１１

　　“文平，她是谁？”
　　文平手弯着王英刚打开房门，幻想着今宵享受这个猎物的那种翻江倒海的场面，不由自己欲火不停地往上蹿。于是他又继续美好的幻想，回到床上又该如何如何。就在这时，桃红不知何时到了他后面，突然冒出了这一声，大伤了他的大雅，吓了他一大跳。不等他有所反应，也不等他回答。她一个箭步来到了他的跟前，泪眼汪汪地望着他与他怀里的王英。顿时，他一阵惊慌，喉管像堵了什么东西，不停地嚅动，但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她见他不语，眼睛化作两道寒冰冰的厉光，似两把锋利的刀子，凶狠地向他刺去。他有些心虚，有些怯怕，刻意躲过她投来的刀子般的眼神。他急得似热锅上的蚂蚁，团团直转。他陷入了十分尴尬的场面不知如何应付。在这尴尬之中，他担心王英在自己怀中突然醒来。他有些慌急，在这慌急中让自己的鬼脑筋不停地转。没过多久，他在慌急之中终于慌急出了答案。他整理了一下慌急的思绪，把瘫醉如泥不省人事的王英放在床上。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露出机械般的、很难堪的微笑，朝着她故作镇静地说：“没、没什么，她只不过是我的一位老乡。我，我晚上有事经过这里，见她醉、醉倒在路边，就、就、就扶她过来了……”
　　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自己编的谎话圆完。醋意烧心，桃红忍不住委屈与愤怨，酸溜溜地对他说：“哼，你这个十足的骗子，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文平心中猛地一愣，半天回不上话来，桃红继续说：“今天已算太巧遇了吧。因我有事路过这里，无意之中看到你和她进入酒吧。”
　　文平无力地低下了头，桃红继续发泄自己对他的不满。
　　“一开始我还不相信呢，还怀疑自己的眼睛，但仔细一看，没错啊，的确是你。我开始迷惑了。据我知，你从来不到这种地方啊。怎么，怎么今天你，并搂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我当时一愣，心中不是个滋味。我更加迷惑。为了探出一个所以然，偷偷地跟了进来。藏在一个不起眼之处，想看看你和她耍什么鬼把戏……”
　　文平一听，心里更是一阵慌乱。七上八下的，不知如何应付。唉，想不到做事从不留尾巴的自己，很难叫人抓住辫子，今天却被平日看来十分笨拙傻劲十足的桃红抓了个正着。想不到啊，想不到她那木头般脑袋瓜子也能开窍，也会想到这点而怀疑跟踪他。唉，要是换了别人，可没有这么大的承受度竟看到他与王英在酒吧里所做的一切，而且还不露声色。我怎么啦，竟然没有想到她那木头般的脑袋瓜子竟也有超出常人的机智的时候。为了擒住我的尾巴，竟能这样强硬地压抑住自己，来个直捣长入，来个人赃俱获。唉，她也耍小聪明。让我毫不遮挡地暴露在她的眼前，让我再以找不到合适的理由与借口为自己的缺席辩解。
　　文平在这诸多的想不到之中，陷入了一遍慌乱。他有些责怪自己。是自己太抬高了自己而看低了桃红的能耐才有这样的失策，才让自己暴露出来。他在这慌乱之中，眼珠子带动着思维在不停地飞转。心绪在这飞转之中慢慢地平静下来……于是他又有了主意，慌忙掩饰着自己的不安，故作镇静地说：“嘿，没什么嘛。和老乡轻松轻松一下，又有什么大惊小怪呢？”
　　“哼，还好意思说。轻松出那么多肉麻的话，轻松到怀里去了。”
　　“嘿，不要做出这么小气的样子嘛，我和她真的没什么。嘿嘿，看你这副样子。若是有，不去跳楼才怪呢。”
　　桃红委屈地“哼”了一声，气呼呼地说：“这还没什么啊？鬼相信你呢。蒙我是瞎子、低智能？两个人都抱在一起了，还说没什么？鬼知道你背着我还干了些什么鬼勾当。”
　　“嘿，不要那么多心，小心眼嘛。我对你怎样，难道不明白？我是那么随便、浪荡的人吗？唉，连我都不信，在这世界上再也找不到值得信任的人了。”
　　“哼，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也许是我太相信、太迁就了，你才敢这样胡作非为。”
　　“唉，桃红，你把话说到哪里去了。难道我的心你真的没有看透？我要怎样你才明白？实话告诉你，你才是我真正的唯一。”
　　他见桃红还在生闷气，继续说。
　　“唉，老乡嘛，聚在一起喝喝酒，说说调皮话，高兴高兴，又有什么不可？她醉倒了，我扶她回来，又有什么不对？唉，你要我怎样说，怎样向你解释才相信我呢。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来，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啊。”
　　桃红紧绷着脸生硬地说：“哼，这不是相信不相信的问题，而是事实也摆在眼前。说那么多肉麻的话，还在一起卿卿我我。叫我不敢看，不敢听。事情有你说得那么轻巧、简单吗？”
　　“唉，人正不怕影子斜。我没往那方面想，又没往那方面做。助助气氛，说说而已嘛，又何苦那么当真呢？”
　　说完，向桃红献尽了媚态。她在他的媚态之中心情逐渐地放松，逐渐地平静下来。他见她的情绪好多了，玩笑加认真地对她说：“嘿，你不可能有事这么巧合地路过这里？一定是一个人闷得慌，心里实在太难受了，出来寻找刺激，轻松轻松一下吧。”
　　桃红一听，心不觉感到一痛。她觉得很委屈，十分生气地对他说：“哪个像你。明知道有个爱你、痛你、牵挂你的人为你孤守长夜。哪个像你这样负心而这样狠心。不顾人家的感受丢下不管，跑出来寻开心。哼，你竟怀疑我……”
　　“哦，原来如此，一切都是我弄错了。对不起，我不该这样多心。你呢，也不该再去钻牛角尖了。你想，我怎么会呢？我怎么舍得抛下我最深爱的唯一，而想入非非出来乱搞呢？”
　　“哼，你好会骗人哦，嘴巴也够厉害的了。今天抓到了你的辫子，竟还会找出这么多理由。哼，够折服人的，我真太小瞧了你。”
　　“啊，亲爱的——红，我是无辜的，千万不要再冤枉我。请相信我，我向你说的一切没有半句谎言——千真万确。不管天变地变，这点永不变。”
　　“鬼相信你呢。”
　　桃红没好气地说，文平嬉皮笑脸地回答。
　　“嘿嘿，你真闹得我哭笑不得。我爱你这也是不可更改的事实，你怎么还这么多心呢？自从有了你的出现，就是嫦娥下凡专门来找我，我也不会理。”
　　“孤男寡女厮混在一起。干柴见了烈火，怎么不会燃烧呢？哼，要我相信你并不难，除非我是瞎子、聋子、低智能。”
　　文平被桃红顶得无话可说，“嗯嗯齿齿”半天，逼出了一些让她极为难受的话：“唉，不知你脑袋里究竟装的是什么？要我怎样向你解释才相信。凭这一点就凭空设想地怀疑我。哼，若我像你，我也可以怀疑你背着我干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要不然你也不会这么巧合地出现在这里。”
　　“文平，你这个没良心的。我为你孤枕了多少个不眠之夜，你竟凭空设想地侮辱我你是不是人？”
　　桃红伤心、委屈极了，心像突然被刀子猛戮了几下。顿时，她的脸色一下变得蜡黄，上下牙齿在不听使唤中猛烈地碰打。心中突涌一阵阵震痛，接着，泪水滚滚而来。一切被一阵哭声淹没。文平见事不妙，马上过来搂住极其伤心的她。一边自责认错，一边用手抽打着自己的嘴巴。
　　“唉，你瞧我这张嘴巴，怎么这么不听话。明知你对我情真意切，绝无二心，竟然说出这些让你伤心透顶的话。真是该打、该打……”
　　桃红见状，竟忘了自己为什么伤心而流泪，自己的心魂为什么在悲哀之中震痛。心一下软了下来，怒气、怨气一下消掉了许多。她慌忙抓住他的双手，十分痛心地对他说：“文平，不要这样好吗？为什么要这样折磨自己。你为什么不考虑我的感受？你越是这样，我越是伤心、震痛。”
　　他一见，心间露出得意的一笑。他抓住她的这一弱点，忙为自己找理由开脱。
　　“只因你太不相信我，只因我一时性急，而我这张臭嘴又这么不择言语，竟说出让我自己也感到十分震撼的话……”
　　“如果你认为这样好受些，请千万不要再折磨自己。这样吧，不如罚我、打我、骂我。因一切都是我惹出的祸。”
　　“不！我怎么舍得伤害你呢？不说打你骂人伤害你，就是说重了一句话，我都感到心痛。千不怪，万不怪，一切都怪我这张惹祸招灾的臭嘴。”
　　说完，他挣脱她的手，又不停地抽打着自己的脸。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桃红，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呢？就因你的不相信，就好比拿刀子猛戮我的心。唉，打在脸上的痛是一时的，过两天就会消失，而伤在心里的痛是永远的，八年十年的也会有所感觉，一辈子也会觉得痛。”
　　“文平，千万不要这样想，不要这样折磨自己。你莫错，全都是我的多心眼。我不该怀疑你，不该怀疑你对我的真感情。”
　　说完，她抓住文平的手，不停地朝自己捶打。文平做出十分不愿伤害她而又伤心透顶的样子。收回了自己的手，用嘴去吻她满脸的泪水，给她及时的安慰。
　　“桃红，请相信我，千万千万……你若不相信，不如让我去死。”
　　千言万语涌向喉管，嘴张了几下但发不出声来。她把头压得低低，深深地埋在他那充满热气的阳刚的怀中，吸取久渴的爱情分子。她深深地闭上眼睛幻化幸福美满的爱情，享受着这幻化的爱情带来的甜美与快感。他抓住时机，甜言蜜语一大篇。她默默地倾听，被他温柔得似塘水。在这似塘水的温柔之中，她发出连她自己也难以听到的喃喃数语。
　　“我最心爱的文平，我相信你，永远伴随着你。我发誓，不再怀疑你……”
　　文平紧紧地搂着她，坐到出租屋里的一个小木椅上。一张嘴在她脸上忙个不停，一双手在她身上贪得无厌地不停放荡……
　　由于小木椅力单势薄，经不起他们这样不安分地摇压，发出“叽叽”的抗议声。可这又有什么用呢？他们管不了它的感受，只知道怎样才快乐，怎样去享受。小木椅强忍着，在“叽叽”的抗议声中悲哀地苦撑着他们那不安分的重量……终于，它实在承受不了他们对它的放肆。在“喳”的惨叫声中，肢体被分解成七零八块，重重地把他们摔在地板上。此时的地板毫不客气，给文平的头上送了一个大青疙瘩。这还嫌不够，用钻心的疼痛送与他全身作为添头。
　　他终于明白了掉以轻心的危害，终于领略了地板的威力与愤慨，还有疼痛钻心的滋味。他忍受不住了。歪着嘴巴，不由自己地发出一阵阵难堪的呻吟……
　　看来地板似惹不起桃红似的，对她客气多了。处于他上面的她比他更加幸运。地板没赐给她什么礼物，也没显示出它有多大的威力……唉，也许是惹不起的缘故。地板与他来而不住，不惹又不送……
　　再说桃红，见自己压着文平，让他十分难受，让他显得极为的难堪。一种条件反射，慌忙从他身上爬起。看到他那副可怜相，痛心极了，泪眼汪汪地望着他。
　　“文平，又是我害了你，让你更难受。”
　　他忍受住这一身钻心的疼痛，歪了歪嘴巴，挤出比哭还难堪的笑脸。
　　“没……没……唉哟，没，没关……关系……”
　　“哼，自己连话都说不清，还说没关系呢。不要再骗我。”
　　“唉，唉哟，这……这一点又算得了什么？我、我受得了，唉哟。”
　　他想撑硬汉提高自己男子汉的形象，可疼痛难忍让自己更加难堪。桃红根本没心思去理会这些，深深地低下了头十分内疚地说：“我、我……我知道自己错了，以后不会再怀疑你。走，我们离开这倒霉的地方，回去。”
　　说完就去拉文平的手。他忍着痛，呆望着醉睡在床上的王英，不知应该怎么办。脑袋瓜子里一遍木然，竟站在那里不动。桃红见状很不高兴，十分生气地催着他。过了一阵，他才从木然中清醒过来，见了她所表露出的神色，猛地一愣，话不投机地说：“我们是老乡，总不能丢、丢下她一个人不、不管吧。”
　　他的言行再次激起了桃红的怒气。她狠瞪了他几眼，愤愤不平地说：“文平，你这样婆婆妈妈遮三掩四的算什么意思？有什么话就直接告诉我。是不是嫌我碍事而坏了你们好事？好，事情已弄成这样了，我还死皮赖脸地赖在这里干什么啊？你不想走，我走。你呢，就留在这里和她过夜。”
　　文平身上的痛疼稍微消失了一些。他忍了忍，故作镇静地对她说：“唉，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怎么会是那种人呢？我们是老乡嘛，我若这样无情无意地走了，以后见面时不好面对……”
　　桃红气极了。随着怒气的增加，心魂发出了一阵阵震痛，语不成句地说：“文——文平，难道我真、真的很傻，真的是傻、傻瓜一个。话也说到这……这个地步，我还糊里糊涂不明白。你、你是想与她好而不要我了是不是？”
　　“你、你怎么又多起心来呢？”
　　“你，你……你要我怎、怎样说呢？一切都十分明了，你真的这样狠心？”
　　“唉，我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道不出来。因我的解释根本没有用，因你压根儿不相信我。”
　　文平做出十分生气的样子，而让桃红更加生气了。她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向他厉声训道：“哼，就算我错怪了你，那眼前的一切你给我解释清楚。”
　　“哼，这还用解释。她烂醉如泥，若有个三长两短让我良心怎样承受？”
　　“你是存心与我过意不去，故意气我，还是装着不懂？干脆说留下来想和她过夜。”
　　文平做出十分生气的样子说：“你、你、你怎么能这样说呢？”
　　“我再相信你，但也不会相信你们孤男寡女同宿一室而不会发生男女之间的关系啊。哼，真是遇到你了，真要气死我才肯罢休。”
　　文平脸上露出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神色，支支吾吾半天竟答不上一句话来。桃红极力控制着自己，慢慢地让自己冷静下来。紧绷着脸考虑了好一阵子，对他说：“你和我若就这样走了，显得我们太小架子气，没有人情味……这样吧，我们今晚都不走了，留下来照顾照顾她，这在情理上都说得过去。”
　　文平一听，心中一骇，慌不择言地阻止：“不行，不行，这不行。”
　　桃红顿时鼓起了眼睛，语气变得十分火爆强硬起来。
　　“文平，你究竟要玩什么鬼把戏？有话就说，有屁就放。有什么值得这样遮遮掩掩。说！为什么不行？”
　　文平被她这样一激，也横晃一枪。
　　“说了半天，你、你根本不相信我，还时时怀疑、猜测我。”
　　“啊，好一个文平，我真太小瞧了你。你真的要把我当傻瓜耍？若我们把这种关系反过来说，若是我与一位英俊潇洒的男人同寝一室，特别是深更半夜，你能容忍吗？相信不会发生什么事吗？”
　　文平找不到合适的理由为自己开脱，回避锋芒地回答：“唉，我说不过你，我离开这里回厂去总行不？”
　　“文平，说话不要遮三盖四。请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不要我了。我真的那么讨厌吗？”
　　她终于受不了文平的这种来回不定的折磨，泪水不听使唤地从眼眶里蹦出来……她伤心极了，文平在献出迷惑她心魂的媚态中连连否认这一切。她再次被骗过。唉，陷入情网中的人真是无可救药，特别是在被别人抛弃时还执迷不悟被人骗得团团转之时。事情都十分明了还一根筋地相信那谎言，还守那份不存在的爱情。
　　“桃红，请你不要那么多心眼胡思乱想好不好？我痛你、爱你都来不及，怎么会讨厌你呢？”
　　“好，就算冤枉你，我向你认错，道歉总行不？是我多心爱钻牛角尖可以吧！不过，有两条路由你选。要么我们都留在这里，要么跟我回出租屋。我尊重你的选择，你看着办。”
　　桃红毫不客气地说，文平脸上显得更难堪，不知如何应付。她见机而入，毫不犹豫地把软绵绵的身子靠进他胸口。他猛地一愣，半天没反应过来。她不容他多想，就在他怀里不停地撒起娇来。他有些木然，没有往日的那种强烈的反应。她管不了那么多，强硬地抓住他的手就往外拖。他无奈，露出难堪一笑，为自己解围地说：“唉，真的看不出我的桃红有一套呢，我真的服了你。留在这里你多心，回到厂里你又不放心。算了，爱上你这个小冤家算我倒霉。我跟你回去，这下就安心了吧？”
　　桃红被文平逗乐了，脸上再次爬满了微笑。朝他嬉笑几声，极为风趣地说：“嘿，后悔了吧，现在知道倒霉了。嘻，谁叫你爱上我，活该。”
　　说完，哼着小调走到王英的床前，为她盖好被子。又回到他的身边，拉着他的手嬉笑地说：“好了，一切就绪。亲爱的，我们走吧。”
　　文平无奈，做出十分潇洒地摇了摇头，十分轻松地笑了笑。紧搂着桃红，朝门口走去。他躲过她的眼神，贼眼地留恋着躺在床上的王英，极不情愿地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