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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集(下)

作品名称:龙泉观传说      作者:秦耕      发布时间:2020-01-18 09:43:12      字数:3244

  1
  龙泉岭。
  吴启贵的家里。
  烟叶烤出来以后,必须让它回润,才能下架出炉。之后,还得一匹叶子一匹叶子地抠去那遭病症侵害的斑点;一匹叶子抠下来,少说也有八至九个窟眼。可想而知,这样的烟质,岂能卖出好价钱?
  这批烟叶,纯属中部,由于遭病害侵蚀,却只能验成杂色。如果能够验成“中杂一”或“中杂二”,还算马马虎虎;一旦验成“中杂五”或“中杂六”,那就不成价了。
  但是,不管怎么说,烟叶已经烤出来了,价高价低总得卖。而卖之前,还必须将那病变的斑点清除干净;否则,说不定还够不着级别!
  清除斑点,可比打烟、上架、入炉、烘烤,要费事得多。不能使用任何工具,只能用手指头抠。一个斑点一个斑点地抠,一匹烟叶抠下来,至少也得花上半分钟。一炉烟叶,一家三口起五更睡半夜,抠了七天的时间,才将一炉烟叶抠了出来。
  
  2
  龙泉岭。
  吴启贵的家里。
  人心不平,制下斗秤。如今有秤无斗,百姓的农副产品,大都以秤为准,进行买卖交易。
  可是,吴启贵家里的那杆秤,偏是不准。一背篓烟叶,五十行、六十也行、七十还行,恰似那称老婆的情夫为干爹的哈巴头,没根没据、没有准则。气得吴启贵当即一脚将其蹬断:“下次再有钉秤的来了,勒紧裤带也要钉一杆!”
  家里的秤不准,烟站的秤肯定准。这烟叶到底是多少?还是得以烟站的秤为准。吴启贵背上烟叶,来到办事处烟叶收购点——龙泉乡烟叶收购站。
  
  3
  上午。
  龙泉乡烟叶收购站。
  卖烟的人很多。吴启贵将背篓蹲在最后一个卖烟的人后面,意欲随之前移。无意间,他发现刘进财同一个烟叶验质员,神神秘秘地嘀咕着什么。他也没有在意,只是跟紧前面的人往前移动。
  眼看就要到验质员的跟前了,只剩下两个人就轮到他了。他长吁一口气:总算要轮到我了。
  谁知,前面的两个人一经验完,突然从后面插进一个人来挡在他的前面。他本想叫那人到后面排队,可是转念一想:不就是一个人吗?等他验完了,我再验也误不了多大的事。
  吴启贵忍了,让那插在前面的人先验了。
  可是,当吴启贵准备挪动背篓的时候,后面却又插进了一个,挡在他的前面。
  吴启贵依旧忍了,让那个人先验。
  然而,被验者将背篓背走,没等吴启贵将背篓提起,又有一个人插在了他的前面。
  这回吴启贵终于忍不住了:“你们怎么就老是插队呀?我站在这儿半天也没验成,你们一来就插到了我的前面。”
  “谁叫你没验成的呀?”插到前面的年轻人给他来了个冷嘲热讽,“是因为你的思想好嘛!”
  周围响起了一阵笑声。
  吴启贵的脸窘得发烫,可他还是忍住了。
  吴启贵求助似的望着验质员,希望能够讨个公道。
  谁知验质员接过那年轻人递过的一支烟,点燃后悠悠地吸了几口,瞟了吴启贵一眼,扫了一眼那年轻人的烟叶说:“中杂一。下一个。”
  吴启贵将背篓往前提,却被堵了回来:“没叫你——是叫他。”
  “他”立马插到了吴启贵的前面,满脸堆笑地递一支烟过去;验质员毫不客气地接住往耳朵上一架,瞅了眼背篓上的烟叶,高叫一声:“中杂二。下一个。”
  吴启贵刚将背篓提起,验质员却又说:“我叫过你吗?我叫的是他。”
  吴启贵实在是忍无可忍了:“我说你这个同志怎么验烟呀?我来了半天你不验,让别人一个又一个地插到我的前面,你欺负人也不能这样呀!”
  
  4
  上午。
  龙泉乡烟叶收购站。
  前面我们已经谈到了——“同志”,在这个山区的山民心目中,是象征着为国为民的国家工作人员。在不明其身份、地位与官职的情况下,统称为“同志”。
  “同志”是高人一等的代名词,是公正与廉洁的标志;是这山里的人们,对国家工作人员的尊称。吴启贵虽然内心窝火,却依然尊称眼前的这位烟叶验质员为“同志”。
  可是,眼前的这位“同志”却并不买账,而是气势汹汹地反诘:“谁欺负人?谁欺负人?我看你才是欺负人哩!我分明看见人家老早就来了,是你插在他们的前面;你还反说是人家欺负你,真是邪火得不听见!”
  吴启贵简直气得火冒三丈。他上前拉住验质员的衣袖,往办事处方向拽:“走,我们评理去。”
  “哟嗬,打人哩——胆子不小!”验质员老羞成怒地举起右拳,照准吴启贵的左眼打去,“瞎了你妈的狗眼!”
  吴启贵立刻觉得天旋地转,漆黑一片……
  
  5
  龙泉乡烟叶收购站。
  陈贤忠坐在吉普车里,老远便见烟叶收购站门前,一群人正围在一堆。
  陈贤忠知道那里正闹事!
  他不等车停稳,便毫不犹豫地跳下车去,急匆匆地分开人群;见两名烟叶收购人员,正朝一个倒在地上的年轻人拳打脚踢。
  陈贤忠立即认出那倒在地上被打的年轻人,是龙泉村的吴启贵。
  此时此刻,吴启贵已经是口鼻出血,根本就无力还击;那两名烟叶收购员,却不肯善罢罢休,依然拳脚交加。
  “住手!”陈贤忠义愤填膺地断喝,使得两名烟叶收购人员一愣。
  
  6
  可是,当那些烟叶收购员发觉那断喝之人是陈贤忠,竟然显得不屑一顾。
  其中一个,还以挑衅的口吻对陈贤忠说:“陈乡长,有事儿吗?”
  陈贤忠对那挑衅的话语充耳不闻。他不动声色地睃视了一眼围观的人们,发现这些人中有办事处干部,也有村组的干部,可他们却没有出面劝阻,更没有利用行政手段进行干预。
  陈贤忠对那些发愣的干部愤怒地吼叫:“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把这两个混账东西捆起来。”
  可是,那些干部却一个个像木桩钉在那里一样,纹丝不动,仿佛他陈贤忠的指令,根本就不是什么指令,充其量只能是三岁的孩童的嬉戏笑闹。
  真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陈贤忠一向以谨小慎微为准则。因此,他也常常被人小瞧,甚至于有人背地里称他为“蔫乡长”。
  可今天,这“蔫乡长”却一反常态地强硬起来。
  陈贤忠将声音提高到自身嗓音的极限,对在场的干部发出了第二次指令:“把这两个目无法纪的混账东西捆起来!”
  
  画外音――
  有时候,正义虽然被邪恶所压制,可是一旦有人挺身而出,将那不可一世的邪气镇住,那些忽略了自身职责的人们,也会因形势所迫而紧跟其后——既不显得落后,也不显出积极;既不让上级把他们看成是玩忽职守的鼠辈,也不让百姓把他们看成是贪生怕死的懦夫,更不会让邪恶势力,将自己视若仇敌划进报复圈子。
  
  镜头回归――
  当一名办事处里的干部拿出一根绳索,上前扭住一名烟叶收购人员的手臂之时,立刻便得到了呼应。在场的干部群众一涌而上,一举将两个不可一世的家伙,捆绑得严严实实。
  在这些人中,不乏那些明哲保身的中庸之辈。但不管怎么说,他们总是因形势所迫,而起到了相应的积极作用。
  陈贤忠指派了四名干部,将那两个家伙送往派出所;他自己则亲自将吴启贵扶进车内,送到了卫生院。
  
  7
  上午。
  龙泉乡卫生院。
  龙泉乡卫生院,只能对吴启贵的外伤进行清洗,作一些简单的药物处理,对内伤却无能为力。条件太差,不能透视,根本就查不出究竟伤在哪里,又怎么治疗呢?
  卫生院建议到县医院检查。
  吴启贵一听大惊失色:“我不去。家里没钱不说,还有那么多活路等着我去做哩!这点皮外伤,歇几天就没事儿!”
  吴启贵家里的情况,陈贤忠比较了解。在这种火烧眉睫的节骨眼上,如果他住进了医院,家里的活路还真是难办。陈贤忠让卫生院为他开了一些疗伤的药品,用车将他送回了家。
  
  8
  随后,陈贤忠马不停蹄地回到乡政府,向周书记如实地汇报了烟叶收购人员殴打烟农的恶劣情形。。
  周卫民听完陈贤忠的汇报,亲自为他倒了一杯水,风趣地说:“出息了啊贤忠,看以后谁还敢叫你‘蔫乡长’?”
  周卫民抄起电话,拨通了县委办公室,那边接电话的是办公室的秘书。周卫民说:“余书记在吗?”
  “噢,刚出去,有什么事儿?你告诉我,我一定转告给余书记。”
  周卫民说:“这话不好转告啊。”
  话音刚落,话筒里就传来了余耀华的声音:“老周吗?”
  “我是周卫民。”
  “有什么事吗?”
  于是,周卫民便向县委书记简要地汇报了今天所发生的事情。最后,周卫民对着话筒说:“余书记呀,如果今天这事不处理好,我这个乡党委书记,无法向龙泉乡的百姓交代呀!”
  “这个嘛,我马上组织调查。”
  陈贤忠立刻得到了启发,待周书记将话筒一搁,他就拿起话筒,拨通了县政府办公室。
  “喂,我找吴县长。”
  于是,陈贤忠便将今天发生殴打烟农的事件,向吴副县长作了简明扼要的汇报,并请求县政府组织力量下来调查。
  周卫民已经向县委书记汇报了殴打烟农的事件,陈贤忠的这一举动,似乎是尤显多余。可他却认为,能够及时地向县政府汇报这一事情,是非常必要的,是为以后的调查处理争取了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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