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天灾人祸苦百姓,生死关头起义军
作品名称:汴梁儿女 作者:坚平 发布时间:2020-01-16 11:11:08 字数:3719
座落在豫东兰封县境的张家寨,村子里种植着槐树、榆树,还有野生的楝树和白毛杨。远远望去,那里就像一片参差不齐的杂树林,就连村外关帝庙那生出衰草的瓦舍屋脊,也只是依稀可辨。它的一边紧靠着黄河大堤。黄河水波涛汹涌,当它流经这儿的时候忽像一匹被勒缰的野马猛然调头向北。要知道这可不是什么好事。自古来居住在此的老百姓虽然也曾高筑堤防,横连大坝,可那无情的黄河水仍是常常决口,屡屡横流。时至公元一九二七年,整个张家寨的四周已是荆榛草莽,沙滩满眼。然而,最让人提心吊胆的却不是滚滚洪流。而政府的苛政和土匪横行,才算得让家家鸡犬不宁,人人一夕数惊的罪魁祸首。
世人自古有穷富。太阳今晚落下明早还会再出来。无尽的岁月富人能过穷人也要过。转眼又见桃红柳绿。这一晚,大自然仍像往常一样以她惯有的脚步向前行走,谁也没有料到睡到半夜会北风骤起。到了鸡叫二遍,张家寨的张正儒,一位眉清目秀,身高五尺开外的年轻后生。他早早起来收拾停当,要到居住在村内的杨大婶家去喊英子前往镇上。
这英子姑娘今年刚满十八岁。她是杨大婶的独生女儿。她的爸爸杨玉阁在她不满百日的时候被一支路过的队伍拉去当差,到如今一去十八载杳无音讯。是这样,致使英子从小失去父爱,可伶的孩子自幼便默默少语,郁郁寡欢。
俗话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但说时到如今,已经出落得如同出水荷花般秀丽的英子姑娘,她与本村的张正儒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又经村中德高望重的赵五爷说合,二人于昨日已经约好,今天要到程庄寨去买些东西备办婚礼。
那程庄寨是个小镇。兰封县第三区区公所就设在其间。从这里到程庄寨路程十里虽不算远,然而沿途杂草树丛。张正儒知道那荒芜中常有土匪出没,甚为凶险。
为此,今天一大早他临出门时先掂一把砍刀别在了腰中。有道是艺高人胆大。这时他出得家门向西走来,路上想着那端庄秀丽的英子马上就要成为自己的新娘,不由得哼起了家乡小曲:
人说,天堂里充满笑语。
我说,地狱里也有歌声。
认准了道路,向前走。
生也无悔,死也无悔……突然,他听到前面街中有人哭声凄厉。张正儒心头一纠,紧跑几步拐过街口。果然,他看到正是杨大婶家大门洞开,有两个土匪正把英子从她家中往外拉……
只见英子姑娘宁死不肯抬腿。她被两个土匪夹着胳膊在地上拖着向这边走。后面,她的母亲一手捂住额头,满脸是血,发疯般地从家中跑出来想把孩子拽住,一边无助地大声哭喊着:“英子,英子,乡亲们哪……快出来救救我的女儿啊!”
此正是黎明时分,大街上冷冷清清。
到这时张正儒没有慌乱。只见他一闪身躲入临里大门。片刻,随着土匪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张正儒平息静气地数着,五、四、三、二……至此他一跃而出手起刀落,将这边的一匪砍死了。
另一边,那土匪见势不妙慌忙松开姑娘伸手掏枪。但是晚了。张正儒飞起一脚踢中了他的小腹。顿时,那剧烈的痛苦致使土匪哀叫一声勾腰去护。张正儒复一刀将其砍倒……如此过程的突如其来,就连走在后边的土匪头目都是一怔。
那土匪头目面相凶狠,也有五尺开外。此人自称“绿王”,是兰封县三区这一带最为嚣张的衣冠禽兽之一。此股土匪就扎寨于大堤的草丛树林之中,有二十多人。他们专门抢劫钱财,劫掠妇女。然而,最让人可恨的是那些被他们劫掠去的女子往往活不过两个月。因为只要土匪玩腻,马上就会把她们宰杀食其肉,然后再去抢。今天的情况大致如此。
但是,现在他们遇到克星了。此时那绿王看到转瞬之间手下两人已被张正儒砍死,也不过稍微一怔,随举枪向他瞄准。便在这千均一发之际,杨大婶一头撞向了他。几乎同时,土匪头目的枪响了。但是子弹却打偏了。
趁此时机,年轻的张正儒猛然抢过土匪之枪还手打响。这一枪正中绿王右胸,他一个踉跄……
这时刻忽听街中有人大喊:“有土匪!老少爷们,快出来杀土匪救人呀!”
随着喊声,就见街口有七八个小伙子掂刀举棍跑了上来。
到这时,身负重伤的匪首绿王一看不好,哪还顾得仍有三个手下在英子家中抢粮没有出来。他竟然独自翻身上马,头前逃走了。
这可了不得了。虽然讲兵荒马乱的岁月粮食为命,此时忽听外面脚步杂沓喊声四起,三个土匪命都不要了。他们掂起枪便向外跑。但是已晚。三人刚到大门口,张正儒迎面开了一枪,跑在前面的土匪闷声栽倒。
若说平常的人们都怕土匪,那是因为他们聚在一起时人多,手中又有武器。但是现在土匪害怕了。
这时候整个院子已被张家寨的人围个水泄不通。剩下的两个土匪吓得浑身发抖。无奈中他们心想干脆交枪讨个活命,于是便一起跪在地上。殊不知,顷刻间张家寨的人一拥而入,不由分说,一顿乱刀将他们剁成了肉块。
那时刻杨大婶已是难以支撑。张正儒一看到她摇摇晃晃要倒,抢上前抱住她悲声喊道:“婶,我的好婶婶,你可要挺住啊!”
到这最后关头,老人的眼泪叭嗒叭嗒往下掉。她难舍地抓住张正儒衣服,用尽最后的气力道:“正儒我儿、婶现在把英子,交……给……”话未完,她手一松,倒在了张正儒怀里。
“我的娘、啊——”此刻,那倒在地上的英子惨叫一声爬起来,扑上来把娘搂住。
可,任孩子哭天嚎地,娘再也不会答应了。
望东方,那血一样红的太阳正在慢慢升出。这时刻人群中忽有一人高喊:“大哥,反了吧!”
此人姓张,名二虎。他生的膀大腰圆。这时候又听他喊:“大哥如今官府欺压,土匪横行,我们哪还有活路,起反吧!”
此语未落,院子里的声音陡像山崩一样响起:“大哥明事,我等愿为先驱,大哥,我们起反!”
一时,但见前面忽有七个小伙子扑地向张正儒跪倒。他们分别为:张二虎,赵武子,牛万兰,牛三,冯鹤,杨汉民和杨铁。
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年轻的张正儒一时难以决断。为首的张二虎跪在地上磕头道:“大哥,请受我弟兄七人一拜。从此,我等弟兄唯长兄马前效力,死而无憾!”
七人跪地同声悲呼:“我等唯长兄马前效力,死而无憾!”
又见英子嗓子嘶哑,哭唤一声跑过来跪下去:“哥……你要为我报仇啊!”
到这时张正儒脸色都变了。弟兄们的话终于激起他豪壮之气。但见他几步上前站正,高声道:“我张正儒自当全力一扑,生死不计。弟兄们,我们起义了!从这一刻起,我们队伍的口号为,保国护家!”
一语末,众人一片欢呼:
“保国护家!”
“保国护家!”
人群中,一时不知有多少人都高兴得泪流满面大叫:
“我们起义啦!”
“我们起义啦——”
此消息立刻在村中不胫而走。很快,又见十多个年轻人跑来。而在他们身后,年逾六十的赵五爷手里拿着长杆烟袋,也跟来了。赵五爷面色沉重。
张正儒看见他连忙迎上前,尊敬道:“五爷,您来了!”
赵五爷站在那里看了看众人,又找地方把自己烟锅里的烟灰磕掉,抬起头来问:“正儒,听说你要组织队伍?”
张正儒说:“五爷,孙子年轻,不知深浅,您看……”
不想五爷断然道:“好,五爷支持你!”
张正儒说:“五爷,我担心那三区保安团随时会对我们下手,可眼下这丧事当头……”
赵五爷道:“你把他们带到关帝庙安排正事,去吧,这里有我,你放心!”
张正儒便回身喊道:“三弟,你可知四乡哪家备有棺木?”
个子不高,长得顿顿实实的赵武子大声说:“西村大地主田保幅,他家有。是买是夺,大哥请讲!”
张正儒道:“买,我这就回家给你拿钱。”
正说间,张正儒的妈妈擦着泪走进来。她手里拿着一个小手巾兜儿,一直来到赵五爷跟前递给他,喊:“五叔,这是家里仅有的二十几块银元,你收着,给英子她娘安排后事吧。”说完她放声大哭,向屋里走了过去。
赵五爷老手哆嗦着接住钱,又从自己衣袋里掏出几个银元放进去,递给张正儒:“好孙子,快去准备吧。”
张正儒遂喊:“武子,你带四个人走,快去快回!”
武子答应一声,当下便带上牛万兰,牛三,冯鹤和杨汉民四人走了。随后,张正儒立刻带着二十多名张家寨子弟去到村外关帝庙前广场,雄壮的口号声紧接着便从那里响起。
转眼已过午时,仍不见武子回还,张正儒放心不下了。
张正儒是想到那大地主田保福恶名在外,并非善茬,万一发生意外武子他们必定吃亏。于是他喊上队伍,立刻赶奔西村而去。
但说张正儒带队伍大约走有五六里地,远远望见了武子他们用一辆太平车拉着棺木。车上套着两匹马,正急急往回赶来。
待走近,张正儒看到武子头上缠着布。其他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伤。他迎上去。不待他问,武子便高兴地大喊:“大哥你看,事已办妥!”
张正儒很严肃,上前追问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武子说,晌午他们赶到西村时,正好田保幅在家。那时候他们也曾好言好语给田保幅讲明来意,说因为急用棺木,愿出大价钱购买。起初田保福很客气,言称他爹在地里干活,要去找他商量。不想他却出去找来了七八个人,回来后他仗着人多势众忽然变了脸,威胁说今天你们只有两条路,一条是留下钱走人;一条是留下命,让你们张家寨人来拉尸!
武子说:“我们是被逼无奈才还手。不想那田保福平日里仗着有钱有势在村中欺男霸女,叫来的人并不真心帮他,结果,一看到我们施展拳脚把田保幅打伤,那些人都跑了。到最后六弟故意喊:三哥,留着这人是个祸害,弄死他!田保福一听怂了,就给了我们。”
事已至此,张正儒想想天塌下来也须硬汉子去顶,再埋怨也是无用,便道:“弟兄们记着,我们可不是土匪。”
武子他们一听乱点头,都是说记住了记住了,大哥放心!
这一天,大伙回来后把英子母亲用馆木成殓。按照这里送人要排三的乡土规矩。到了第三天,乡亲们都来帮忙把杨大婶入土安葬。时至傍晚,乡亲们看着哭得昏昏沉沉的孩子实在可怜,只好把她抬回了张正儒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