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你哩个流氓

　　直到听不到她的脚步声，他如梦方醒，冲出门去，蹭蹭下楼。他在楼梯里喊着阿弟，出了楼梯大门，早没有了招弟的身影。他的眼前闪过她站在天桥两个小时的单薄身影，他没命地往天桥跑去。
　　站在桥顶，四下张望，只有呼呼的风和桥下绵延不绝的红红车灯。她去了哪里？他迎着风，眼睛湿湿地滑过温热的泪，红肿的眼睛酸痛，一个星期前失去至亲之痛，都抵不上现在的悔懊心痛，他蹲下身，头埋进双膝，无声地哭泣。
　　自己是怎么了，怎么会这样？控制不住自己身子的冲动！难道，是柴可在自己的酒杯里动了手脚？他起身擦掉泪，往工厂奔去。
　　柴可正在清点货物，明天一早要出货。李启雄过去，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柴可看到李启雄鼻子里呼出怒火，似乎明白了什么？
　　柴可求饶道：“放手，放手，兄弟！”
　　李启雄一拳打在他的鼻子上，柴可鼻子辣辣地痛，用手捂住鼻子，鲜血从指缝间流下。几个兄弟慌了手脚，上前要按住李启雄，李启雄哪里肯轻易就犯，他用力甩动两只胳膊，挥起拳头豪不客气地揍柴可。柴可也不客气，反手扣上李启雄的脖子。骂道：“兄弟我是想为你开晕，给你壮胆，你却好心当驴肝肺……”
　　柴可的一句驴肝肺更是火上加油，让李启雄杀红了眼，两个男人扭打在地，如两头正架角的斗牛，旁边的兄弟慌得无从下手。
　　保安听到楼上有人喊打架，跑上来，三下两下将两个打得正欢的男人分开，两个杀红眼的人被带到总经理室。
　　“你两个，在工厂打架闹事，必定是要走人的。”总经理眯起眼，看着一个质检主管，一个生产主管。
　　“经理，开除我吧，是我的错，太冲动了，希望可以让柴可留下。”李启雄其实并不想打架，只是心里的悲伤无处发泄。
　　“经理，开除我吧，雄哥不能没有工作，他老妈要钱治病。”
　　“不行，柴兄有老婆小孩要养……”
　　“你们还真是好兄弟……”经理非常生气，两个都是自己培养起来的人，平日里关系都不错。可是，现在全厂人都知道他们打架，不开除，对上难交待，对下难服众，两个都是必定要走的！总经理摇摇手，示意没有人情可讲，出去！
　　两个人低着头灰溜溜地走出经理办公室，默默对望无语，柴可鼻子两边的血迹还在，样子非常滑稽。
　　“你终于破了处子身？”柴可得意地挤挤眼。
　　李启雄攥紧拳头，冲上去揍他，柴可灵活地闪过身子，躲开。
　　“兄弟呀，你也是喜欢她的，就勇敢点，娶了她呀！”
　　“没戏！我与她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她一个眼神都可以杀死我。现在，我最担心她的安危，不知怎么办才好！”李启雄难过的表情比哭还要悲伤。
　　“没事的，她那么大个人了，肯定有她自己的容身之所……”
　　“你不懂！”李启雄离开工厂，漫无目的地到处乱逛，希望可以看到招弟的身影。他拨她的电话，总是关机，看来她是有意躲着他。
　　他最终回了自己的宿舍，看到房东，心里来气。握紧拳头，质问房东看到自己怎么不查暂住证了？！房东看到李启雄来势汹汹的样子，莫名其妙。他说查暂住证并不是自己的本意，有公目猿来，自己不得不听从命令，公目猿没来，查个屁呀！老子才不管人家是哪个星球来的妖怪，只要每月准时交房租即可……
　　李启雄心烦意乱，想到自己和柴可都要失去工作，对柴可很过意不去。他又跑出去，买了好酒，提着去总经理家。求着总经理不要开除柴可，开除自己一个人，对上可以交待，对下可以斩鸡骇猴。
　　总经理对李启雄表示非常惋惜，公司还不错，有保险，做满十五年，到了退休年龄有工资领。只怕以后李启雄再难找这么好的工作。李启雄表示不用担心，自己可以开一个小小的手机维修店，有点技术，糊口的饭钱可以有。
　　招弟双腿灌铅似的沉重，她担心刚才吃的药不够药力，在楼下又买了两颗，塞进嘴里干嚼，吞下。她不知要去哪里，举目无亲，在外工作这么多年，除了工作，就是窝在宿舍睡大觉，基本没有朋友社交。她想到彩彩，不行，彩彩是费瑞萌的眼线，而且彩彩住公司宿舍，是万万不能去找她的。她想到马葛，拨了她的电话，马葛不解：“你不是在瑞士巴塞尔展览会吗？”
　　招弟只说自己身体不舒服，请假休息两天，她知道大老板最少要三天才会回来。招弟想在马葛那里住两个晚上。她要求不高，相信自己可以很快找到工作。
　　马葛看到招弟的裤子有血迹，以为她生理期，便拿来卫生球给她。招弟看到马葛手里的卫生球，盈盈泪珠瞬间充满眼眶。
　　马葛想到展会还没结束就一个人回来，心里似乎明白一些事，便问：“怎么了？费瑞萌欺负你？”
　　“没有。”招弟不想说自己的事，只是眼里的委屈就是控制不住，她不是懂得掩饰的演员。
　　“告诉我，替你讨回公道。”马葛非常死党的语气让招弟感觉她是知心大姐。
　　“我失身了……”招弟伏在马葛肩上，哭得像个孩子。
　　“没事，没事，是费瑞萌吗？等他回来，看我不拍死他！”马葛拍着她的背，让她平静下来。
　　“不是，真不是他。”招弟不想冤枉不相关的人。
　　马葛咬着牙道：“你就不用替他说话了，等他回来，有他好看！”她顿了一会，像想起什么，问，“我们要不要报警抓他？让他坐牢！”
　　报警？昨晚想了一晚，终究还是不忍心，人家刚死了一兄一父，要是他坐牢了，他老母怎么办？招弟摇摇头。
　　“就这样便宜他？”
　　“不是费瑞萌，真不是他，你不要管这事，我现在只是难过，在你面前脆弱，是因为你是我的朋友。”
　　马葛见招弟一直否认，便更加肯定是费瑞萌，只是招弟害怕。但是此时不能刺激招弟，便不再问。给她煮了老姜红糖。
　　招弟放下行旅就出去找工作，这回，自己最好可以找一个女老板的公司，或许可以免去被潜规则之苦。
　　她走了好几家公司，每次面试最后都会问公司老板是男的还是女的，面试官瞪着她瞠目结舌，并且用研究的眼光审判着她。
　　仍然是一家手表公司，因为专业，得到首先面试的机会。
　　“老板是我姐夫，不过，我就坐在你的下一桌。”终于，漂亮的女面试官两眼含笑玩味地看着招弟。
　　“太好了！”招弟情不自禁地拍手。
　　“那好，下午来上班！”漂亮的女面试官面无表情。
　　招弟真是太高兴了，终于如愿以偿，苍天不负。如果早知道可以这么快找到工作，不应该到马葛家去，让她知道自己的事并不是件好事。
　　招弟回到马葛家，拖着行旅到新公司去。马葛说真羡慕招弟有能力半天之间找到工作，只听到老板炒鱿鱼，没看过员工炒老板。
　　待招弟一走，马葛打电话给大老板，说招弟来过。气愤地说是费瑞萌欺负她！
　　大老板问费瑞萌是怎么回事，人家小姑娘跑回大陆去了。
　　费瑞萌想想昨晚自己做了什么事，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他摇摇头，两手一摆，表示不知道。
　　大老板追问：“真没事？”
　　费瑞萌再努力在脑子里搜索一翻，试图想起昨晚的蛛丝马迹，并下意识地伸手摸了一下裤档。他更加肯定自己没有做坏事。
　　他低声说：“老大！真没事。”
　　大老板会意，食指点他，两眼含笑道：“你哩个流氓！”
　　大老板宠溺的眼神让费瑞萌放心不少。一个能赚钱的得力业务经理，与一个经理的助理相比，肯定是业务经理重要。一个小虾虾，走了便走了，大把人排着队要来上班。
　　柴可最终留在公司。
　　李启雄开始筹划自己的手机维修店，买了一辆自行车，到处找店铺。柴可和几个兄弟下班帮着李启雄出谋划策，几个臭皮匠抵得一个诸葛亮。最后定在通天地大市场，全国的手机批发中心，安保全市最好，大捆大捆的红牛钞往柜台一甩，几天几夜没人敢动。
　　柴可送来铬铁电焊机，吹尘机，电压表，电量表，洗板波，各型号排线，手机屏，小螺丝……
　　一个简单的手机维修店开张了。
　　“兄弟，谢谢了，你这么破费，赚到钱，五五分。”李启雄还是很谢谢柴可想得周到，自己手头交了店租，确实没多少钱购置工具。
　　“这么客气，能赚到钱再说，到时可不是五五分啦。”柴可非常不客气地往他胸口捶了一拳。
　　今天是周末，柴可不上班，两个人凑合着啃馒头，开始了一天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