那站都是熟人，打个招呼自由往来。”边说起边弄开榴莲，大家分享。此时，蹭蹭蹭地脚步到屋了。她兴奋地叫起来∶“老公，小陈送来个上帝！你看河北孙哥！大医生，老天帮助我也！”小乌的老公连着几个“好好”主动给老孙握手，并张罗做午饭。她老公姓吕。明仓说∶“吕哥，我们吃过了！”
　　小吕说∶“你家啥条件，能吃么斯？给没吃一样！忙了你忙去，孙哥吃午饭。假若不怕耽误活，你也陪孙哥！”
　　小陈拉着板车要走。老孙拽着说∶“你给他们弄来个医生，不陪吃饭就想走？没门！”小陈苦笑着回到屋里。小吕上街买菜去了。
　　小吕长得好似不足月的早产儿，一米三四高，象个瘦猴子，毛脸子，布衫裤子一身黄，听说他是边防兵复原了。老家是四川成都山里人，穷的不象样，在家只能打光棍，只好倒插门了。
　　小乌见老公离去，说笑的很有意思∶“你们男的可奇怪了，整天爱下力，不下力急的狗子似的！”说着更是笑。
　　老孙闻闻榴莲说“臭，不好吃！”明仓说∶“哥这物闻着臭，吃着香，越吃越是想，你尝尝。”又说∶“乌姐，男的谁爱下力？我不是没钱吗，有钱了也开个鞋铺多好！”
　　小乌说∶“眼气了？鞋铺对给你，三万元成交！”
　　小陈笑道∶“姐姐说大了，别说三万，三百我也没有！”
　　小乌皱着眉头说∶“我最讨厌别人动不动苦穷！你姐夫不是银行头头吗？十万八万算个啥！”
　　小陈说∶“姐夫，瞧不起人，就不上俺家来。娘有病，我爹问他借钱就回避了，越是富人心越狠！吃了朋友的药母亲病好转不少。”正说间，小李买菜回来了。
　　一捆鱼腥草，三根葛根，山药，竹笋，还有几团干饵丝。连十元钱也不值，这狗逼猫不是玩意，说起来招待医生的。
　　明仓窝了小吕一眼说，我家有腊肉，弄来一块趁趁摊。说着走了。
　　小乌说老公∶“你妈的买货，咋不弄块熏肉呢？”小吕惊霎霎地说∶“你就给十元咋弄熏肉？”小乌又给了十五元喝道∶“买去！”又上街去了。
　　小陈掂一大块腊肉来了，见小吕急匆匆的样子说∶“吕哥，你这是………”小吕委屈道∶“你乌姐叫买熏肉的！”老孙听见笑道∶“有腊肉就得有熏肉！”
　　明仓暗笑孙哥会耍人！说∶“算了算了，啥肉都是肉，一个肉就行了，省点钱吧！”
　　小吴两口听到省银子，高兴的了不得，异口同声连誇“小陈懂事！”
　　嗤嗤拉拉，炒炒煎煎，不一会儿饭好了。小陈不动荤，吃素。饭间，小吴说∶“陈弟，你朋友就在我这儿住下，我家条件好，住处宽绰，帮助作营事，亏不着你朋友。还能插空给大妈治病。”小陈只顾吃饭，不置可否。糊里糊涂这事儿就定下了。
　　从此，老孙就被小吴安排在隔壁木楼里住，每天跟着起早天黑把鞋子装到架子车上，拉到花灯团街的对面摆地摊卖鞋。男的女的，红的白的，高腰浅腰，皮的，布的，各种鞋子，应有尽有。一双双，一对对，四十双一行，白了十几行。小乌面前放张桌，桌上一壶好茶。小乌高翘着二郎腿，支喽支喽喝着浓茶，遮阳伞罩顶，好一副老板的气派。小吕转着圈子忙乎，摸摸这鞋，摆摆那鞋，简直是没活找活，故意讨好“老板”。小乌哼鼻子瞪眼说老公道∶“娘个卖+，净干没用的，喇叭打开！”小吕唯唯诺诺扭动开关，立刻嘹亮的声音震动了人们的耳膜∶“鞋子鞋子，品质第一，质量上乘，名牌产品，信誉至上！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优惠多多…………”老孙听的说词不错，顺口溜的瘾病突然爆发，跑到桌边端着小乌的半杯剩茶往肚里一倒，清清嗓子，拿普通话亮开嗓门∶“腾冲风光果然好，赶集男女真不少，都来看都来瞧，鞋子好处告一告。人人鞋子里不了，好的是质量最重要。野猪皮，大象皮还有老虎豹子皮，犀牛皮，鳄鱼皮，还有河马山甲皮。胖人穿了能减肥，瘦人增胖有力气，矮子一穿定长高，巨人穿了能减低，壮阳补肾效力宏，你好她好都高兴，丑人穿了都变俊，小伙穿上更喜人，良机一向不多有，大家快快买舒心…………”老天，这一忽悠，生意红火，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争先恐后纷纷叫嚷，记者购买。一天盈利好几千元，每天最低也是一千多，打破历史新纪录。小乌硬说“孙哥是财神爷！”改善生活招待了很几天。每日她早早起来把自己梳洗大扮更漂亮。谁知好事真能引出坏的结果。一个月后，顾客们纷纷前来捣后账，说∶“到质监局坚定是假货，根本不是吹唬的那皮子，要求退款…………”小乌怒火冲指着顾客，天大骂不止∶“都你们妈的歪买，以假换真，讹老娘来了………”双方闹的不像样子，大街上交通堵塞。交警来了，质监局来了，消费协会来了，打假办公室的领导也来了。大家一看是小乌的门市起的事情，都捏面杏了。交警大队长发怒了说闹事的人们“散了散了，谁再故意堵塞交通抓公安局蹲拘留！”最后质检与消费局的领导平息了此事，每双鞋子按二十元赔偿顾客，不了了之。其实人际关系里小乌爱唱爱喝酒爱打麻将，爱和当官的攀亲亲，两个孩子都给局长级的认干爸爸了，可想而知，绿灯为她经常通明的。
　　事过之后，老孙帮助干了两个多月活儿，早晨一碗饵丝，中午面条加鱼腥草，一根葛根完事，晚上一杯小酒一碗米汤，吃几口辣子竹笋就算晚餐。有一天，河北电话来了，果顺师父身体不好，要回来瞧治。老孙不得不返回河北。
　　临走，两口儿一分钱也没提（绝不虚构），送也不送。狗玩艺不懂人味儿。最后，还是小陈拉板车送他到车站，拿出几百元当路费。老孙不要，说自己有钱。并说大妈好好吃药，早日康复，就离开了腾冲，越想小吴两口子越有意思，不像中国人………
　　现在接到小吴赌咒发誓的电话，想到她悔悟当初的过错，一定知错必改的。腾冲的风光太美丽了，简直魂牵梦绕。加之近来赊药账的太多，一动之下，以最低的价格外兑了出去，再次踏上了腾冲之路。不料这一踏却在腾冲闹出许多惊险，荒唐，可笑的事儿来。欲知详情，往下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