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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见光了

作品名称:事房      作者:编外兴化文学人      发布时间:2020-01-02 12:55:08      字数:2952

  离婚了,是张玮娣先提出的。她看在多年夫妻的情份上没有起诉许家俊重婚。
  有人提醒过她,讲重婚要有证据,现在唯一的证据就是那女人肚子里的孩子,先不论能不能做鉴定,是不是许家俊的也难说。这种场合里的女孩,说不定勾勾搭搭着好几个男人,许家俊这个老实人做了冤大头也说不定。
  除了被他开销掉的,家里的财产许家俊几乎一分也没捞着,全部判给了张玮娣和女儿,女儿已经成人,无需监护。
  吴学文也解除了公司跟许家俊的劳动关系。马新荣很想知道他最终有没有跟那女的结婚,那孩子有没有生下来。一直没有结果。
  两年后,许家俊主动约见过马新荣,境况相当不堪,来借钱的。马新荣没借,只是给他推荐了另外一家电石厂的工作,也没问那女人的事。
  春节过后,山西平定新公司的注资和注册全部完成了,吴学文厂长代表了上海的投资方,再加上自己个人的投资,理所当然地成了董事会主席,焦长富厂长屈居副董事长。
  强龙难压地头蛇,总经理当然是焦长富莫属,他本来就是阳泉人,大学毕业后才去的太原,马新荣作为常务副总经理,常驻平定。
  不知道是不是一直依靠无形中的意志支撑,反正别人看上去一直精神焕发的吴学文在忙完这些后就病了。
  他病得很重,医生说是肺炎,感冒了没有好彻底导致的,关键的原因是太累了,身体抵抗能力下降了,需要住院。
  吴学文住院的时候,张纬娣在医院照顾得最多。除了白天,有时晚上的陪床也会过来。吴学文让她回去,张玮娣说她现在已经单身了,无所谓人家的什么闲言碎语,她也彻底放开了。
  这时候有人放不开了,就是吴学文的老婆周红。周红对吴学文跟张玮娣之间暧昧关系的传闻也早有耳闻,她也给吴学文敲过木鱼头,吴学文就是装聋作哑置若罔闻。
  她知道吴学文和她结婚并不是因为爱她,她也谈不上对吴学文多么地上心,所以也就这么听之任之。
  可是现在那个传闻中的暧昧女人张纬娣居然如此公开地如同照顾自家老公一般照顾自己的老公,即使对吴学文再没有感觉,面子使然,周红也是一下子醋气大发了。
  她冲到医院病房,毫不顾及旁边的医生护士和其他病人,对着张玮娣破口大骂:“死不要脸的女人,照顾人家老公这么起劲!”
  张玮娣一下子不知所措,被她骂得脸上红一块白一块的,看着周围的许多人,尴尬得无话可说。
  周红还是不依不饶,骂个不停:“你不讲话是哇,不讲话就没人晓得你们之间不要脸的事了,今天我要统统抖出来。”
  “咳,咳……”吴学文气得说不出话来,连着咳嗽了两声,指着周红费尽力气地喊了一声,“今天你再敢说一句话,我马上跟你离婚。”
  周红一听,马上屁股一拍,瘫在地上,嚎啕大哭:“吴学文,你没良心,我替你把女儿儿子养出来带大了,现在嫌我老了,不要我了。你这个没良心的,一辈子不曾对我好过,当初不欢喜我就不要跟我结婚呀!”
  原来周红的父亲跟吴学文的父亲是同事也是好友,吴学文的父亲在南浦化工厂做车间工段长时,周红的父亲是他手下的一名班组长。不幸的是在周红未满十岁的那年,她父亲在一起电石炉的爆炸中工伤死亡。
  尽管此事跟吴学文的父亲没有任何关系,但他觉得是自己的管理不善才导致了惨剧的发生,其后对孤儿寡母一家一直照顾有加。
  周红长得好看,身材虽说不高,但很可人,圆圆的脸蛋白里透红,圆圆的大眼睛忽闪忽闪,比吴学文小了一岁,吴学文的父亲动了娶回去做儿媳妇的念头。
  如果王德民没被打成右派,王亚芬没跟着下放,那就肯定没有吴学文娶了周红这回事了。
  心里一直装着王亚芬,他跟周红不来电,有时候甚至还有点反感。周红读书不用功,一门心思在穿着打扮和玩乐上了,一直很懒散。虽然吴学文从小没少跟她一起玩耍,他是一直把她当妹妹照顾。
  吴学文的父母亲认可,一个劲地催着。
  小姑娘时候的周红是“外貌协会”的,不但对自己的穿着打扮在意,对将来男朋友的相貌也有要求,像吴学文这样,放在熙熙攘攘的南京路上,便被淹没在人群中的,她看不上。
  周红妈妈认可了吴学文这个女婿,也是一个劲地催着。
  结婚后,周红的懒散有增无减,吴学文的妈妈也有点看法了,吴学文的父亲却是一直容着惯着,直到临终前还一再关照吴学文:“要好好照顾小红,这样我见了她爸才好交待。”
  如是而已,吴学文就一直这样容忍着。他如此容忍,还有一个非常世故的原因。
  吴学文自从知道他不会跟王亚芬在一起后,一度心灰意冷,从此年纪轻轻就变得现实和世故,他知道周红的一位堂叔在局里当了处长。
  周红的这几句话,确实句句戳到了吴学文内心的痛处,他当初结婚真的不是因为喜欢。他只能喃喃地说:“对不起!对不起。”
  “说对不起有屁用,还不是跟那女人姘了十几年。”摊住在地上哭骂的周红,居然说出了这样的话,全然不顾吴学文和张玮娣的面子。
  吴学文一脸愕然,他看了看旁边正在“看闹猛”的人越觉越多,对着张玮娣悄悄地挥了挥手,示意她快点离开,否则周红还不知道会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躺在病床上的人有时候会想得很多,吴学文也不例外。他回想了跟周红结婚后生活的点点滴滴,觉得这样的生活真是无趣。周红应该也是一样,她也是一位可怜的女人,他决定跟她离了,哪怕贴上他所有的财富。
  病愈后的吴学文悄悄地给法院提交了所求,连张玮娣也没有知会。离婚的官司却打得不顺利。
  女儿反对:“十三点,都快六十岁的人,还想着离婚,传出去,被人家笑煞。”
  儿子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离了好,妈妈告诉我了,你跟一位小你十几岁的女医生要好,这头离了那头再结呗。”
  吴学文听得出话里的嘲讽,心头有点火起,厉声喝道:“混账!你以为婚是那么随便好结的!”
  儿子女儿都听得出这话里的含义,爸爸妈妈今天的离婚都是当年随便结婚的后遗症,他们并不相爱,甚至剃头挑子一头热都没有。
  半年后,吴学文一脸憔悴,黯然地坐在医疗站里间的那张旧沙发上,泪流满面。
  “家散了,我吴学文奋斗了一辈子,现在什么都没了,现在住的房子归了她,女儿的房子也是我弄到的,现在判归了女儿女婿一家,苏州河边的那一套给了儿子,连投资的公司股份都四分了,只是为了维持我的控股权,暂时不做变更,这都写了协议的。”
  张玮娣站在他前面,轻轻地抚着他有点灰白的头发,吴学文顺势把头抵在她温软的小腹上,长叹一声:“想不到在南浦化工厂里说一不二的吴学文,现在是无家可归。”
  张玮娣淡淡地笑了笑:“糟老头子,没人要了,到我那里去住吧,我来收留你。”
  吴学文抬起头,看着张玮娣的脸色很严肃,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这合适吗?唾沫星子能够压死人呀,你不害怕?”
  一直天不怕地不怕的吴学文变得有点畏首畏尾,这倒让张玮娣不能适应了。
  “关于吴厂长的流言蜚语还少呀,也没见你这么怕过,何况那时候我们都还是有家庭的人。”
   张玮娣稍微停顿了一下,换了一种口吻,也换了一个称呼:“学文,我们结婚吧!”
   “啥?”吴学文一下子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刚才讲啥?”
   “学文,我们结婚吧!”张玮娣的话还是轻轻的,没有任何犹豫。
   吴学文这回是真真实实地听清了,他很想一口应承下来,可他不敢,他不想对周红之外的另一位女人再说对不起。
  “婚不是那么随便好结的。”吴学文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对张玮娣的回答。
   “看你说的,我是随便的人吗?这么多年了,你还不了解我。”张玮娣蹲下身子,捧起吴学文的脸,双眼直勾勾地盯着。
   吴学文泪痕未干的脸漾起了一丝笑意,缓缓地点了点头。
   夕阳的余晖透过玻璃,斑驳地落在窗台上。张玮娣走过去拉开紧闭的窗帘,阳光一下子如水一样泼洒进来。
  张玮娣拉着吴学文的手,一起站立在窗前。吴学文笑了:“阳光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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