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都是一家人

　　夏沐霖走后，曲慕寒的身边、心里一下子空了，以前她在时不觉得，离开了才知道“不能没有你”。虽说秀水的居民对她都很友好，但总不像夏沐霖那么亲近，海玲姐人很好，但和她没有共同话题，聊不到一起去。许文贤整天神神叨叨、东游西逛的，连人影都抓不到，总之夏沐霖一走，她成了孤家寡人。
　　她要学着慢慢适应，毕竟“任务”还没完成，她一定要坚持下去，不能半途而废。
　　适应的第一步就是走出去，不要宅在家里，正好有一些物品需要采购，先去超市逛逛。
　　秀水的生活是慢节奏的，之前逛超市都是直接走到卖道旁，选好后直接到收银台结账走人。现在，她可以慢悠悠地推着购物车将超市的每一处地方都走过，每样商品都仔细地看一遍、摸一摸、试一试，反正时间有的是，回去也是干闲着，没办法。
　　不知道夏沐霖那边怎么样了，她没联系她，毕竟相亲不是“一锤子的买卖”，急不来。
　　她正逛着，突然响起一阵尖利的女声，吓了她一跳。顺着声音看过去，是童晓静。她正被一个高颧骨、一头波浪卷发的女人拉扯着，女人嘴里骂骂咧咧的：“好哇，你个小浪蹄子躲到这儿来了，让我好找啊。”
　　童晓静一脸惊慌尴尬，极力地挣脱，女人死死地拽住。
　　“你个小骚货、浪*，你还知道害臊啊？知道就别搞啊，有脸做出来，还怕人知道？你个臭不要脸的，我让你骚、让你贱、让你躲……”
　　“大波浪”死拽住童晓静，想把她拉跪下来，从始至终，童晓静一言不发。
　　听“大波浪”的话，周围人大致都猜测出了其中的缘由，也不好上前去劝阻。
　　“大波浪”见占不到便宜，生气了，骂得更凶了，开始只是针对童晓静一个人，后来“升级”到了连秀水一起骂：“你以为你躲到这鸟不拉屎的深山老林里我就找不到了，是吧？告诉你，循着你一路的骚味，就算你躲到天涯海角，我也照样把你揪出来，你在这里过得挺滋润啊？看来这儿的人都是非不分、好赖不辨，让你这么一个狐狸精、骚*住进来，你们都是一路货！你以为我找不到这里是吗？这里就是一个专门藏污纳垢，收留像你这样的烂货、瘪三的地方……”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不得不出手了。首先一个年轻小伙子站了出来，也是年轻气盛、血气方刚：“你说什么呢，有本事再说一遍！”
　　“大波浪”撩了一眼小伙子：“我说什么你没听见吗？我教训小三，关你什么事？怎么，心疼了，可惜早就是烂货了。”
　　年轻小伙脸红了，说不出话来。
　　“你教训她，我们不管。”一个中年妇女站了出来，“那是你们的事，要吵出去吵，这是公共场合，放规矩点。”
　　“哟，这小破地方还这么多穷讲究啊？你们这儿的人还真是野蛮，怎么，想替这个小贱人撑腰出头是吗？你们还真是一个德性，我可没冤枉你们。”
　　“你怎么骂她，我们不管，你说秀水不好就和我们有关系了。我们都是这儿的人，你现在必须为你说的话道歉，不然让你走不出去信不信。”
　　曲慕寒向旁人打听，中年妇女叫慧姐，超市里的几乎所有人都站在了她身后。
　　“哟呵，吓唬我啊，也不到L城打听打听我是谁。你们这儿的人真是野蛮粗暴、不讲理，怎么，想打架吗？来呀、上呀，以多欺少，算什么本事。”
　　“到底谁不讲理，谁野蛮粗暴？”人群中有人出声了。
　　“你们收留了扫货、贱人，替她出头、护着她，还有理了是不是？你们这儿就是个破烂窝子，专门招下三滥、骚浪贱的人上门……”
　　“事到如今，讲道理是不行了。”慧姐边说边撸胳膊挽袖子，准备“开战”了，身边的人不约而同地散开了。
　　“不狠揍你一顿，你还真以为秀水人好欺负是不是？秀水没你的L城大，但也不是你撒野的地方。今天，我就来教教你怎么说话。”
　　好汉不吃眼前亏，可女人仍是昂脖仰头，一脸的不屑，“挨打都是轻的。”曲慕寒心说。
　　两个女人扭打在一起，只听见“大波浪”嗷嗷嗷地一通乱喊，显然不是慧姐的对手，最后被慧姐制服了。
　　这，一个穿着貂皮大衣的男的冲了过来，扶起地上狼狈不堪、小丑一样的“大波浪”，“大波浪”冲着“貂皮男”大骂：“你怎么才来，害得我丢了这么大的人！”
　　“姐，我在收集证据，刚才发生的事情都被我录下来了，咱们把它发到网上，让全中国的人都知道这个地方，他们不是爱惜名声吗，让他们身败名裂，在全国人民面前丢脸。”
　　临走之前，“大波浪”还不忘威胁：“你们等着，我回去就发到各大网站上，让所有人都看看你们有多野蛮、多不讲理、多没素质，你们还想要好名声，屁吧！”
　　“貂皮男”和“大波浪”一路骂着，走出了超市。慧姐走到童晓静面前：“好妹子，放心，只要你进了秀水，我们就都是一家人，谁要是敢欺负你，全镇人给你做主。”
　　“对，给你做主。”旁边的人附和着。
　　曲慕寒看到，童晓静一改往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冷，满脸的感激，流下了泪水。她这才知道，初次见面时，为什么许文贤和她拍照时，她的反应异常激烈，原来……
　　“那女的把视频发到网上，对秀水影响不好。”有人表示担忧。
　　“身正不怕影子斜，不信她能颠倒黑白。”
　　“网上的事不好说。”
　　“哈哈，放心，从头到尾我都拍下来了！”人群中突然钻出一个人，许文贤，她举着手机：“真相都在这里，她敢断章取义、颠倒黑白，我就全过程记录。”
　　“就你皮。”
　　“哈哈——”
　　许文贤不是和夏沐霖回市里了吗？她回来了，夏沐霖也应该回来了吧？
　　她走向许文贤，问她，她说：“她回来了，在家里，不过你还是先别去了，她妈跟着她来了，等她有空会联系你的。”
　　“她妈怎么来了？”
　　“嗨，一言难尽啊。”
　　“她相亲相得怎么样？”
　　“说来话长，等你和她见面，听她和你详细说吧，就是因为相亲，她妈才跟着来的——咦，你买了这么多好吃的呀。”
　　“晚饭来我家吃吧。”曲慕寒顺势说。
　　“那我就不客气了。”
　　“哎，你怎么也来超市了？”曲慕寒看到了她的购物车，突然想到：这老家伙基本上不逛超市的，去也只是买个牙刷或是两袋泡面什么的，都是拿起来付钱就走。今天居然推起了购物车，里面有青菜、水果、奶粉、鸡蛋等，大手笔啊，发财了？可她晚上准备去她家吃饭的呀，怎么……
　　“今天轮到我了，我要去看赵奶奶。”她说。
　　“什么‘轮到你了’、什么‘赵奶奶’？”
　　从她东一嘴西一嘴的叙述中，曲慕寒整理出了大致意思：由于秀水缺少就业门路，导致本镇人员纷纷外出谋生，镇里由此产生了不少空巢老人、留守妇女儿童，为了方便照顾他们，镇上决定结成帮扶对子，将空巢老人和留守妇女、儿童一对一结成对子，住在一起。老人年纪大了，难免有个腿脚不便、山高水低，有人在身边，多少可以照应一下。留守妇女的房子还可以出租出去，赚笔费用。老人和孩子在一起，互相陪伴，都不会孤独寂寞。
　　但是，身边人也不可能时刻陪伴老人，这时，就需要“志愿者”了。今天李婶回娘家了，轮到她去陪赵奶奶了，帮她做做家务，处理、解决一下生活难题，陪老人聊聊天，一旦老人出现情况，赶紧通知镇里的相关人员。
　　“反正你闲着没事，不如和我一起去吧？”
　　“那就去吧。”
　　到达时，赵奶奶正在看电视，家里还养着一只猫和一只狗，阳台上摆了一架麻将机。见到她们，赵奶奶热情地招呼她们坐下。
　　递上礼物，许文贤做过介绍后，开始巡视整间屋子，“什么事都没有，什么都不用你干，活我都干完了，身体好得很哪。”
　　曲慕寒想笑，就这老先生吃饭、洗衣服都是蹭别人的，会干什么、能干什么？
　　“哦，对了，我儿子从C城寄回来了糕点，我和你李婶都吃不惯，给你拿着吧？”
　　“谢谢找奶奶。”
　　你还真是不客气！
　　找奶奶见许文贤的眼睛还在四下看着，于是说：“真的没什么，我也没觉得哪里不舒服，你进门之前，李婶来电话了，马上回来了，年轻人有事先去忙吧。”
　　“真的没事啊，那我们真走了。”
　　“我真没事，你有事去忙吧。哦，对了，下次帮豆豆和淘淘买点吃的，就上次你买的。”
　　豆豆和淘淘应该是那猫那狗了。
　　许文贤和曲慕寒离开了赵奶奶家。
　　“那个，志愿者有没有报酬啊？”曲慕寒问。
　　虽说交换了两盒糕点，但她送的礼物远比糕点贵多了，她可是一向节俭得要命，因为实在是没钱，有时连吃饭都成问题。
　　“都是一家人，要什么报酬。谁都有老的时候，今天你帮我，明天我帮你。年轻时我帮别人，等我老了，别人才会帮我。”
　　头一次，曲慕寒见到许文贤的眼中闪过一抹凝重深沉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