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难舍谐力、三次抉择

　　1、喜回娘家、“伴佳人”
　　
　　疲劳于一夜的火车，又辗转了几个小时的汽车，车开进村口，夜幕已降临。没有往年的“弥年不得意，新岁又如何”的愁苦，折腾了一夜一天，抱着腥睡的以诺，也未曾感觉到辛苦。
　　只见二老站在村口翘首顾盼，一下车和欣萍异口同声兴奋地叫了声“爸、妈”。子鸿拖着行李，还未到家门，以诺便在外公的怀里酥醒了，也许又是被外公亲昵的胡须扎醒的。
　　嫂子第一个迎了出来一把接过了以诺，她的女儿蹦蹦跳跳地紧随其后。也许有些陌生，以诺看到表姐害羞的样子十分可爱。大舅子已在忙活饭菜上桌，围了块腰布，手脚娴熟的样子，看来在家中明显是个“家庭煮夫”。
　　在这里，姑爷陪女儿回门，还是有一定地位的，于是子鸿被岳父安排在靠近香炉的位置。
　　在岳父的一番劝导下，子鸿喝了点酒，只是这米酒中的白酒含量过多，劲道十足，半碗下肚，子鸿便已叫罢。这小酒量把岳父和大舅子都逗乐了，乐的是子鸿那红得如猴屁股一样的脸。
　　“意思下就好了！”欣萍宽慰着子鸿，便起身给子鸿到厨房去盛饭。最好气不过的就是这两个孩子，“爸爸成猴屁股了！”“姑父成猴屁股了哦！”一起拍着手叫嚷道，硬是把大家乐得前俯后仰，惹得欣萍差点没有把饭端稳，一只手捂着嘴闷笑，竟辩解道：“好久没回家了，家里的辣椒太辣了。”
　　子鸿故意对她使了个白眼，瞬间又呵呵地笑着说道：“你还是湖南的妹子吗？”
　　也许这湖南的妹子早已随了这安徽的男子。在一起时，每逢吃偏辣一点的东西，子鸿都会有意无意地说上这么一句。也许这个女子为了他和这个家真的改变了很多。
　　吃完饭后，欣萍便和父母话起了家常，只道是儿女都大了，希望二老不要如此辛劳。“倔强”的父亲哪舍得轻易放下，微怨着大舅子的“生活不易”。子鸿无意于陪伴孩子，一边给孩子折着纸飞机，一边静静地聆听着。
　　嫂子和大舅子在一旁看着电视，偶尔参和几句。当欣萍说到这一年来大概收入在200万左右时，扣除各项开支，手里还有150万左右，又买了一套房，已付了10万元定金，年后马上首付100万元，嫂子和大舅子不约而同地报以羡慕的眼光。
　　曾几何时，那个深夜，岳父“闯”进欣萍的房间，把子鸿一顿“教训”的场景依然历历在目。如今的子鸿足以欣慰，他相信岳父自然也该放心。这一路虽然有些清苦，但在这份清苦中，子鸿以拥有欣萍而感到自豪。
　　只见岳父、岳母看着欣萍拍的样板间那温馨装饰的照片开怀大笑时，一种惬意的感动在子鸿的内心油然而生。
　　年初一，子鸿早早便被那一如既往猛烈的鞭炮“炸”醒，叫醒以诺，两人一骨碌便从床上穿好衣服蹿了出来。已经有亲戚开始上门祝贺新年，只怨自己起来得太迟。
　　岳母给子鸿和以诺按照安徽老家的风俗准备了面条和茶叶蛋，自是亲切，洗漱完暖暖下肚。以诺觉得这茶叶蛋很香，竟一口气吃了两个。欣萍早已把从苏城买的特产挨家分类，大舅子把鞭炮整理了下准备出发。
　　以诺对这鞭炮十分好奇，总想自己尝试点燃一个，被大舅子好说歹说才依依不舍地放下。两个奶奶和几个叔叔家都住得很近，一出门便点燃甩炮，跟着大舅子一路轰鸣过去。
　　叔叔婶婶们都迎了出来，十分客气，早已预备好了糖水和零食，香烟子鸿硬是揣了一口袋。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新春的气息，各种祝福问候不断。知道子鸿听不懂这里的方言，只要子鸿烟一抽完，另一根就递了过来。
　　大家都乐呵呵地笑着说着，也许曾经无意于听明白，只怕那难以启齿的春节难堪。这一次子鸿虽听得不甚真切，却也可意会个十之八九，于是大家都笑言道：“终于成了我们湖南的女婿！”
　　“湖南的女婿”，也许是对子鸿最大的认可，在这份认可中子鸿可以感觉到二老把欣萍和子鸿在苏城又购买了一套大房子的事早已和亲戚们话过家常。女儿过得好，也许便是他们的骄傲，这是让子鸿感动的淳朴，这份淳朴更让子鸿清楚地知道：我们更应该为父母去做些什么。
　　返回苏城的前一天，家中到处弥漫着不舍的情怀，两天前大舅子和嫂子带着女儿回常德的冷清还未散去，转眼子鸿和欣萍也要归去。岳母在唠叨中精挑细选着为欣萍准备的腊肉，岳父只顾和一只山羊在“搏斗”，准备宰杀给欣萍带上两只新鲜的羊腿。
　　子鸿闲来无事，便跑到楼上去收拾那已经晾干的衣服。站在阳台上抽了一根烟，环顾了下身边，未增新色，更添破败，只觉心头不禁酸了一下。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羊肉已洗刷干净，分类别地摆放在案板上，地上还有些血迹尚未冲洗干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夹杂着热水中的恶臭味。岳父坐了下来稍作休憩，子鸿递了根烟过去，顺便也搬了个小凳子陪岳父坐了一会。
　　不远处黑沉沉的连绵山峰，正如黑色的底幕一样，衬托得眼前那两栋楼房格外显眼，一栋人家春节前迁入，为在这喜庆的节日里庆祝乔迁，烟花爆竹轮番登场，硬是“吵”得子鸿不得安生一般。另外一栋刚建了一半，依稀可见那飘曳在风中的两个大灯笼挂在后门边的房檐上。
　　“爸，盖这样的一栋楼房大概多少钱啊？我发现没回来的这一段时间，村里面好几家盖楼了嘛。”子鸿有些好奇地问道。
　　“大概100万左右，如果算上装修等全部搞好。”岳父抽了口烟，淡淡地回答道。“最起码80万左右。”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我们家这房子也太破了，都快三十年了，的确要重新盖了，尤其是那靠着山边的茅坑。”子鸿用手指了指茅坑的方向，一脸嫌弃的样子。
　　岳父笑了笑，没有回答，只是这笑容中饱含苦涩的样子，把烟头扔在了地上，不断地用脚碾压着。
　　“像这么大的80来万，我们家又没有那么多人，我们和大哥他们留个房间就可以，没必要搞四层，也没有必要那么大，我觉得有个三四十万就差不多了。”子鸿看了眼岳父，他早就听欣萍提起岳父连做梦都想盖个新的房子。
　　岳父叹了口气，叹不尽的无奈，又掏了根烟出来，两眼直勾勾地看着前方。子鸿立即把腿跨了出去，弯腰给岳父上火。
　　“这几年家中没留多少钱，主要还有些卖肉的外账。你们办事，我和你妈都没给你们准备些什么。”话语中尽是沧桑的感觉。
　　也许是对欣萍的那份疼惜之情。“你大哥在常德买房我们出了一点，后来要买车，你嫂子又瞎搞什么开店又拿了三万，这几年卖肉的人多了，以前一天杀两头，现在一头卖两天。”岳父似乎有些抱怨地说道，一种浓浓的愁绪上了眉梢。
　　岳父的确做梦都想盖个房子！
　　“大的盖不起，我们可以盖个小的啊！一家人够住就可以，我觉得还是要盖，我和萍都想盖。”子鸿站了起来，舒展了下，有些激动地说道。“猪就少杀点了，你和妈年龄都大了，现在还有精力，不如想想怎么住好点，年龄再大点，只怕想都懒得去想了。我们大人无所谓，关键是孩子再大点，这样的茅坑，哪个还想回来啊？”子鸿继续说着，仿佛眼前浮现出新屋的样子。这不仅是岳父的梦想，更是子鸿对自己许下的承诺。
　　岳父默默着没有说话，也许那份无奈让他无意于去听子鸿的“抱怨”。
　　“爸，我们就盖小点的，我觉得有30万差不多了。我这卡里有10万，你先启动，年后不够时，我们再打钱过来，争取今年年底新屋落成，我们也学学人家放烟花庆祝下。”子鸿早已准备好了那张绿色的农业银行卡，一把递到了岳父的跟前。
　　岳父着实惊了一下。“爸，你先盖起来，不够我们再给你。”欣萍从旁边的厨房里冒出了一句。也许她早就在关注着子鸿这破天荒似的竟和父亲坐在一起能聊这么久，因为每次回来，子鸿都叫嚷着：“翻译在哪里？”
　　岳父一直吃惊地看着子鸿，听到欣萍这么一说，只觉淡然了许多。他心里清楚子鸿早已和欣萍商量过，兴许是早已准备好，也是难得的这份“破天荒”。平时的子鸿大都插不上话，早不知道去哪里遛弯去了。
　　“有10万就够了，外面还有大几万的账，开春多卖些肉，盖小点还是可以盖起来的，不够我再和亲戚借点。”岳父笑呵呵地说着，转身回到房间把卡收好。
　　盖新房何尝不是子鸿的梦呢？自己的父母已经为他们在马鞍山购置了房子，欣萍的父母如若不能有新房住，对于子鸿来说，一旦想起，便觉得寝食难安。看到岳父欣喜的样子，子鸿感觉到了一种幸福，一种踏实。
　　岳母担心会影响到子鸿和欣萍的生活，从厨房里硬是“冲”了出来：“你这老家伙还真拿啊！”话虽是对岳父的抱怨，脸上也是堆满了笑容。
　　“妈，赶紧切菜啊！不要拿着刀在外面吓人。”欣萍从厨房里又冒出了一句。
　　………………………………………………………………………………………….
　　再有不舍，也必须上路，第二天一早便要出发。真的不想二老太过辛苦，欣萍留了一万元给他们，让他们添置些新衣和营养品。在岳父的坚持下，硬是给欣萍、子鸿和以诺每个人封了一千元的红包。在这份坚持下，带上父母的那份祝福，伴随着汽车的一声鸣笛，踏上了返回苏城的路途。
　　“今夕为何夕，他乡说故乡”，这个春节让子鸿对这句诗有了新的理解，但内心也十分清楚离“衣锦还乡”为期还尚远。
　　到了苏城火车站，子鸿和欣萍并没有回桥北，趁着天色尚早，索性辗转回了老家，弥补下未能陪伴父母过春节的遗憾。
　　第二天子鸿带着欣萍去了趟舅舅家和姨母家，每年都去拜年，习惯了，不去总有一种失落感。姨母还是一如既往的热情，小表姐始终坚持把那寄存的六万元继续寄存，实在不知何意，欣萍便承诺到要的时候多给五千元算是利息。
　　春节假期在最后两天愉快的忙碌中告别，也许还有些家常尚未话完，父母计划在老家多呆些日子。以诺舍不得离开悦悦，两个人一天到晚在院子里疯着，有时不抓根木棍喝止，简直是无动于衷。索性母亲便建议以诺也留下来：“两个孩子也疯不了几天了，江陵和安徽的教育不一样，这个学期准备让悦悦在博望读大三班了，过渡个半年，也许一年级时更为适应些，毕竟小学是要认户口的。”
　　看着她倆玩得忘我的境界，子鸿和欣萍相视一笑，觉得也挺好，便放心留了下来。以诺这小子正玩的不亦乐乎，父母的离别竟也无意，反而淡淡地说了一句：“爸爸妈妈路上注意安全！”。真是铁了心要留下来，也许是想好好弥补下春节在外婆家见不到悦悦的遗憾，也许也是料定要不了几天父母便会接他回去读书。
　　欣萍年前选择了加班，按照他们公司的惯例，年后可以多休息一个星期。新春刚过，也没啥要紧的事处理，子鸿便也休息了两天。第一天两个人把屋子彻底地打扫了一遍，看着光洁的地板，两人皆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晚上两个人简单吃了点，较为清淡，缓一缓春节期间的重口味。躺在沙发上看着电视中正在播放的《天龙八部》，子鸿突然心血来潮，即兴想为欣萍写首诗。
　　“你酸不酸啊！今晚我又没做酸菜。”欣萍有意臭哄了下子鸿，随手拿起抱枕扔向了子鸿。
　　“擒龙手！”子鸿一把抓住了抱枕。“怎么会酸呢？本人可是文武双全，陪你回老家是你的荣幸，给你写首诗，是你莫大的荣幸。难道你想我用‘降龙十八掌’灭了你！”边说边耍出了一套招式扑向了欣萍。
　　“你‘天龙八部’看过头了吧？”欣萍还未来得及躲闪，便被子鸿压倒在沙发上，只好连连委屈求饶。
　　见她求饶子鸿便罢了，做起了“收功”之势，熟料欣萍竟一掌推了过来，推得子鸿差点掉下了沙发。
　　“让你尝尝我的‘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绝学”她打完收功，只见子鸿一只手撑在地板上，双腿翘在沙发上，苦苦支撑的表情，硬是把欣萍乐得没合上嘴。
　　“看在你是我手下败将的份上，姑奶奶暂且饶了你，让你写首诗孝敬下我。”一副“小人”的姿态，丝毫没有胜之不武的“羞愧”。
　　年初一，欣萍带着子鸿给她小叔拜年，小叔是亲朋中混迹最好的，偌大的庭院里，各种绿植葱郁，屋子外墙装饰得富丽堂皇，放在城里俨然就是个高档别墅。一番客套的礼节之后，子鸿便到庭院里转悠，也许当时他便有所感触，和欣萍在一起的日子总觉得很是温馨。
　　没有以诺的吵闹，属于两个人的世界，那一份淡然静谧更增灵感，爬到沙发上，子鸿整理了下情绪，颇有腔调地吟诵起来：
　　《伴佳人》
　　庭院清幽几许深，
　　梅开二度惹红尘。
　　寂寞难以成诗书，
　　风月随酒伴佳人。
　　“哪有那么深的庭院啊？你啥时看见梅花开两次啊？”欣萍故作疑惑地问道。
　　“诗嘛!当然要夸张点啊！难道你是佳人吗？”一边解释，一边故意把脸凑到欣萍面前找抽似地问道。
　　“我不是佳人吗？”欣萍一把捏住了子鸿的鼻子，故作不依不饶。
　　“是！是！是！”子鸿假装一连三声委屈，故作很疼的样子。
　　欣萍更是开怀，一笑起来，两边的酒窝泛起。“佳人不佳人无所谓，一家人就算是清苦，只要陪伴在一起就是幸福。”这个念想不经意间在她的脑海里闪过，只见她一招“兰花指”打在了子鸿的额头上，笑意盎然地把子鸿给弹开了。
　　也许是杨元的怂恿，也许是子鸿的头脑一时发热，都未认真地留意过“未来智慧城”的规划。第二天子鸿和欣萍再一次来到了未来智慧城，这个已交过10万元购房定金的地方。一方面准备四处逛逛，另一方面预约了缴纳首付和办理银行贷款的手续。
　　小区总体格调还不错，小区东门侧是正在筹建的小学，南门侧是待开园的幼儿园，小区设计人车分流，颇有西式风格。
　　左边是规划建设中的湿地公园，右边是以智慧科技为主导的产业集群，有个挺响亮的名字——“优谷”。优谷中有一U形湖，湖中各种水鸟在芦苇中戏水。湖堤上一圈塑胶环形跑道，绿树成荫，湖边是一星级高档酒店。闹中取静的闲适，酒店旁不知从哪里整来了一列绿皮火车停驻，“硅谷”驶往“优谷”，寓意驶向智慧的未来，这绿皮火车最大的妙处也许是勾起了人对逝去美好青春的回忆。
　　小区地下和地铁站相通，交通甚是方便，其中地铁2、3号出口便是即将开业的苏城“砂之船”，一个融入中式建筑风格的商业综合体，周边高楼的框架似乎可以让人想象到不久之后的繁华。
　　唯一的遗憾也许是生活的暂时不便，菜市场、饭店、理发店，洗衣店等一时都还不具备。子鸿和欣萍暂未打算到这里来住，便通通不是很在意，只觉得这地方闹中取静，繁华和自然的融合，别有一番韵味。
　　总计支付了100万元首付，办理了90万的银行贷款手续，正准备离开，却发现紧邻的地铁正好通往桥北，不禁让二人欢喜了一下，小小的郁闷是地铁还未运行，据悉要不了几个月了。
　　一个房子在北，一个房子在南，这条地铁相连，以后也甚是方便。当欣萍还在揣测何时周边生活方能便利时，子鸿只觉得既然钱都已经交了，那么剩下来的就只有爱！
　　《未来智慧城》
　　优谷并不深幽
　　繁华处辟出一方宁静。
　　U湖并不宽广
　　却是鸳鸯戏水的温情。
　　
　　谷中没有深山
　　倒映得五彩斑斓。
　　湖中没有渔船
　　“砂之船”盛名藉远。
　　
　　停驻的绿皮火车
　　勾起儿时美好的回忆。
　　智慧科技的飞驰
　　下一站生活日新月异。
　　
　　卸下忙碌的闲适
　　嬉戏着一副水墨的动人。
　　那不远处的湿地
　　浸润着深爱的未来小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