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夜袭小桥坳

　　云梦将军丁炳权是一员悍将，打起仗来不要命。武汉会战时，丁炳权立有战功，国民政府奖励他6万元大洋，记一等功。丁炳权用这笔钱从香港购买了药品和武器装备部队，还组建了一支机械化运输队，大大提升了部队的战斗力。
　　冈村宁次欲发起湘赣会战，开始大规模向南运兵，丁炳权领受的任务就是截击日军运兵车，阻敌南下。较量几次后，日军有了经验，他们在火车窗口架设机枪和小型火炮打击拦截他们的国军部队。
　　一天，丁炳权接到一个情报，说有一列运兵车要在6月15日开往岳阳，便叫部属准备40桶汽油，他要炸翻烧毁这列军车。
　　汽油准备好后，丁炳权带着队伍出发了，他们将40桶汽油匀称地码放在一段50米长的铁道边上。日军军列开过来了，他们在窗口架着机枪向路边扫射，车速极快。当军列进入油桶区段时，丁炳权一声令下，山上埋伏的国军打爆了油桶，40个汽油桶爆成一片，炸裂了火车头，前几截车厢燃起了熊熊大火，里面的日军被烧得鬼哭狼嚎。
　　火车司机被烧死，火车失去控制，脱轨撞上了前面的栅栏。丁炳权率部冲下山，朝着起火的列车一通猛烈射击，车上的日军死伤惨重，没烧死打死的日军突出车厢成了俘虏。
　　这一仗，日军损失800兵员，丁炳权背地里被日军称之为“火魔”！
　　日军第9师团撤走了，第6师团接防他们，驻在新开塘兵站一带。没有大仗打，那些野惯了的日本兵就关不住，一天到晚只想溜出来祸害老百姓，今天窜进这个屋场捉几只鸡宰几只羊，明天就闯入那个村子寻找花姑娘，只要一见到女人，就“花姑娘”“花姑娘”叫着去轮奸她们。去新开塘街上溜达时，只要看见了自己喜欢的东西就强行索拿，从不给一文钱，你要是伸手找他们要钱，轻则一枪托，重则一刺刀，弄得那些商贩都不敢在街上摆摊了。
　　一天夜里，一个叫君蛮子的商贩将30几个做生意摆摊的人约集到一起，他说：“我们生意都做不成了，不知你们怎么想的，我心里反正是憋了一肚子气，搞他一家伙如何？”
　　外号叫智多星的江小白说：“什么叫搞他一家伙，他是谁？如何搞，是屙屎到他炉锅里还是放毒到他汤钵里？”
　　“你们不知道我说的他是谁呀，那就是日本兵，我说搞他一家伙就是杀他几个日本兵！”君蛮子这样一说，惊得一屋子的人都呆了，谁也不接话。
　　约摸过了几秒钟，就有一个年纪大一点的名叫刘玉子的男人说：“杀几个日本兵也好，出出气，问题是只怕我们自己也活不了，甚至还会连累我们家人。日本人有枪，我们只有刀，很不对等，而且很划不来的。”
　　刘玉子这样一说，大家就七嘴八舌议论起来，你一言我一语，蒸的要蒸，煮的要煮。
　　刘玉子说：“该死的腩朝天，不该死的做神仙，要杀要剐听便，先杀几个日本兵快意了恩仇再说！”
　　江小白说：“不是这样说的，应该是‘该死的腩朝天，不该死的万万年’。我同意搞他一家伙，这样吧，我们表决，愿意参加搞他一家伙的举手，不愿意参加的也不勉强，但是，不准告密，否则杀他全家。”
　　君蛮子见效果达到了就带头举起手来，全场30几人都举手了，大家推举君蛮子做头，看如何搞他一家伙。
　　君蛮子说：“给大家三天假期时间，各自把家属送走，三天后的晚上再到这里集合，我再告诉大家如何搞他一家伙。”
　　三天后，这群商贩把自己的家人送走了，按照邀约依然集中到了君蛮子家里，君蛮子说：“马山住了日军一个分队，我们今夜里就趁他们睡熟了去搞他一家伙。大家要记住，下手要重，不能让他回过味来，不能让他拿起枪，不然他们会杀了我们的。”
　　子夜一过，君蛮子就带着人马出发，那班日军觉得在自己驻地睡觉应该是安全的，连哨兵也没放一个，商贩们摸进了院子。这时候，恰有一个日本兵起来屙尿，他看见黑压压一群人进了院子，记不得屙尿了，打开后门就跑了出去。
　　商贩们打开几个卧室，毫不费力就砍杀了睡在地铺上的12个日本兵，自己没伤一根毫毛，还缴获了十几支步枪。他们把日本兵尸体一个个拖到院子里，再拿来被子柴草，准备烧掉他们。
　　这时候，那个开后门跑了的日本兵去新开塘搬来了救兵，一个小队的日军团团围住了这处兵站，对着商贩们举枪就打。商贩们跑去拿刀拿枪对抗，刀又够不着，拿了枪的一时又不会用，拨弄了好一会总算是把枪打响了，于是就和日军对射起来。
　　日军不知道里面有多少人，更不知他们是军人还是平民，手里都有什么武器。日军只是围着，看见了人就射击，要等到天亮弄清情况后再进攻。
　　日军在天亮前已经射杀了八九个商贩，商贩也射杀了两个日军士兵。等到天亮后，日军终于看清楚了，里面的人既不是中国军人，也不是游击队，他们就是一群平民，于是，便叫他们投降。回答他们的却是商贩们射出来的子弹，于是日军小队长鸠山就下令进攻，直到杀尽里面最后一个活着的人。
　　新开塘商贩们袭击日军分队的事很快就传到了新墙河一带中国军民耳朵里，无论军人还是民众，一律为他们的勇敢行为所激励，军人发誓要为他们报仇，民众发誓要学习他们，以他们为榜样，和日本鬼子斗到底！
　　赵公武这天在2师师部思索着如何给那群商贩报仇，思来想去，就打电话把7团团长苏国行和1营营长许家忠叫到师部来。赵公武说：“你们都听说新开塘商贩的事了吧，他们只是一群商贩，平时为利而活，日军来了，他们活不下去了，于是就反抗，就起而怒杀日军，就全体为日军所屠杀。我们是军人，而且是英勇善战的川军，对这件事我们不能坐视不管，应该勇于行动，也要像那群商贩一样搞他一家伙！”
　　苏国行说：“我们当然也是听到了他们的故事，现在‘搞他一家伙’就成为了大家口头禅。关键是如何搞法，我们不能像那些商贩样反制于日军。”
　　“是的，这样想也不错，”赵公武略一停顿就郑重地说，“不要嘲笑那些商贩，他们不是军人，他们就是一介平民，平民能做到这样，那就是中国最好的平民了！”
　　“是的，师长！”苏国行不吱声了。
　　苏国行转而对1营长许家忠说：“谈谈你的看法，你也知道，我为什么把你也叫来。”
　　许家忠说：“我和师长团长一样，也是很想搞他一家伙的。不过，我们要仔细研究日本人在河那边的的布置，否则是要吃亏的，我知道，师长是想把任务交给我们1营，我很乐意接受任务，更重要的是，我想把任务完成得最出色！”
　　“好，好，看样子你有准备，你继续说，”赵师长赞许着。
　　“好吧，我就班门弄斧说自己的意见吧，”许家忠说，“是这样的，日军占领新墙河北岸以后，他们就在那里筑起三道防线，鬼子还在五垸、新开塘、胜天韩坡坳等地建立前哨据点。在鲫鱼山、东茅山、林山、常山、破山等地驻扎了军队，山上挖了好多战壕和防空洞。日军在新开塘附近设置三道防线，第一道防线，也是前哨，设在新墙河北岸五垸的香严山，主要负责前沿阵地侦察；第二道防线设在新开塘，日军将领指挥所也在那儿；第三道防线设在胜天韩坡坳，也是日军刑场所在地，用于枪杀中国老百姓。”
　　“这些我当然知道呀，我一个师长还不了解这些情况吗？”
　　“师长、团长当然是知道这些情况的，我的意思是新开塘附近不宜动手，我们应该把视线移到新开塘北边去，在康王、乌江那边动手。康王、乌江那边有一处据点叫小桥坳，是日军一个很重要的据点，我们去干掉这个据点的鬼子，影响就会很大。”
　　赵公武和苏国行来到地图前，他们在岳阳东乡找到了小桥坳这个小点，再把它的四围看了一遍，然后用手指叉丈量着距离，估算从小桥坳到许营的路程。
　　许家忠对赵公武和苏国行说：“请长官下决心吧，我保证完成任务！”
　　苏国行看看赵公武，他没做声。
　　许家忠就把眼睛盯着赵公武师长，赵师长说：“好吧，就在小桥坳搞他一下吧。不过，你要搞痛他，不能是给他挠痒痒。”
　　许家忠看见师长批准了他的行动，就立一个正说：“报告师座、团座，我一定打痛他，打死他！”
　　“好吧，说说你的计划，”赵公武把手一招，叫苏国行和许家忠都坐下来。
　　许家忠说：“小桥坳有一个中队的日军，我们营在黑夜出发，奔袭小桥坳，到达那里的时间应该是丑时末，这正是人睡得最沉的时候，我们一阵猛打就可以解决他们中队。”
　　“这就是一次偷袭，不是正儿八经的打仗，应该是没问题的，不过还是要小心点，”苏国行说着自己的忧虑。
　　赵公武批评苏国行说：“国行你别说得轻巧，要不你带去试试。打仗是要小心，一味小心就会畏畏缩缩，还打什么打！”
　　许家忠领受任务后就回到了营部，然后让通讯员打电话叫来几个连长开会。
　　许营长是一个雷厉风行的人，人到齐了就宣布开会，他说：“明天晚上有任务，具体来说就是走三四十里路打一仗，我们的对手是日军一个中队，我们有一个营的兵力，力争全歼，勿使逃脱。明天白天好好睡觉，吃饱喝足，保持体力，带足武器，天黑后就开拔。”
　　各连连长回去后就开排班长会，一层层下达命令，布置作战任务。
　　就在许家忠营白天睡觉的那天，胡春台游击队在云溪至路口铺那一段铁路上埋设地雷，炸毁了日军一列火车，这是一列运兵车，炸死了20几人，炸伤了60几人。
　　稻叶四郎的第6师团这时候已经和第9师团换防了，他们就驻扎在岳阳城乡。听到运兵车被游击队炸了，稻叶四郎气炸了肝肺，立即命令高岛大队长带兵围剿，并从小桥坳抽调一个小队日军侦查带路。
　　哪里还有胡春台游击队影子啊，他们迅速撤退到五尖山大山之中，那里是原始森林，莫说是高岛大队长，就是小桥坳那个精灵古怪的鹤田小队长面对五指山也是望尘莫及。
　　小桥坳一个中队日军被鹤田小队长带走60几人后，还剩下130几人，这个情况的变化，还不为许家忠营长所掌握。
　　驻守在小桥坳的小田切中队长无论如何也没意识到灭顶之灾就要降临到自己头上，小桥坳有一座炮楼，在炮楼值班的日军通常有一个班，其余的人就住在小桥坳祠堂里。小田切住在祠堂右侧那间屋子里，这天，他照样饮酒吃鸡腿喝鸡汤，勤务兵松下为信肃立在一边。
　　小田切问松下为信：“鹤田小队现在到了哪里？”
　　松下为信回答说：“报告中队长，他们应该到了双花。”
　　“双花在哪里，去双花做什么，疯了么？”
　　“他们应该到了镇龙台！”
　　“混蛋，到底是双花还是镇龙台，你不知这两地隔了多远吗？”
　　“报告中队长，这件事不该我管。”
　　“那你管什么，我有酒喝了，我有鸡吃了，花姑娘呢，你准备了吗？花姑娘在哪里？”
　　“花姑娘早准备好了，还是那个现花姑娘，她只是有点不太愿意，说你那个东西小了点短了点。”
　　“八格！”小田切将手里那只咬去一半的鸡腿朝松下为信砸过去，松下为信眼明手快，一伸手就接住了，然后自己咬了起来。
　　小田切吃鸡腿的那会儿，许家忠的营队已经踏着月光上路了，溽暑还未消去，走在水塘水田边，热气一港一港直往上冲，很难受。
　　范吉田班的易马虎说：“沉闷啊，难受啊，我都要吐了。”
　　范吉田说：“你又不是女人，你又没怀孕，吐什么吐。”
　　“班长，我问你个事啊，你说说，女人为什么会怀孕？”
　　“这我怎么知道，你要去问女人呀？”
　　“我去哪里问女人，队伍上的几个女人不是被官长藏在家里，就是被分到医院去了，我这人一不害病二不受伤，拿什么住医院问女人？”
　　“你这个易马虎该不是个吊子吧？”
　　“班长你什么意思啊？”
　　走在后头的辣椒心接话说：“易马虎这你还听不懂呀，班长是问你有没有尝过女人味。”
　　“女人味，什么女人味？女人能有什么味？”
　　“女人味当然是香味骚味啦。”
　　“别说话！”魏连长走过他们身边，叫停了他们的对话。
　　队伍又默无声息地走着，其实，这里全是山路，也不是什么交通要道，周围看不到一个人，说不说话无所谓。
　　大约走了四五个小时，许营终于走进了小桥坳。队伍在山边歇着，许营长将几个连长喊到身边分配任务，他说：“魏连长你派一个排去炸掉碉堡，其余的人去堵住祠堂大门。赵连长和彭连长你们两个连去围住祠堂，每个连派一个班的人上屋去扔手榴弹。”
　　任务分配后，大家领着人马去做自己的事情。
　　魏连长叫余晓东排去炸碉堡，余晓东带着人来到碉堡前，他们伏在地上观察了十几分钟，只看到碉楼门口有两个哨兵，再无其他日本兵，估计都在睡觉。余晓东叫黄一飞用飞刀杀了两个哨兵，然后就叫人在门口埋炸药，炸药点燃以后，余排的兵就伏在十几米远地上看着。
　　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响，小桥坳的碉堡就炸塌了半边，里面的鬼子有一多半被当场炸死，没死的也是一身的伤，嗷嗷叫着穿一条短裤从砖瓦砾堆里爬出来，他们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是咋一回事，走到碉楼外，又被埋伏于地的余排射杀。
　　再没有叫声了，余排长叫人进碉楼去搜一搜，见到了日军，不管是死是活，再捅他几刀，以免遗漏。
　　祠堂这边的战斗也顺利的很，魏连先射杀了两名哨兵，然后架着机枪封锁了祠堂大门。赵连和彭连的士兵迅速合围了祠堂，不等吩咐，就有人开始爬树上屋。屋檐有六七米高，好在祠堂周围有几株高大的樟树，会爬树的士兵猴子一样梭了上去，揭开瓦就朝地下扔手榴弹。
　　魏连长他们射杀哨兵的枪声惊醒了小田切中队长，他从睡铺上爬了起来，这时候，余晓东炸碉楼的爆炸声又远远传过来，情知大事不好，就一手提刀，一手提枪冲了出去。
　　“八格牙路，快快起来！”小田切提枪朝屋瓦开了一枪，人没打着，迎接他的是一颗手榴弹，小田切看得真确，跳了起来就往外冲，魏连的机枪“哒哒哒”地叫了起来，又将小田切打回了祠堂。
　　一百多个日本兵早就被枪炮声惊醒了，他们顾不得穿衣，提了枪就来到大堂，屋上的手榴弹一个个砸下来在他们中间爆炸，日军死的死，伤的伤，没死没伤的就往外冲，已经冲出去的被打死了，没冲出去的只得退回祠堂，又被屋上扔下来的手榴弹炸死，小田切早就被炸死了，一块弹片切断了他的脖颈，只见他躺在地上一抽一抽的。
　　屋上的国军往祠堂里丢了二三十个手榴弹，把一座祠堂炸得百孔千疮。许营长叫停了屋面动作，只叫魏连长带了人进去清场，魏连长安排一个排在前射杀，另一个排在后刺杀。没死的日军都被爆炸声震聋了耳朵，他们躲在旮旯里对着国军射击，也有国军士兵被打死的，活着的日军士兵一暴露，就立即有子弹射过来结束他们的生命。
　　魏连长带着人将祠堂翻了个底朝天，他活捉了三个日本兵，这是许营长特别交代的。其余的日本兵全被打死，不管死没死，刺刀排的国军又每人捅了他们两刀。
　　这一仗，许营牺牲5个士兵，杀死了130几个日本官兵，包括小田切中队长。
　　天亮了，许营长将全营官兵带进了胡春台游击区。又过了两天，日军在九岭、新开塘、尖山等地的据点均遭到许营和胡春台游击队的袭击，损失惨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