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王耀武折戟春华山

　　9月22日，日军在航空兵支援下向国军陈沛第37军主阵地开始攻击，双方激战至24日，日军第3、第4师团突破陈军主阵地，将罗奇第95师、李棠第140师包围。陈部奉命向麻林市突围转移，一路上伤亡甚重。
　　23日，阿南惟几令各师团对第9战区的肖之楚第26军、陈沛第37军、李玉堂第10军展开全面攻击。
　　这天早晨，天空下着大雨。
　　阿南惟几在睡梦中被雨声惊醒，起床后，他就焚香祈祷，请求上天开眼，云开雾散，大雨止住。雨天太不利日军作战了，飞机更不能起飞。他已经把23日定为决战日，要在“今夜至明晨”解决战斗。
　　天不如人意，早饭后，大雨又落了好久才止住。阿南惟几的决战计划难于实施，他只好慢慢来。
　　日军南犯国军汨罗江第二线阵地时，董煜第60师猛攻驻扎在张家园日军，全歼400余日本兵，缴获、炸毁日军大批炮弹和其他补给品，打了一个漂亮的胜仗。
　　24日11时，阿南惟几令第6、第40师团集中力量向金井地区进攻。中午1时20分，金井被日军第6师团占领，肖之楚第26军撤出阵地。陈沛第37军因日军第3、第4师团和第26旅团的强攻而后撤。
　　阿南惟几盯住的目标这时候变为了王耀武第74军，他决定不惜使用重兵，定要围歼这支抗日劲旅。
　　阿南惟几的眼光也是独特的，他认为在围歼王耀武军前，必须要解决李玉堂第10军，或者歼灭，或者赶跑，他不能让李玉堂和王耀武联起手来。阿南惟几在2个师团夹击第10军的基础上，居然再增兵一个师团。
　　25日，日军丰田房太郎第3师团一部奉命占领福临铺，准备侧击第10军。朱岳第190师苦战了24小时，已经被打乱。568团、569团都向福临铺撤退，570团和师部被日军冲散。
　　撤退中，569团团长彭祝龄的脚板被竹尖戳破，他叫副团长指挥部队撤退，自己脱离战场去了长沙，他一生还没见过这么多大炮猛轰一个山头的，还没见过这么惨烈场面的，他不知道自己的团还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
　　方先觉的预10师也是苦水滴滴，这天晚上，日军偷袭了方师一个营，进得营帐后，挥着大刀砍杀，只几分钟，被偷袭的营就伤亡两三百人。混战一夜，预10师虽还占据阵地，各级联系已然中断，只得各自为战。
　　天一亮，副师长就给政治部科长杨正华打电话说：“你那里还有多少没事做的民夫，这里的伤兵太多了，你分派一点民夫过来帮忙。”
　　杨正华说：“我这里哪还有闲人啊，都抬伤兵去了。”
　　“那怎么办，你去找一下当地政府吧，叫他们组织人来战场帮一下忙。”
　　“好的，我这就去！”
　　190师被击退，预10师陷入混战，赵锡田的第3师却还死守着主阵地。这个第3师可是颗硬核桃，无论日军连续猛攻还是迂回包抄，他都坚守阵地，坚持苦战。北野宪造第4师团和早渊支队也匆匆赶来，向赵师展开进攻。
　　日军3个师团6万多人围攻赵锡田第3师，激战两昼夜，终于击破赵师阵地，金井、栗桥宣告失陷。
　　李玉堂下令全线撤退，日军衔尾追击，没抓到第10军主力。其实，李军的撤退很混乱，日军一个大队突袭了军部，和军部特务营展开激战，500多人的特务营如何打得过1000多人的日军大队，待军部撤走后，死伤过半的特务营也脱离了战场。李玉堂的军部才走1千多米远，就遭遇另一大股日军。
　　所有的人都惊呆在那儿，李玉堂下令部队向日军进攻的方向急进。
　　参谋长蔡雨时大惊：“军长，那个方向是日军进攻方向。我们往那里开进，不是送死吗!”
　　李玉堂说：“只管走，莫问！”
　　“军长啊，你就是叫我们送死也要让我们死个明白呀？”
　　“好吧，我告诉你，敌人包围我们，重点一定放在我们的后方，防止我们突围，你就是拼命也突不出去。即使突出去了，敌人跟踪追击，也跑不掉。我们的前方就是敌人的后方，敌人绝对估计不到我们敢从这个防线突围，兵力一定比较单薄，容易突出去。突出去了，也比较容易逃走。”
　　“原来如比，啧啧，怪不得你是军长！”
　　“原来如此，怪不得你是参谋长！”
　　李玉堂带着特务营残部和军部从日军进攻方向突围，果然突围出来，李军主力也脱离了战场，3个师团日军围歼第10军，还是没达到预期效果。
　　打退了肖之楚第26军和李玉堂第10军以后，阿南惟几开始全力对付国军王牌第74军。
　　通过空中侦察，阿南得知王耀武第74军已经逼近了捞刀河沿岸的春华山和永安地区。
　　是不管第74军去攻打长沙还是收拾了第74军再去攻打长沙？认真考虑后，阿南惟几选择了前者。
　　阿南下令，第3师团，第4师团，第6师团立即在坦克联队和重炮配合下，向74军发起围攻，务将歼灭74军。天谷直次郎第40师团留守后方，牵制肖之楚部和李玉堂部。
　　这是一次不同重量级别的竞赛，乍一看，王耀武第74军必死无疑。
　　王耀武部从江西新余开过来时，路途遥远，山径陡峭崎岖，51师、57师和58师从各自驻地出发，遵薛岳令23日在长沙附近集结。
　　到了24日，王部还没有赶到目的地，只到达浏阳。由于薛岳电令连连泄密，十几架日机追着74军部队扫射，一路上死伤不少人。
　　57师、58师和军部走前一步，死伤多人，51师一到浏阳城附近，十几架日机追着他们狂轰滥炸，师参谋处参谋黄幼衡看见日机屙下一筒鸟屎，急忙跳到一个土坑里面，没想到坑里面全是尸体，他就躲在尸体中。
　　长沙已在危机之中，9月25日晚，第九战区司令长官部从长沙撤往湘潭。
　　9月25日，74军廖龄奇第58师与日军丰田房太郎第3师团首先遭遇，争夺几个重要高地时，展开拉锯战。
　　日军对王耀武部行动了如指掌，他们在74军之前就已经渡过了捞刀河，正放大火烧永安市，火光映照几十里路远，李天霞第51师就在这种情况下来到了前线。
　　第57师师长余程万发现春华山已被丰田房太郎第3师团第18联队的1个大队占领了，这还了得，春华山隔长沙太近了，必须打下它，阻止日军前进。余程万估计日军还不知道他的部队已进至春华山附近，立即组织两个团兵力猛攻春华山。
　　山上的日军是奉命迂回占领黄花市，切断74军退路，没想到74军就赶到了春华山，只好仓促应战，余程万部一猛冲，就把山上的日军冲得稀里哗啦垮了下来，死伤一半。
　　第3师团可不是吃素的，见驻山部队被74军打垮了，就增加两个大队来援助垮塌的那个大队，他们合伙打了回来，誓要夺回春华山。山炮大队也来助威，一颗颗炮弹直射春华山，炸得阵地一片狼藉。
　　山上也没什么坚固的工事，余程万部刚刚占领春华山，就看见一个联队的鬼子端着刺刀咿呀咿呀叫着往上冲。余程万一面联系廖龄奇第58师前来援助，一面带着官兵端着刺刀跃出了掩体。他们把手榴弹绑在腰间，盖子也打开了，拉扣也抽了出来，拼刺刀万一拼不赢就拉响扣环与鬼子同归于尽，抱着必死决心还怕打不赢吗？两军在春华山拼了几个小时，余部终于把日军18联队打得落花流水逃跑了，那个嗷嗷叫的联队长，发起冲锋时还说，谁要是后退就杀了谁，现在他第一个逃跑了，日本兵见长官逃跑，活着的也一窝蜂向山下跑去，廖师的173团这时从侧面杀了过来，第18联队全线崩溃，有8个中队长被打死在春华山。
　　看着狼狈而逃的日军第18联队，余师官兵唱着74军军歌笑送鬼子兵下山：
　　
　　起来，弟兄们，是时候了。
　　我们向日本强盗反攻。
　　他，强占我们国土，残杀妇女儿童。
　　我们保卫过京沪，大战过开封，
　　南浔线，显精忠，
　　张古山，血染红。
　　我们是人民的武力，
　　抗日的先锋。
　　人民的武力，抗日的先锋！
　　
　　激昂的歌声吓得鬼子兵一路狂奔。余程万将春华山控制在手，挨到26日，廖师主力才赶到春华山，王耀武调整兵力，廖师驻守春华山，余师作为前锋向北面麻林搜索前进，准备迎击另一股日军。
　　日将阿南惟几这时确信王耀武主力已经到达春华山，就立下决心，一定将74军歼灭在春华山地区。他下令丰田房太郎师团缠住74军，令神田正种师团迅速赶到春华山地区夹击74军，令天谷直次郎师团放弃金井地区赶来参战。三个师团重兵押在王耀武肩上，阿南唯恐不够，又调来1个坦克联队，2个独立野战重炮联队，2个独立山炮联队，2个迫击炮大队协同作战。
　　阿南这次用的就是牛刀杀鸡战法，7万多人的日军，配置大量重炮，山炮，迫击炮，坦克，对付一个区区74军，他的目的就是要把王耀武部碾成齑粉。这么严重的局面，现在还不为第9战区薛岳和王耀武们知道，第9战区头脑们一直以为74军当面之敌只有一个第3师团。
　　27日，余程万师主动出击，再一次把丰田房太郎师团打得落花流水，丰田师团溃退3千米远才站住阵脚。
　　这天，廖师与神田正种师团先头部队突然遭遇，击溃日军先头部队后，从日军尸体上搜到情报，廖龄奇确认这支部队是第6师团，他非常吃惊，难道日军要用两个师团夹击74军么？
　　廖龄奇想了想就给军长王耀武打电话说：“王军长，我这里有个新情况给你说说，我师打退了一支日军先头部队，发现他们竟然是神田正种第6师团。”
　　王耀武回答说：“你的意思是日军使用两个师团夹击我们74军1个军？”
　　“是的，就是这样的。”
　　“抗战历史上还没这种先例啊，即使以我军之强，日军一个第6师团就足够了。”
　　“信不信由你吧，我的责任算是尽到了。”
　　王耀武知道这个廖龄奇对自己总是不服气，就用委婉的口气说：“可能是第6师团对付陈沛第37军迂回包抄的一部，你们不要在意，要继续坚守阵地。”
　　廖龄奇坚持己见说：“万一日军以重兵夹击我们74军呢？我们拿什么跟他们打？没有大口径火炮，没有坦克，也没有飞机。和一个师团打也顶多打一个平手，要和日军2个师团对抗，不是拿鸡蛋碰石头么！”
　　“廖师长，你的意思是不是想撤退？第10军、26军、37军都被日军打退了，我们再退，捞刀河防线还要不要，长沙还保不保，别说了，遵令执行！”
　　廖龄奇放下电话就嘟哝了一句：你王军长也不过尔尔，你只是运气好罢了！
　　其实，王耀武也并非有错，目前，敌情尚不清楚，试着打一打有什么错，万一打不赢再走就是了。
　　对抗一天，直打得王耀武惊愕万分，春华山漫山遍野都是日本兵，不但有第3师团、第6师团，还有1个炮兵联队，1个坦克联队，还有1个师团正在赶来的路上。
　　日军第6师团从金井进犯浏阳，陷淳口和北盛仓。日军在浏阳县城附近包围王耀武第74军军部及所属57师，该师副师长李翰卿及官兵近千人阵亡。
　　余程万师这天真是活见了鬼，他们的阵地靠前一些，日军两个师团主力猛攻他们阵地，天上飞机扔炸弹，地上大炮射炮弹，坦克咿呀咿呀压过来，拼了性命打一天，自己战死了3千多人，日军也打死了3千多人。
　　廖龄奇师阵地靠后一些，部队也迟到一些，山上又没什么工事，丰田房太郎师团扭住他们师狠狠地打了一天，多处阵地没一个活人了，连排长战死半数，士兵一摞摞地战死，副师长张灵甫带一个特务营冲到了前线，才勉强守住阵地。
　　一个日本兵战后写回忆说：永安之战到处展开手榴弹战，在燃烧的永安市中进行着凄惨的白刃战。森胁大队的两名中队长战死，攻击受挫……森胁大队长决心拼死战斗，亲自指挥第8中队的1个小队，并由正面部署中队主力潜入敌阵的间隙，一齐发起冲锋，冒着迫击炮的密集炮火潜入敌阵，突破手榴弹的火海。经过激烈的交手战后，于27日15时终于夺下147高地。重庆军勇敢进行了多次反攻，但在森胁大队长挥舞战刀带头冲锋下一一予以击退。石井联队长于6时继森胁大队之后攻击前面的敌军。并命令土屋大队(第7中队为基干，配属独立山炮兵第3联队第6中队)，应尽量由东方联系第1大队攻击面前之敌，准备向永安市东南侧地区攻击的土屋大队，在山炮的紧密支援下，于8时39分向156高地北侧台地发起冲锋，当即占领该地。重庆军在大举进行猛烈掩护射击的同时，并以手榴弹反复进行肉搏攻击，展开了激烈的争夺战。在此期间，得到山炮的紧密协助，过午才保住了该地。但第7中队一次丧失了中队长西谷诚太郎大尉以下全体干部，中队的伤亡达到60余名。
　　王耀武第74军与日军第3师团、第6师团在浏阳县永安市进行白刃战，日军7名中队长战死。15时30分，永安市失守，74军第173团团长被俘。
　　51师师长李天霞听到余师、廖师遭受攻击消息后，忧心忡忡，带着51师丢弃辎重一路狂奔，下午三点，李师在李家港，枫江桥一带，突然同迂回到余师、廖师侧后的的日军第6师团2个步兵联队，1个山炮联队遭遇。
　　第6师团先到战场，他们看到51师到达山下，架着大炮就猛烈射击，疲惫不堪的51师仰面攻击日军，火力始终被日军压制，战到晚上，日军北野宪造师团一部赶了过来，2万多日军在山上向李师展开全方位打击，战至晚上8点，李师2个团被日军截成数段，师联系不到团，团联系不到营。
　　李天霞师长带着师部特务连，通讯连，向南跑到一个小山后面的民房中。李师长一面让特务连占领山头抵抗，一面让通讯连迅速恢复和各团的联系。通讯连联系上151团和153团，发现这两个团的团长也各自掌握1个营在战斗，他们都不知道其余各营情况。
　　李天霞想了想，没等请示王耀武，就下令全师撤退，再不撤走，他们就会被两个师团日军打得粉碎。
　　走在路上，黄幼衡说：“李师长，我们没请示军长就擅自撤退，王军长会不会责怪我们？”
　　李天霞说：“王军长会不会责怪我不知道，你已经在责怪了，你扣的帽子就是‘擅自撤退’。”
　　“李师长别误会，我就是担心嘛。”
　　“老黄你想想，不撤行吗？日军两个师团重兵以逸待劳，我们区区一个师疲惫不堪，立足未稳，还不被他打得稀烂！”
　　正说着，师部就和日军一个大队遭遇，立即开打，混战一场，师部的人打得星散。
　　黄幼衡背着一个公文包，提一把手枪，一个人走在黑漆漆的路上，他找不到师长，也找不到师部任何一个人了，摸黑爬上一个山包，躲在灌木丛中观察，发现山下尽是日本兵，听见他们的口令声，嚼饭菜的声音，心想完了，怎么走得出去呢？没法，黄幼衡选了一处浓密的灌木丛把自己藏起来。
　　第二天天亮后，黄幼衡爬出来一看，日军撤走了，他下得山来，急急忙忙走了十几里路，终于看见一户农家，敲开门讨了点饭食，吃完后，将公文包里的文件全烧了，向老乡问清路况后就从小路上路，又走了十几里路，就被一群日军发现了。有两个日本兵追了过来，站在原地的日本兵一起朝他开抢，黄幼衡前面就是浏阳河，他一咬牙就跳入河中潜水游向河心，追他的两个日本兵朝河里开了几枪就回去复命了。
　　黄幼衡水性好，游到河对岸，爬上岸打着赤脚狂奔，走了一天一夜，终于找到李天霞师长，几个人一交谈情况才发现，51师基本安全跳出了日军包围圈，没一个营成建制被日军歼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