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自主开发、合作收购（5）

　　5、二次变革、“小路条”
　　
　　自从上次开发动员会议后，莹莹总是有意无意地在部门周例会上透露些公司即将变革的残酷，但又不做细说，搞得每一个人一头雾水，人人自危。老邢穿梭于宝宁县和苏城之间，一刻也不敢懈怠，汗来汗去，却只是一脸的茫然。老茂借用他爱人在娘家沛邦县的一些资源，总算有了走出去的契机。
　　表面上的淡漠总是透着更深的嫉妒，莹莹对子鸿的信任，让老邢有种望尘莫及的感觉。以前小马在的时候，很多资源喜欢和老邢共享，加上小马很长时间压住了子鸿的势头，让老邢觉得自己不比子鸿差多少，更何况他在入职时本就高于子鸿一个级别，而现在的子鸿已经高他一个级别，俨然成了部门的标榜。
　　开发尚寻找不到方向的老邢，时为家总的资源，莹莹自然经常关注宝宁项目的进展。老邢的毫无举措，自知只是所谓的和地方政府喝了几顿酒也不是办法，趁着子鸿得闲的时候，他知道自己不得不去和子鸿取取经了，却又不愿承认这是一种求教。
　　单纯的子鸿并未多想，也不是那种不愿意分享的人，子鸿更愿意以一个人的优点作为交往所看重的理由，更何况老邢算是自家的兄弟。
　　江陵地区所在的纬度区间，考虑到太阳高度角所引起的组件阴影面积，大概10MW光伏装机规模占地在250-300亩之间，陵北地区纬度偏高，尽量往高估，时总所考察的那块鱼塘一千亩左右，建议和阜新的项目一样，按30MW的规模申报。
　　谈到国土性质合规性时，确定了此鱼塘为坑塘水面后，子鸿深入浅出地给老邢科普了国土规划、国土现状的理论知识以及实践中的技巧。至于规划选址、环评等支撑性文件，子鸿建议老邢参考阜新项目的模板，有不明白的随时告知。
　　老邢的悟性很高，一点就透，他的能力也不弱，不到两周时间便达到了和阜新项目一样的进度。
　　在子鸿的印象中，老邢从未感激过子鸿，甚至像样的一顿饭都未请过子鸿，以至于若干年后子鸿经常用“一毛不拔”拿他开涮。宝宁县射湖渔光互补光伏发电项目如期并网获取省级电价补贴，不得不承认，子鸿的“高瞻远瞩”起了关键性的作用，只是后人无从知晓而已。
　　子鸿陪老邢至现场考察过，把相关的问题和地方乡镇做了沟通，此选址规划为一般农用地，现状为坑塘，其间缺少建设升压站、办公楼等建设用地，而这一点是省国土厅国土预审报批最为重要的环节。据了解，地方政府调整土地利用规划一年大概两次机会，且需成批地上报到省人民政府批准，若无法取得10-20亩合适建设的位置调整为预留建设用地，则后期很难办理国土预审意见报批，则不具备项目核准的条件。
　　土地调规是一件费时的事情，需要地方政府早日作为。为防止地方政府畏难的情绪，担心土地性质调整了，项目没有落地，活生生地浪费了该地区的建设用地指标，形成不了土地财政，子鸿建议必须从上至下，必要的时候让莹莹请时为家总再来宝宁县喝出个“最高指示”。
　　在陪老邢在宝宁县的那些日子，为掩人耳目，发挥1+1>2的作用，提高谈判的气场，子鸿便成了老邢的领导。不过在子鸿的心中，自从部门取消了大区管理制度，便从未把自己当作领导看待过。
　　老茂总算是走出去了，总算有了点小情怀，也不甘为人后，见老邢“搬”走了子鸿便取得了进展，于是他对子鸿也是毕恭毕敬，时而小恩惠，恳请子鸿为他在沛邦县的选址筹划。
　　有了实战的经验，开发选址的悟性似乎有了质的提升，走马观花时关键事项信手拈来。子鸿看似老道的经验，让跟随的乡镇领导“叹为观止”。选址标准尚可，这些人一脸的心花怒放，老茂便订了一间超报销费用标准的酒店来慰劳子鸿，子鸿也算是“受宠若惊”。只是晚上的那场酒局，让子鸿彻底的懵了。
　　沛邦县看似文明的酒风，尽显礼貌的霸道，相比之下，还是觉得阜新的“中杯”更容易让人接受。这里的“领酒”文化，高端上档次且有内涵，敬酒的人文质彬彬，之间没有劝酒的推搡，只要有人领酒，他一口下了，其他人必须待他喝完之后也需喝完。
　　几杯下肚，恨不得踹死那些自告奋勇领酒的人，这哪是尊重啊！何况还有相互之间的敬酒呢？那晚子鸿在这强悍的酒风下醉倒，当然子鸿的酒量着实不怎么样，只是习惯了拿身体拼命，很少烂醉，一般吐完便渐渐恢复了理智。
　　“此项目的选址若地质没有什么问题的话，算是上等选址。”子鸿拍着老茂的肩膀赞赏地说道。同时也算是“救”了老茂，该地区是煤矿产地，地下多为采空层，尽管已停采多年，但是否存在地质沉陷尚待论证。
　　不久后，邻近的其它项目地灾评估未评审通过，原因是地质沉降尚未稳定。老茂如实地和公司汇报了，项目于是被否。难得的乐观，只见他一脸庆幸的笑容，否则一旦项目获批开工，他便是谐力的罪人。
　　在子鸿的协助下，老邢的宝宁县射湖项目进展颇快，老茂也算是走出去了，他的成长亦得到了莹莹的赞许。这些都是和他们的努力分不开的，也正是因为这份努力，让他们在接下来的公司变革中反而成了开发的中坚力量留了下来。
　　一转眼已到了十月，谁也没有想到谐力新能源板块第二次变革来得如此之快，如此猛烈，让人觉察不到它的酝酿，一切似乎悄无声息。一开始大家以为和文清那次一样只是辞退些人，手上有项目资源的人便开始有恃无恐，殊不知正如莹莹多次所暗示子鸿的，时为家总任职谐力光伏还背负着另一种使命。
　　也许早已开始运作，一切皆成定局，谐力光伏和谐力设计院整体资源打包出售给了国核建设集团的下属公司，其中谐力集团只保留20%的股权，只留下了已成空壳的谐力光伏用于处理EPC时代的纠纷和回款。
　　全员哗然一片，回首当初中联光伏的辉煌，又叹为可惜，公司的硬件、软件不输于行业内的任何一家企业，尤其是那电力行业的甲级资质、新能源电力的乙级资质，在行业内为数不多。问题还是出在经营上，但也不至于就这么放弃了吧？当然这些优质的硬件和软件正是国核建设所看重的，而它所看不中的，便是留下一片惨淡。
　　按照谐力集团的指示，服务型的部门一概裁退，项目开发等部门有条件地选择，简单遵循一个原则，那就是国核建设集团不要的，谐力也不要，除非有不能裁退的理由，如有开发的项目在手抑或是“在集团内有资深的背景”——“关系户”。
　　当设计、研发、工程等部门欣喜此生还有机会加入央企时，多少人正灰溜溜地接受着“N+1”的补偿，又是寻找生计的开始。集团在国内的各开发大区，并非谐力光伏的编制，也被强制分流。这些人原本在待遇颇高的集团下属电力板块，被派遣出来的本就不遭领导的待见，强制分流也是必然。
　　混乱后初见端倪。褚时水董事长当初对于开发见解的“高瞻远瞩”终于落到了实处，尽管集团有的职能部门依然保持着静观其变的态度，只是没有想到“这后娘养的团队”在往后的一年竟彻底成功逆袭。
　　完成公司转型开发、改组出售两大使命的时为家总，也算是功成身退，只是当局者评价不一。子鸿自认为自己的评价尚为中肯，毕竟时总到来时的改革还是有恩惠于大家的，以及他做事敢于冲锋的魄力也是值得大家尊敬的。至于负了很多人一说，一方面是由于他到此的使命使然，另一方面其实也是一些人的咎由自取。最终谐力光伏和谐力设计院被选择留在谐力体制的只有26名员工。
　　时不我待，相比于光伏“度电补贴”的上网标杆电价政策颁发后如火如荼的国内市场，谐力已输在了起跑线上，为加快国内市场的开发，褚董事长决定单独成立一个板块，领导实行高配原则——这便是在集团内部有了正式命名的“谐力新能源板块”。
　　这一次变革中，顾莹莹的得益最大。新成立的板块——谐力新能源板块，挂牌为“苏城谐力新能源有限公司”，谁也不曾想到高配的领导竟然是莹莹的父亲顾原。这个让一些老中联光伏人有所憎恨的人，竟然在中能投江陵分公司退休后被老板聘请至谐力集团，主要负责新能源板块且兼任集团的副董事长，可想而知老板对他的重视。
　　当年，中能投丰海风光互补项目若是回款即时，不至于造就中联光伏的一条不归之路，终结了顾华生总那短暂的辉煌。谐力设计院被出售后，一众高管纷纷被迫离职，顾华生总碍于老板的情面，未辞职却选择了“逃离”，被调任至美国悠闲度日，算是了却了他陪伴留学儿女的心愿。
　　牛逼的李响总选择了离职，也许他和小马所筹谋的已提上日程，也许以他的人脉资源，早已找到了一条发家之路。钱伟的辞退是注定的，这和他碌碌无为的状态不无关系。剩下的人皆暗自庆幸，子鸿很清楚这是莹莹对他们的庇护。她父亲的到来，可想而知，新能源板块新的项目开发部必然是板块内如日中天的部门。
　　新的板块，一切伊始，顾原总的强势，让其干净透彻。时为家总在离任升迁至集团之前曾一度想把“金太阳示范工程”的包袱甩下来，实际上也就徐城自家屋顶上的一个项目了，其余的项目开发权不是转让便是被迫取消。
　　徐城的项目搞不清楚是开发不专业的问题还是得罪了国家电网，始终纠结在过网容量上迟迟不得并网。顾原总新官上任，以他在集团的级别，无需给任何人的面子，断然拒绝，时总也唯有破罐子破摔夹着带走。
　　板块是属于管理职能型的公司，在集团内部的级别自然高于其它子公司，于是惹来许多兄弟板块下属公司的羡慕。拖关系的也好，安排调任的也好，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整个板块建制皆已部署完毕。张洪民总算是拖了莹莹的关系，原担任谐力设计院行政部副总经理，调任至板块项目开发部任副总经理。金然总原为谐力设计院行政部的总经理，离职后，通过其他领导的关照，担任板块行政部的副总经理。
　　鉴于子鸿一直优异的表现，职级由7级提升为8级，任项目开发部高级经理职位，其余同事未做调整。也许最委屈的是陈起航，不得不借用其父亲的资源，以求保全这份工作。但对莹莹不满的态度并未改变，宁愿边干边学行政，也不愿在莹莹的手下从事项目的开发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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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2年度，江陵省俨然成为了光伏应用的大省，在省补电价政策的支持下，装机规模位居国内首位。为防止行业盲目过度发展，重市场而轻质量，该是“断奶”的时候了，为防止“断奶”引起的阵痛过于强烈，挫伤了各大光伏投资企业的热情，同时考虑到财政资金的压力，经省能源局、财政厅多次磋商，初步达成了省级补贴规模减半、逐渐过渡到鼓励性补贴，直至取消省级电价补贴的办法。至于一开始就提出无需省级电价补贴、按国家标杆电价政策执行的项目，暂不做规模管控。
　　已是十月底，省能源局依然未批复一张“小路条”，各项目前期工作停滞不前，各大投资商无比躁动，简直踏破了省能源局的门槛，毕竟省级补贴电价随着项目并网时间的跨年是逐年下降的。
　　2009年度补贴政策出台时，大家对这个行业没有信心，导致那一年争取的企业寥寥无几，而如今再不批复“小路条”，时间上年底压根无法实现项目并网。大家似乎意识到了省能源局有意放缓光伏应用发展的步伐，一些理性的光伏大佬也许道出了真谛：“一直依靠财政补贴的产业，必然无法成长和长久发展。”
　　“小路条”的工作，子鸿甚是上心，但一直是由陈主席在负责，便不做过多地评论，更何况主席每次从苏城回去都是信心满满。
　　大家都停滞不前，又是一段时间的虚度。“与其虚度，不如尽可能地早日为开工创造条件。”子鸿是如此想的，于是便一头又扎到了阜新市开展鱼塘和部分青苗、树木等赔偿的洽谈。
　　经过现场清点，子鸿和渔场一一签字确认作为《土地租赁补偿协议》的附件。项目公司前期到账的一百万元人民币足够支付这一次性的补偿费用，支付后便开展了整理、清除等工作。脏活、累活自然无需子鸿亲自动手，站在施工现场，活生生地成了一位监工，指手画脚。
　　期间，趣事也颇多，清理鱼塘的淤泥时，竟挖出了两只遗漏的甲鱼，一顿美餐，让大家美滋滋地过了好几天。关于渔民安置的问题，现场开会研究了很多次，每个人的心底都是偷着乐，难得遇上如此的机遇，见到子鸿款款而来，纷纷客气上前欢迎，又是递烟又是倒茶，子鸿一下子仿佛成了他们的贵人。
　　当然也存在一些不和谐的声音，一个渔民对补偿有些不满，不同意拆迁，细细探究也就万把元的事，便不放在心上。真到了开工的时候，影响了工程进度，陈主席都丢不起这个人，毕竟子鸿和主席的公司所签订的补偿协议是一次性兜底的。
　　万象更新，只待鼓足干劲取得突破，好消息终于来了。阜新渔光互补项目和宝宁射湖渔光互补项目相继取得了“小路条”的批复，当然中间插曲颇多，每个项目被拆分成了四个子项目，取得了四份“小路条”。这代表着四个项目，开发的工作量增加了四倍。同时省能源局最终的办法大致是省补电价规模和国家标杆电价规模为1:1的原则配发项目的“小路条。”宝宁射湖项目取得了8MW+6MW的省级电价补贴规模，10MW+6MW的国家标杆电价规模。庆幸的是阜新渔光互补光伏发电项目在陈主席的努力下，成为当时唯一的全部按省补电价批复的项目——10MW+10MW+5MW+5MW,四个子项目。
　　取得“小路条”的那天，看着鲜红的红头文件，莹莹整整兴奋了一下午，当即决定晚上部门聚餐。那晚她喝了点白酒，还真是让子鸿汗颜，巾帼不让须眉。子鸿敬她酒的时候，她深情地看着子鸿，脸上泛着红晕，眼神里充满了信任，一副让人怜爱的样子。她希望子鸿协助她把部门的业务抓起来，在新能源板块的发展下，让每一个人都可以得到成长，说完一饮而尽。子鸿温情地轻拍着她的后背，柔和地说着让她不要太多，酒毕竟伤身，何况是白酒加红酒。
　　省能源局批复“小路条”的那段日子，也许高兴的不只是子鸿，小马更是激动万分。他和李响总筹谋的丰山项目也取得了批复，两个9.8MW，一个省补电价，一个国家标杆电价。丰山算是小马的革命据点吧！江陵环保集团24MW光伏大棚项目，让小马在这里结识了属于自己的资源，开始营造自己的梦。
　　李响总负责沟通省能源局“小路条”的批复，小马从专业上负责选址、可研和建立地方人脉网络，这种分工发挥了各自的优势，总算是没有辜负他俩的努力，但也着实不易。多少次小马为了选址和乡镇醉生梦死，多少次为了洽谈土地和可研费用，低头求情延缓支付，甚至无奈之下拿出了家底子为一个尚不确定的结果就这么砸下去，为此和爱人吵闹了不知多少次。
　　也许是感觉到了自己的初生牛犊远不及李响总的老道世故，后续开发该怎么走？是否具备主动权？他有些隐隐不安。那晚他醉了，一切心酸似乎都在酒里。
　　如果说小马、子鸿这一段日子的笑容都是用汗水换来的，那么文清的笑容则是麻木出来的。既然选择了苏城，便没有退路，这一点和当年的子鸿何其相似。闲适了整个夏天，生计强烈地催动着他不得不重新开始。
　　苏城的光伏企业并不多，他选择了子鸿当年所羡慕的中环光伏，远优于中环光电，待遇还行。只是这几年全球光伏市场的波动，国内产业的兴起，中环光伏当年的光电转换效率世界纪录保持者的光环已不再光鲜，渐渐已经开始在走下坡路了。也关注项目开发，也许和当年中环光电一样的小打小闹，没有格局难成气候，竟把重点依然放在了国家最后一批“金太阳示范工程”的申报上了。
　　于是文清便麻木于其中，天真地笑着，笑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开发于台金太阳项目的日子。不过在这段时间他总算做了件颇有意义的事情，那就是考取了驾照，够他在子鸿的面前显摆一段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