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辗转反侧，直到快天亮的时候，阎素素才朦胧睡去。
　　她一直在担心，担心司马浩云会在她睡着的时候悄悄爬上床，就象之前在京城那样。到那时候，她就没有办法了。然而，他居然一直安安静静地睡在对面的榻上，几乎都没怎么动过。到后来，素素都觉得自己很可笑。司马浩云贵为太子，拥有过的美女没有一千也至少有一百，他早已阅人无数了，她又何来什么特别吸引力招惹他？她忽然又想，说不定，他真的是更喜欢“清秀白净的少年”的，发现她其实是个女子后，他的兴趣应该大减了吧？何况她还是个快二十二岁的老姑娘呢！最后，极度疲倦的她终于放心地睡着了。
　　她却不知道，这一晚，司马浩云过得有多辛苦。他根本没有睡着，他浑身灼热难受，但又不敢动，因为怕惊动素素。他一直在悄悄地听着她的呼吸声，他知道她没有睡着，他更不敢动了。当素素终于睡着了，发出均匀的呼吸声，他才长长地呼了一口气，悄悄地爬起来，轻轻走到她的床前，痴痴地看着她。他是多么想钻进她的被子里去呀！
　　当阎素素醒来后，早已日上三竿了。她看看对面，榻上已没有人了，看来，他早就起来去大营了。几日后就是“迎春大赏”的正日，今天也会陆续有寨主进城了。这几天，他一定会很忙，根本无暇顾及她的。
　　小元子轻轻走了进来：“公子，醒来了么？”
　　素素有点尴尬，以前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因为他们都把她当男人。而如今，她觉得很不自在，因为她躺在一个男人的床上，还由一个算不上完全的男人来服侍，那种感觉真的很古怪。
　　“公子，要不要起来？”小元子走到床前，温柔地问。
　　“小元子，我，我自己就可以了。”她低声道。
　　小元子微笑道：“好，新衣已送来了，公子今日想穿哪一套？”说着，他举了举手中捧着的一个银盘，上面放着几套衣裳。
　　素素愣了愣，随口说道：“那套白色的吧。”
　　“好。”小元子把银盘放在床上，把那套白色的衣裳取出来，轻轻放在床上。其实，那套白色的衣裳也并非完全是白色的，裙裾上缀着很多粉色的刺绣牡丹。
　　小元子把衣裳打开摆好，然后仍是捧着那个银盘，柔声说道：“公子，小元在门外侍候。”
　　“嗯，谢谢你！”
　　小元子轻轻退了出去，把银盘交给门外的小侍从，他则站在门外候着。
　　阎素素默默地看着那套衣裳，那是一套精美的女式衣裙。她从来没有想过她这么快就能穿回女装，她早就准备着一辈子都穿男装了，所以上次回家也没有留意这女裙应该怎么穿。
　　但是，她总得换上衣裳呀，总不能老是躺在床上吧？只穿着中衣也不合适呀！
　　小元子在门外静静地守着，忽然，听到里面轻轻唤道：“小元子。”
　　他马上应道：“是，公子。”然后轻轻走了进去。
　　素素一脸苦笑：“小元子，我不知道这腰带应该怎么系……”
　　小元子微微一笑，柔声说：“公子，让小元来吧。”
　　小元子帮她整理好衣裳，又服侍她梳洗。素素坐在镜前，小元子细心地为她梳头。
　　“公子，你今日想要梳一个什么样的发式？”他温柔地说，仿佛他已习惯了每天都为眼前的美人梳一个新的发式。
　　“小元子，我无所谓，你能梳成什么样就什么样吧。”阎素素是真的无所谓，上次回家也是随便母亲或是胡妈妈为她梳发。
　　“那，小元给公子梳一个双鬟吧？”
　　“好。”她随口应着。
　　梳好头发，插上珠钗，小元子呆呆地看着眼前这光彩照人的美人。素素等了一会儿，发觉他没有动静，便问道：“小元子，弄好了么？”
　　“啊？是，公子，弄好了。”
　　素素转过头来，微微一笑：“小元子，谢谢你！辛苦你了。”
　　“不，公子，不辛苦！这是小元份内之事。”
　　“那么，我可以去吃早饭了么？”
　　“是，公子，请，让小元扶你下楼吧。”
　　“好好的，为什么要扶？”素素白了他一眼。
　　“可是，主君吩咐了，要好好服侍……”
　　“好好服侍？就是动不动要扶？我还没有这么娇贵的。”素素一面说着，一面快步走出去。小元子急急跟上，心想，阎娘娘，你如今就是最最娇贵的人啊！碰着了、摔着了，他小元子可是承担不起的。
　　用完早饭，素素便站起来往外走去。
　　小元子急急跟上去：“公子，你要去哪里？”
　　“我出去走走。”她一面说一面走。
　　小元子急了，抢步上前拦着：“不行，公子，不可以。”
　　素素一愣：“小元子，你这是做什么？”
　　“公子，你这样子，不可以出去的。”
　　“为何？”她低头看看自己，“我这样很不妥吗？”
　　“大大不妥呀，公子，这永州城里，有多少人认得阎参将呀，如今你这样……”
　　“可是，我如今这个样子应该跟原来的阎参将很不一样呀，怎么还会认得？”
　　“虽然，虽然是有很大不同，但是，只要跟阎参将比较熟识的人，都会觉得很奇怪的，更何况，‘迎春大赏’在即，城里各色人等也多了，公子如此，如此美貌，一定，一定会很引人注目的呀！如果被人察觉，这位美貌的姑娘居然是阎参将，那，到时候，主君要包庇公子也更麻烦了。公子，你要三思呀！”
　　素素愣了一会儿，说道：“那我换回平时的衣装就可以了吧？”
　　“不可以的。”
　　“为何？”
　　“主君已经对外宣称，阎参将遇袭受伤，需静养一段时日，在此期间，任何人不得来打扰阎参将。”
　　素素愣了，对啊，为了阻隔军中之人来找她，只有这个法子了。
　　“公子，主君已吩咐，公子务必留在这内院之中，不得出二门半步。”
　　素素静了一会儿，缓缓说道：“小元子，你家主君到底想要做什么？他要把我关在这里，要关到什么时候？”
　　“公子，主君的心意，公子还不明白么？公子，请安心些时日，等主君把一切都安排好后，就会和公子一起回京了，到那时候，公子想去哪里都……都没问题的。”小元子说最后那一句时，有点心虚，因为，他觉得他的主君并不会同意，阎娘娘只怕很快就会被主君藏在深宫里了。而唯一有点麻烦的是即将嫁入东宫的太子妃了。太子妃有王后娘娘撑腰，而阎肃却毫无背景，脾气又犟，就算深得太子宠爱，只怕在宫中仍会过得很辛苦了！小元子已经在发愁将来应该如何开解苦闷的阎娘娘了。
　　素素叹了口气，知道跟小元子发脾气毫无意义，他只是听令而行，唯有等那个人回来，她要好好跟他谈一谈。不过，她没有什么信心，如果他执意要把她藏起来，她根本没有什么反抗能力，她该怎么办？
　　傍晚时分，司马浩云匆匆回来了，一进内府大门，小元子便迎了出来。
　　一面更衣，司马浩云一面问道：“素儿呢？今日怎么样？”
　　“回主君，娘娘在书房里呢。”小元子低声道。
　　那一声“娘娘”让司马浩云心花怒放，是的，她是他的女人！他急急快步奔向书房。
　　素素一手托腮，一手拿着一卷诗抄，靠在湘妃榻上，白色的绣花裙子裹着她的身体，是那么娇美动人。司马浩云心满意足地看着他心爱的女子，快步走上前，俯身把她抱在怀中，低声呼唤：“素儿！”
　　素素微微皱了皱眉，没有挣扎，因为她知道挣扎也没用。
　　他轻轻地蹭着她的小脸，低声问：“素儿，今日可有想哥哥？”
　　“大哥，今日很忙吧？有几个寨主进城了？”她侧头躲避着他凑过来的嘴巴。
　　“是呀，今日很多事情，可把哥哥累坏了，我本想早点回来陪你的，但是，又有些事情耽搁了。”抱着她柔软的身体，他浑身难受。
　　“不如，明日，我也去帮忙吧？”她热切地看着他，求求你，答应我吧，不要把我当作你后宫中的女人那样！
　　他愣了一下，有点惊讶地看着她：“素儿，你想去帮忙？”
　　“对啊，我，我是阎参将呀，领着朝廷的俸禄，应该帮忙干活呀。”
　　“小傻瓜！你再也不可能是‘阎参将’了。”他温柔地看着她，眼神却是不容置疑的，“我不可能允许你再去抛头露面了。”
　　“什么抛头露面嘛？我不是千金小姐，又不是……”她想说，又不是你后宫里的女人。
　　“你是我的女人！”他仍是那么温柔，眼神更是坚定。
　　她愣住了，呆呆地看着他。
　　“你是我的女人！你是司马浩云的女人！小傻瓜！再不可以让其他男人多看你一眼了！知道么？否则，我会把他们的眼珠子挖出来的。”他很平静地说，仿佛在说着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她脸色苍白，僵在那里，默然不语。
　　“宝贝，”他深深地看着她，“宝贝，你听我说，我知道，你现在还不习惯这样的日子，你会觉得一个人呆着很闷。你放心，我会尽快处理完永州的事情，尽快带你回京的。只要回到京城，你想住在哪里都可以。我们可以在越王府建一个大大的花园，种上四季的花，也可以把那些别院都按你的喜好重新布置一番，你说要怎么做就怎么做，一切都听你的办，好不好？还有，新建的阎府，所有的图纸都按你的意思来画，所有的用料都是你说了算，好不好？回到京城，你会很忙很忙的。你现在就可以好好想一想，将来的阎府要建成什么样子的，好不好？”
　　她只是愣愣地看着他，他总算没有说出要把她关在深宫里，不过，说到底，王后娘娘和太子妃又怎么可能允许他把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带回宫中去？能进宫的女子都必须经过千挑万选的，所以，她根本没有机会进宫的，是不是？这是不是她唯一可以逃脱的机会？
　　“宝贝！”他忘情地吻着她的脸，搜索着她的小嘴。她侧头避过了。他万般无奈，又不想用武力逼她就范，“素儿，相信我！我会把一切都安排好的！你放心吧！”
　　“我想出去走走，我可以把脸蒙上，不让别人知道我是谁，可以么？”她低声道。
　　“这……等忙完这一阵，哥哥陪你出去散心。”
　　“我不要你陪，你忙你的，我自己出去走走就可以了，只是在附近逛逛，不会走远的。”
　　“不行。”
　　“那，就让小元子陪我出去，有他盯着，我也跑不掉，总可以了吧？”
　　“不行。”
　　“那，就让肖剑跟着我，肯定不会有什么事的。”
　　“不行。”他仍是一脸的不容置疑。
　　“为何？”
　　“你是我司马浩云的女人，当然只能由司马浩云陪着才能出门。”他平静地说。
　　“你……我，我不是你的女人。”她怒道。
　　他的脸色变了变，瞪了她一会儿，一字一字地说道：“你是我的女人！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或者以后，不管是这辈子，还是下辈子，还是下下辈子，你都是我的女人！”
　　她刚想反驳，他紧接着说道：“你别忘了，我们早就拜过天地！在朝日星君之前立过誓了！”
　　“什么？你胡说！”她的脸通红，“我们什么时候拜过什么天地了？”
　　“正月初七，我们在唐棣宫拜的天地，焚香盟誓：我们会生生世世在一起，永结同心，永不分离的！”他正色道。
　　她呆住了，那不是结拜兄弟么？怎么突然变成拜天地了？这是什么道理？这么强词夺理的事情亏他还如此振振有词！
　　“素儿，你可记得，那天我交给你的同心结？”他深情地看着她，“那是我亲手所结的，我要与素儿永结同心，矢志不渝！”
　　她默然不语。上官天宇曾跟她说过，司马浩云是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男人。那么，如果，如果满足了他的期待，是不是，是不是就可以……可是，他分明说，他要生生世世和她在一起，他是绝不肯放手的。她要怎么样才能让他明白，她不适合他，她根本不是那些呆在深宫的女人那样的柔顺乖巧听话，她不能接受他同时拥有那么多女人，她不能接受他明明即将大婚迎娶别个女子，却又口口声声说爱她求她留在他的身边，不，他根本没有求她，他是直接把她留在身边了，他根本没有问过她是否愿意，因为他根本只是在意他自己的需要而已。
　　他紧紧地抱着她，痴痴地低语：“素儿，素儿，宝贝！你就依了我吧，你就依了我吧……”欲火燃烧着他的身体。如果说，以前以为阎肃是个男人而强行压抑着，那么如今面对的是他梦寐以求的那个美丽女子，他又如何能忍受下去？
　　“不，不可以。”她低声说道。
　　“为何？”他痛苦地看着她，“素儿，你该知道的，我绝不是一个始乱终弃之人。我会生生世世爱你！自从遇到素儿之后，司马浩云就从来没有再看过别的女人一眼了，也从来没有碰过别的女人了，我发誓，真的没有了。哥哥心心念念的只有素儿一人！”
　　“如果，”泪水慢慢涌上她的眼眶，“如果我答应了你，你是不是也可以答应我？”
　　他狂喜地：“素儿，素儿，我的宝贝儿，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我都答应你！”只要能得到心爱的女人，他还有什么不能答应的？呀，素儿答应了，素儿答应了！他埋首在她的颈下狂吻，激动不已。
　　她无力抵抗他的热情，她知道她最终也无法避免，其实，她也并非对他有任何不满，只不过，她不想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他们只是普通的男人和女人，该有多好！她是真的喜欢他的呀!可是,他为什么偏偏是当朝太子呢?
　　他兴奋地抱着她，急急往寝房奔去，他实在是迫不及待了。他把她放在床上，心急火燎地去脱她的衣裳……当他扑上去贪婪地啃咬着她耳垂时，她低声道：“明日，明日……”他沉浸在狂热之中，没有回应，只是急急地亲她的小嘴。她伸手挡着他的大嘴，他无奈地啃咬着她的手指，低声道：“宝贝，求求你，让哥哥好好亲一亲，嗯？”
　　“明日……”她看着他，坚持地说道。
　　“嗯？明日？是，明日，你想要怎么样？嗯？”他急躁地说。
　　“明日，便放我回去吧？”她定定地看着他。
　　“嗯，明日，明日就放……”他顺口说着，忽然浑身一震，愣愣地看着她，“宝贝，你，你说什么？”
　　“明日，便放我回去。”
　　“回去？你要去哪里？”他傻了，这是什么情况？
　　“我要回家，明日，让我回家吧，好不好？”她说着，泪水从眼角轻轻滑落。
　　他呆呆地看着她：“宝贝，你怎么啦？我不是说了么？等京城的阎府建好之后，就把老夫人和妹妹接过来，就一家团聚了。你还要去哪里？”
　　“我，我不要去京城。”
　　“为何？”他浑身发抖，不，这不是他所听到的，他一定是听错了。
　　“我不要去京城，我不想呆在京城，你就让我走吧，好不好？”她泪如雨下。
　　“不好！”他瞪着她，大吼，“不好！你是我的，你是我的，我绝不允许你离开我半步，绝不！”
　　“我不要进宫，我不要……”
　　“好好好，你不想进宫，我知道，我知道！我绝不逼你进宫！我们一起住在外面！我们一起住在阎府，或者，你想要另外建府，也行，你喜欢怎么样都可以，我刚才不是说了么，一切听你的，知道么？”他哽咽着，眼圈也红了。他的心痛如裂，他狂喜地以为她终于肯答应他了，他的一番痴心和期待终于有回应了，但是，她却是因为想离开，所以才答应的！开什么玩笑？他想拥有的是她的所有日日夜夜，绝不是一个晚上。为什么她总是不能明白他的心?
　　她怔怔地看着他，她不是属于宫禁的女子，他为什么还是不明白？
　　忽然，他强行把她的双手移开，压在枕上，狠狠地吻上她的嘴。他疯狂地吮吸着她的嘴唇，强壮的身体狠狠地压在她的身上。她感觉快要窒息的时候，他忽然停了下来，慢慢地温柔地吻干她脸上的泪水，柔声道：“饿了吧？我们去吃晚膳吧。”说着，他居然就爬起来了，把她扶起来，细心地帮她整理衣裙。
　　她诧异地看着他，他居然就这样放过她了？还是说，他准备晚上再好好“收拾”她？
　　他呆看着她，忽然说道：“头发都乱了，我不会梳头，怎么办？”说着，爱恋地轻抚她的发端。她伸手摸摸头上，小元子精心梳好的双鬟都歪了，有些头发也散了，估计现在的模样一定很狼狈。她苍白的脸不禁红了，小元子看到她这般模样，一定会认为他的主君“得手”了。
　　她默默地把头发都解下来，随便地束在脑后，就象以前她穿男装时那样。
　　他一直怜爱地看着她，素儿，你永远也别想从我身边逃走。我绝不会让你离开我的。
　　当晚,又是一个平静的不眠之夜。临睡前，司马浩云只是深深地亲吻阎素素，然后仍是独自睡到对面的榻上。素素茫然了，不知道他究竟想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