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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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镜头逆转――
　　康西县浙坪乡。
　　张家坪村。
　　张重武是本县浙坪乡张家坪村一个农民的儿子，高中毕业就参了军，上了越南战场。
　　在战场上，他根本就没有什么特殊的才能，更不懂战争艺术，而是靠他的幸运与狡猾得以生还。当时，全排的战友全部牺牲，而他仅仅只是负了点轻伤，便躺在战友的尸体下，装死而荣归，成为自卫反击战的英雄。
　　英雄！可想而知，鲜花、掌声、赞美，以及姑娘们那鲜花般的微笑与仰羡，春潮般地向他涌来。
　　他激动，他陶醉，他欣喜若狂，他飘然欲仙！
　　接下来，他被任命为所在排的排长。时隔不久，他又被保送进军校深造。
　　
　　2
　　解放军某军校。
　　张重武在军校里，学习摸爬滚打，学习武术。
　　张重武对武术有着偏激的认识。他认为，只要能会那么几手，无论是儿时欺负过他的伙伴，还是在校期间与他不睦的同学，以后见了他张重武，统统都得对他毕恭毕敬。否则，他将会用练就的一双铁拳对他们讲话。
　　三年的军校生活，转眼便过去了，张重武虽然没有练就一双铁拳，却练就了一身蛮劲和暴戾。
　　张重武回到了所在的连队任连长。他虽然没有学到过硬的军事技术，可是他却练就了一双躁动的拳脚。在他任连长期间，无论哪个士兵，只要是他张重武看不顺眼，冲上前去就是拳打脚踢。故而，士兵们一个个见了他张重武犹如老鼠见了猫，生怕被抓住，被撕扯，甚至于被吞噬。所以，那些士兵们，一个个都不敢犯错，训练也都卖劲，生怕稍有差池，便会招致一顿拳打脚踢。
　　
　　3
　　对于张重武的这一军阀作风，不是每个士兵都能够逆来顺受地忍气吞声，而是有少数性子倔強的初生牛犊，对他张重武的那种动不动就打士兵的行为怒目瞠视，甚至予以还击。结果，却遭到了更为严酷的毒打；甚至于以莫须有的罪名，予以处分，遣送回家。
　　“哼，不服狠，告诉你们，老子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什么阵势没见过呀？跟我作对，哼，老子抖散你的骨头！”这些话，几乎成了张重武对士兵训话的口头禅。
　　胆大的士兵被拳脚镇住了，胆小的士兵更是只求平安，尽自己兵役的义务，连长让咋着就咋着，辛苦点委屈点不要紧；只要不受皮肉之苦、只要不当众受辱，啥事都能吞下忍下。
　　士兵训练卖劲，而且很守规矩，军事比武，张重武的连队竟然项项名列前茅，而被评为模范连、标兵连，他张重武也因此被晋级。
　　
　　2
　　张重武由部队转到地方，是他任中校副团长的时候。
　　张重武也不知是因为有一段时间没有打人，手脚有点痒痒，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那天，他陪上面下来视察的首长多喝了几杯，一时头脑发热，看谁都像有跟他张重武过不去的迹象。他看谁都不顺眼，除了上面来的首长和团长、政委，他全都看不顺眼。
　　张重武想找人摔打摔打。
　　擒拿格斗、摸爬滚打，在部队几乎是主课题，谁都能够练上几下。但是，既然名为摔打，就得讲明点到为止，不能动真格往死里打。
　　跟张重武对摔对打的，是团里的一个上尉参谋。那参谋并不像他张重武，生就一身蛮劲；而是讲究摔跤技术，常常是四两拔千斤。看似没有用力，却很管用，不是手一带他就倒下了，便是腿一拐他就趴下了。几个回合下来，他已经趴下四、五回了。
　　按说，身为副团长的张重武，在上级首长的面前趴下了一次，知道自己并不是人家的对手，就该认输及早地退出，何必继续被一次又一次地弄得趴下去丢人现眼呢？
　　都是那酒精作怪！多喝了几杯，酒精挥发、大脑膨胀，永远是老子天下第一。他张重武不打算认输。
　　人家小参谋反而显得风范大度。在张重武又一次趴下的时候，真诚地伸手将他拉起来，微笑着对他说：“对不起！”
　　可是，张重武却恼羞成怒地趁人不备，照人家小腿骨就是一脚。随着一声惨叫，可怜的小参谋就真的趴下了。
　　在场的官兵全都看得清清楚楚；上面来的首长，耳不聋，眼也不花。好赖人家也是一个参谋、也是一个上尉军衔呀！
　　算他小子运气不错，那小参谋没有过硬的背景，否则，当时他张重武就得蹲号子。号子虽然没有让他蹲，可部队却再也容不下他张重武了。
　　就这样，张重武回到了生他养他的康西县。
　　
　　4
　　镜头回归――
　　上午。
　　龙泉乡礼堂。
　　现在，周卫民痛心疾首地想到，当时张重武回到康西县，的确是推到哪儿哪儿躲。周卫民却没有躲，而是伸出了热情的双手迎接了他张重武，接任了马廷山的武装部长。
　　开始，张重武还真是显得比较安分，也没有出什么差错。可是，久而久之，他就又忘乎所以了，喝下几杯酒，就动手动脚霸劲横生了，甚至于还老是用他在连队训兵的口吻吼叫：“哼，不服狠！告诉你们，老子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什么阵势没见过呀？跟我作对，哼，老子拆散你的骨头！”
　　为这些，周卫民背地里教育过他、当众批评过他；在党委会上，还让他作过检讨，怎么就能说周卫民对他张重武从来就没有过问呢？如果说周卫民护着他、纵容他，那就更是活天的冤枉啊！
　　
　　5
　　上午。
　　龙泉乡礼堂。
　　周卫民虽然从未包庇、纵容过张重武，但周卫民仍然深感愧疚。
　　周卫民既为当初盲目地引狼入室而深感惭愧，也为后来没有对张重武严格把关，而负疚深重！他站起身来，沉痛地说：“张重武发展到今天的这个地步，我作为党委书记，实在是有推脱不掉的责任。在此，我恳请党委，给我应有的处分；同时，我也向县委提出申请，请求免除我这个不称职的党委书记！”
　　党委委员们，一个个都愣住了。谁都知道，周卫民书记在龙泉乡工作了十几年，从未为自己谋过半点私利，也没有见他和任何人因私事而发生过任何摩擦。这次张重武闹出了这码子事儿，周书记不仅没有出面袒护，反而抱怨法院判轻了。整个龙泉乡，谁不夸周卫民是个好书记呀！现在，他提出请求党委处分、恳请县委免职，最不舒心的就是龙泉乡的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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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贤忠见众人都不吭气，心中别扭。他勇敢地站了起来，诚恳地说：“要说承担责任，我们在座的都应该承担责任。因为我们是党员干部、是龙泉乡党委委员，我们都有责任防范任何意外的事情发生，也都有责任制止恶性事件的突发。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龙泉乡党委，应该集体将这个责任承担下来，而不能让周书记独自一人去承担那难能承受的责任。如今，死了的人不能复生，他那活着的家属，我认为的确应该给人家一个交代。张重武横行霸道，我们这些人应该讲道理；不能让百姓认为，我们和张重武是一丘之貉啊！”
　　会议室里显得格外肃静。
　　陈贤忠用目光睃视了一遍在座的党委委员，神态庄重地说：“问题虽然出了，我们还是得把税费的减免与缓交搞下去。我建议各总支书记，回去跟下面村组搞稳妥，一定要汲取这次事件的教训，切实做到实事求是；既不让确实有灾的烟农受困受屈，也不能允许任何人钻空子占国家的便宜。一经查出有舞弊的现象，将以行政手段和党的纪律处罚；性质恶劣者，将移送司法机关追究其刑事责任。”
　　陈贤忠的话音刚落，便有人鼓起掌来。接着，陈贤忠便享受到了自从他出任副乡长以来，从未有过的礼遇——热烈的掌声。
　　马廷山的葫芦脑袋一晃悠，故作幽默地嬉笑着说：“‘蔫乡长’现在不蔫了！”
　　于是，便又响起了一阵开心的欢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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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卫民依然担任着龙泉乡的党委书记。他既没有受处分，更没有被免职。
　　尽管周卫民一次又一次地自责在张重武的份中没有把好关，应该承担一定的责任，县委余书记反而对他的成绩给予了充分的肯定；还在电话里劝他“你应该放下思想包袱，站好离休前的最后一班岗”。
　　而周卫民却要求：“我请求提前退休。”
　　“这不行！”余耀华坚定地说，“你在这个时候提前离休，跟辞职与免职有什么区别？群众还真认为你有错受到了处分！再说啦，在这个关键时刻，龙泉乡还真少不了你这个党委书记。”
　　“不是还有马乡长吗？”周卫民说，“他年轻，让他上吧，他有胆量有魄力。”
　　“有胆量有魄力！”余耀华说，“他的胆量和魄力未免也太大了点吧！你找他来接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