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产后抑郁

　　原来以为时间就像树叶子一般稠密，没有想到的是生活就是一地鸡毛。
　　谁都不会预料明天会有什么发生，又是怎样一个状况。
　　这一天白露贪吃了一个冰棍，没有想到两个多月的女儿开始拉肚子，一泡屎接着一泡屎，小屁股都红得脱了皮。
　　白露恨死自己了。张杰说，这下好了，还不肯忌口，说你多少遍都不长记性。
　　白露姥姥苏月月有家传秘方，用嘴嚼生姜，照着孩子肚脐上哈一哈气，碎姜捂在孩子肚脐上，一会儿就听到小肚子“咕噜噜”打雷似的响，放几个臭屁就会好。可是白洁和左邻右舍都用过这个方法。张杰不信这个邪，他说那是病，得去医院。白露说孩子还小，尽量不要用药。张杰说，医院设着儿科是为什么？就是专门收治婴幼儿的。白露没劲和他磨嘴皮子，坚持用姥姥的办法。
　　邻居伯母又来了，告诫他们千万不要有病乱投医。她们家前邻居孩子和白露女儿大小差不多，前一阵子秋季腹泻，孩子姥姥抱着去炸扎针，扎行针，结果孩子的排泄物都从肚脐眼儿里冒出来了，这几天还在海阳市儿童医院住着。孩子是秋季腹泻啊，别不当回事。说的白露心里有些发毛。依着自己的性子就是用姥姥的老办法，可是张杰坚持去医院，于是，婆婆打理好大包小包，张杰开着那台墨绿色的吉普车，带着白露去医院给孩子看病。白露到现在还心有余悸的，因为生孩子的原因，都快有了心理阴影了，还没有走到大石城县医院，白露就感觉头皮发麻肚皮发疼，又不敢和张杰说。
　　“我想吃烤山药。”是了，现在是初冬，山药收了以后放置一个月，糖分沉淀了下来，那一种香甜，是任何食物无法替代的。记忆深处的香甜
　　冬天的白家村是比较的无趣的，然而因为有了山药，一股股香甜直扑鼻息，味道很是浓烈，那一种记忆深处的香甜为这山枯水瘦的冬天增添了无限趣味。
　　“烤山药！”尤其是在酷寒时节，那一种味道走的很远很远……
　　只有这种味道，藏在记忆最深处，天儿越冷香甜味儿越浓，那是一种魂牵梦萦的滋味，自小至大难以忘怀的滋味。
　　记忆中小时候很是盼望下雪，那白皑皑冰雕玉砌的世界是上苍赐予北国的醉美的风景，雪花是雨的精灵更是冬的天使。在滴水成冰的寒冬，踩着厚厚的积雪，聆听着悦耳的“咯吱咯吱”的声音，还没有进家门，就闻到一股股香甜的烤山药的特有的味道。
　　那个年代，我们用的是烧湿泥的炉子。红砖黄泥砌成的炉子，加上湿泥，这湿泥印象中是煤和黄土按一定比例掺水和成的糊状的。铁棍捅开闷好的煤泥，红红的火苗呼呼往上蹿，找一只破旧的搪瓷洗脸盆，倒扣在煤火口上，红薯围着火口放一圈。闻到香味就翻一翻，很快软软的黄黄的甜甜的烤红薯就出炉了，那种香甜飘的很远很远。似乎越是寒冷天气香甜的味道越久远，以致直到现在那种滋味依然从内心深处无法抹掉。
　　后来参加工作，在同里乡中教学。只是“乡中”已经成为一个历史名词了，诸多原因，我们小时候的初中乡村生活已经一去不复返了，然而那一段只有短短四年的“乡中岁月”却给予白露一生的财富。那段时间里，白露由学生变为老师，从不成熟到成熟。结婚生子，一个人应该走过的路也一步一步走了过来。如今回忆起往事来，一切依然历历在目。
　　刚刚毕业时大中专师范类学校毕业的学生相当多，小小的同里乡中，几乎有一半老师都是那几年毕业的。年龄的相仿，使整个学校更充满了诸多新鲜的气息。去年冬天，晚上在学校加班，有人提议做点什么吃的。这种地方，在村里也是比较偏僻的地方，平时食堂里就没有什么好饭菜，忽然想到自己家里刚刚刨了山药，宿舍里都有煤球炉子，连破旧的洗脸盆也不不用去找，只要盖上炉套，完全可以闷熟山药的。于是白露从家里带来一书包的山药，大家一起动手，把那些毛毛絮絮的东西去掉，清洗干净。备完课后一股浓浓的香味就从炉隙中门缝里散播到很远很远，那种濡甜是在满手黑乎乎的山药皮之后颇为值得回味的。
　　生于斯长于斯，对于土地有浓厚的情感，黄土地永远都是最为坚实的依靠，只要脚踏黄土地，就会心里有依靠和着落。虽然现在已经不参与什么农事活动了，或许自己的女儿永远都不会想象到那种亲手耕作的艰辛和乐趣。那种春种秋收的快乐在现在生活中实在是难以寻觅了。还记得那时家里种山药时需要用机动三轮车拉上水，挖个坑栽棵秧地种下去，山药这种东西比较好种，只要栽下秧子后期几乎不用管理。记得夏天雨水繁多的时候去提提秧棵掐掐尖子就行了，让营养往根部走一走，别疯长就可以了。那么就等秋天了，当满山遍野树叶变黄的时候就是收获的季节。镰刀把藤蔓勾去，一瞬间，遍地碧绿变成光光的黄土地，垄沟分明且开裂，裂缝越大山药越大。收获下大大小小的山药，多数卖掉少数自己留着吃。刚刚收下的山药并不甜，总有放一段时间“春种夏耕秋收冬藏”收藏一段时间，等到糖分沉淀下来才是最为香甜的。相对于春花娇媚夏花绚烂来说秋天更多了成熟和沉思，那么冬天就有更多的沉淀和积累。
　　
　　记忆深处总有一些事情一些人是难以忘怀的，一股股香甜的味道直扑鼻息。而往事如风如烟的很多，只有记下来的才会更为深刻，希望岁月之中会沉淀更多更多，就如这山药中的糖分沉淀下来一般。
　　只是，眼前只能闻闻味道，想想香甜罢了。从冰棍事件以来，白露心理再一次加厚阴影。吃的上面再也不敢马虎大意了。
　　到了医院，医生说这是秋季腹泻，需要住院治疗。病房不大，住了两个小孩四个大人。那一家是个男孩子，孩子的妈妈老是发呆，即使管孩子也是目光呆滞。孩子爸爸说，这个妈妈可能是产后抑郁，已经用药物控制了。考虑到孩子在哺乳期，有些药物不能用，所以病情时好时坏；好的时候好人一个，坏的时候，就是坐在那里发呆。
　　据说产后抑郁最突出的症状是持久的情绪低落，表现为表情阴郁，无精打采、困倦、易流泪和哭泣。患者经常感到心情压抑、郁闷，常因小事大发脾气。在很长一段时期内，多数时间情绪是低落的，即使其间有过几天或1～2周的情绪好转，但很快又陷入抑郁。但抑郁程度一般并不严重，情绪反应依然存在。自我评价降低，对婴儿健康过分焦虑，自责、担心不能照顾好婴儿，自暴自弃，对身边的人充满敌意，与家人、丈夫关系不协调。对生活缺乏信心，不情愿喂养婴儿，觉得生活无意义，主动性降低，创造性思维受损，严重者有自杀意念或伤害婴儿的行为。身体易疲倦、入睡困难、早醒，食欲下降，性欲减退乃至完全丧失。
　　白露感觉孩子这一阵子的折腾自己也快抑郁了。同病室的那个妈妈很少说话，老是发呆，白露感觉和她呆在一起时间长了，会被同化的，这一次，她坚决要求换病室。张杰没有意见。调换了另一个病室，秋季腹泻很好治。白露发现所有婴儿用的药，甚至剂量都是相同的，女儿用上药以后就已经停止了腹泻，她想带孩子出院，院方坚决不同意，告知她住院最短的时间是一周。白露说孩子已经停止腹泻，没必要再用药，医院说病情需要稳定和巩固，就怕反复。无奈时又住了两天，凑够三天，才算办理了出院手续。
　　听说第一次同病室的年轻妈妈已经发展成产后精神病。白露和苏茵通了电话，叙说产后抑郁这种病症，并且讲述了第一次入驻的病室见到的那个年轻妈妈的木讷和迟滞，苏茵说她大学有个同学就是因为产后抑郁，带着出生十天的孩子从自己家住的十楼跳楼了。在孩子降生的十天中，婆婆老公以为她娇生惯养，有些做作，也没有太拿她当回事儿，结果午夜时分跳楼了。苏茵说，凡是产后抑郁症的患者，都是不擅长倾诉，性格比较内向的人。产后抑郁的诱因
　　
　　产后抑郁症的诱因很复杂，身体、情感、生活方式方面的因素都能诱发产后抑郁。
　　身体变化。产后，体内急剧下降的激素（雌激素和孕激素）可能会导致产后抑郁。此外，甲状腺产生的激素也会急剧下降，这使你感到疲劳、迟钝及沮丧。血容量、血压、免疫系统和新陈代谢方面的变化也是你感到乏力、情绪波动的原因。
　　情感因素。当你缺乏睡眠并不知所措的时候，你甚至在处理一些小问题上都会遇到麻烦。你可能会担心自己照顾新生婴儿的能力，觉得自己缺乏吸引力，想要获得别人的认同，甚至觉得对生活失去了控制。
　　生活方式的影响。需要费心照顾的婴儿或年长的孩子，母乳喂养的困难，经济上的困难，缺少爱人或其他亲人的支持，都会增加你遭遇产后抑郁的可能。
　　有人说抑郁症不是病，白露可不这么想，这病是应该分为身体和心理两部分吧，有人表现在外有人表现在内。农村话叫“实病”或者“虚病”。
　　老百姓过日子精打细算，有人算过一笔账，一个人的一辈子前半生是用健康赚钱，后半生是用钱买健康，收支刚刚好平衡。虽然有些消极，但是仔细琢磨不是没有道理的。
　　回想自己这二十多年，也是刚刚参加工作时，因为不适应有些着急上火，整整一周的感冒刚刚好一些，不自觉又加深，又添新疾。1997年1月9日，晨起就有些头晕，当时只顾来去匆匆，还真是顾不上生病。直到中午十分忽然感觉一转脑袋就头晕，那种眩晕，和坐飞机飞机起飞时没有什么区别，没有什么两样。颈椎疼痛，一种撕裂感从颈椎后直袭全身。也就是一动脑袋就会全身疼痛，“牵一发而动全身”莫过于此了。等到吃午饭时，迷迷糊糊中之记得喝了一碗小米饭，就是这一碗米饭也没有任何滋味，只感觉食物顺着食道往下流，没有经过味蕾的品味就直达肠胃，然后就是胃酸作梗，一阵阵饱涨的感觉往上泛。这也没什么，可以忍受。但是一声声咳嗽实在是难以忍受，整个前胸后背甚至于每一条肋骨缝里都在隐隐作痛余音袅袅。坐在那里即使呼吸之间，嗓子和肋胁之间亦是隐隐作痛，哪里来得这么多毛病。真是“病来如山倒”！生病的滋味真的很不好受。
　　下午迷迷瞪瞪地还参加了一个培训，脑袋嗡嗡响耳朵里一句话没有收听到，眼皮老想打架合在一起。实在无法忍受了，我必须得休息，终于等到属于我自己的时间了，奢侈地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的休息啦，这会儿连话都不想说。
　　
　　下班回家，没有任何好转，反而觉得连动都不想动了，两脚无力就像踩在沼泽地一样，无法挪移。现在什么都不想做什么都不想去想，只想睡觉睡觉！拽过一条棉被蜷缩在沙发上居然可以睡着。
　　这中间迷迷糊糊发生好多事情，都是在恍惚之中。
　　等一觉睡醒全身大汗淋漓，还是有些咳嗽，但是已经清楚了许多。时针已经指向八点钟。
　　八点半左右基本上恢复精神，洗漱完毕睡觉。也许是睡过一觉的原因再也无法入眠，继续和咳嗽做着“艰苦卓绝”的斗争。
　　白露知道自己在这一次和疾病作斗争的过程中是失败者了，真的抗不过去了。十号上午，连呼吸之间都可以听到“丝丝”的声音，炎症已经抵达气管支气管了。对于生老病死也比较看开了。其实一切身病皆由心病起。有些事情不贪不恋不痴不嗔不怪还真的不容易做得到；有些事情不想不念不怀不挂不牵还真的不容易修成；有些事情不离不弃不倾不诉不哭还真是难以自控。忽然想到“业障”这一词。解词是这样解释的“什么是业障？障就是障碍，障碍了真心，障碍了本性，什么是障？业就是障，业是事业，人都希望自己事业越大越好，业越大，障越大，烦恼也就大了。人出不了六道轮回，就是造业从来没中断过，拼命在造，作恶有障碍，作善也有障碍，果报都出不了三界。造善业，三善道投胎，造恶业，三恶道受报。佛教我们断一切恶，修一切善，而不著相，就是净业。著相，业就不净，就会产生障碍。”业障也是自心而生，白露不学佛不参禅，但是很喜欢禅理。“著相”就会有业障，那么就要学会隐忍，可是真的有时候无法释怀。白露是一个极其恋旧的人，所以童年少年间的诸多记忆是那么深刻，以至于今天下笔也如行云流水一般。也许，也许最后这一切还得交由时间去裁决了吧！
　　不会忘记的终归还得忘记，不会释怀的总归还得释怀。这个世界只有学会自己坚强，就如生病一样，实在扛不住了，打针去吧！看着那大大小小玻璃瓶子的液体进入针管，护士潇洒地推针，挤完泡沫之后捏住棉球；白露有一种任人宰割大祸临头的感觉，全身肌肉紧张，默默念叨:打吧，反正跑不了！
　　一阵刺痛遍布全身，一种苦痛迅速蔓延去，在头孢的强大压力下，晚上居然没有咳嗽，睡了一个安稳觉！
　　一次生病的经历一场心灵的洗礼。没有想到迷糊之下还有感觉和直觉，还可以进行理性思考，还可以自我反省。有得有失，莫过如此！
　　大人如此，小孩也是这样子，生一次病，长一次心性。人的成长历程就是这么简单而有意思。有时候三两句话就交代了一辈子。有人说，人啊，这一辈子光身子来光身子去，开始是一碗熬菜，结束是一碗熬菜。这是对人的一生的高度简陋的概括。人啊，有时候又是一本大书，一个章节写不完，还要用一本书、两本书，甚至更多书来书写这一辈子。
　　有些事情白露真是想不明白，等到经历过了，回首往事，亦是有可书可写的内容，虽然不是惊天动地也是可以感动自己的啊！
　　于是，想明白了，就会少和自己过不去。人不但要学会生活，更要学会修身养性，养性比修身还要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