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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为水而战

作品名称:岁月      作者:这一生      发布时间:2020-01-02 08:26:19      字数:4893

  同里乡是半山区,一半村是平原,一半在山里,白家村、靠山村、王家村成品字形状散布在大青山山脚下。这大石城也是千年古县城呢!据说修建大石城所用的石头,都是来自大山。白露感到不能想象的是,大石城的石头在一千年以前是怎么开采怎么运输的!
  想不明白就不想了,想得脑袋瓜子都疼。
  一直安静的街上喧闹了起来,同学韩芳芳脸色煞白地来到白露家。她的两只手冰凉,抓住白露的手,嘴唇只打哆嗦,说不出一句话来。
  白露拍拍她的后背。
  “芳芳,顺顺气儿,别着急,有话慢慢说。”
  韩芳芳拿起白露家的搪瓷茶壶就往嘴里倒,她都来不及往茶杯里倒水。水顺着她的嘴角脖子往下淌,洇湿了她的白底儿粉色碎花衬衣。
  “啥事啊?这么急!”
  韩芳芳眼睛都快瞪出来了:“快找你爹去,韩小燕她爹韩粪叉要和靠山村的张黑蛋打起来了。白露,赶紧找你爹去。”
  白家村、靠山村、王家村,三个村子几乎年年为争水头打起来。这乌龙水库是距离三个村子十几里远的一处蓄水水库,白露的爹白长顺已经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了,所以见怪不怪了。他刚刚进家门,把锄头一扔,一手抓起一个馒头,一手捞起一块腌黄瓜,嘴里塞得满满的,大步流星地跟着韩芳芳往外走;白露一路屁颠屁颠儿地跟着,她这是第一次去看。那种阵场她还真是没见过,去年村子里械斗赶走王宏亮自己都没敢去看呢!就是那年王小波和孙易阳打架也只是远远观看罢了。
  这会儿自己都是准高中生了,也算是长大了吧,再接受教育就是非义务教育了!白露自己给自己壮胆儿。
  韩小燕家的这块田叫“野坡”。村子里的每一块地都是有名字的,就像余华写的《活着》里富贵的牛一样,连猫猫狗狗都有名字。白露的大娘从一数不到十,但是她家喂的那鸡一只都丢不了。夕阳西下之时。大娘就站在门口,一只手端着一只竹框一只手搓着小米:“小黄,小花,小黑,死那去了。大冠子,红樱子,别抢,都有食儿吃;还有柳条子,吃多少,撑不死你。咕咕……咕咕……”这方圆数里的田地都是有名字的。大青山下,麦子已经收割过了,玉米苗刚刚定苗,两三片窄窄的叶子在夏风中蔫蔫地耷拉下来,发出无声的嘶喊:渴啊——救苗如救火,这早一个钟头浇了水,没准儿亩产能增产几百斤,那可都是钞票啊!一家子老小吃喝全都指着这几亩地。
  同里乡所有土地都是渠灌地,浇地时通通大水漫灌,水头一开,顺畅的话,半个小时能浇二亩地。只是现在,要抢水头,这渠水都是一个队派一个主事儿人,先收钱买水,浇完地之后结账,长退短补的。白长顺是负责联络渠管的,各队人自己结账。所以白长顺和三里五乡管浇地的村干部比较熟络,有话都会好好说的。
  
  到了“野坡”。水渠里的水快差一搾就到渠沿儿了,绿嗖嗖的浑浊的渠水咕咕地流淌着,野坡的土地滋滋儿响。七月的正午阳光很是热烈,黄褐色草帽下是紫褐色的脸膛,青铜色的肌肤是不需要衣服的,一条白毛巾随意搭在脖子间是擦汗用的,华北的汉子和这万里旷野一样粗犷。显然这里是刚刚吵过,渠北都是靠山村的人,渠南都是白家村的人。然后就是湿泥地上杂乱的脚印。白露和韩芳芳远远地站着。
  “靠山村的兄弟们,有话好好说!”白长顺掏出自己那盒软盒子烟,白露知道爹这盒“黄鹤楼”是带过滤嘴的,招待贵客用的。爹就递了一枝,其余的扔给了靠山村的大老爷们,那边一阵骚乱,空气里紧张的气氛一下子缓和了不少。白露暗地里给爹点赞。刚刚到野坡时,暴烈的空气几乎能擦出火花来,那种火药气息一直在蔓延伸展……
  隔着水渠的气氛总算和缓一些。
  “嗯嗯”白长顺清了清嗓子:“靠山村的兄弟们,你们在上水头,让了我们,我代表白家村的老少爷们先谢谢了。”白长顺拱拱手,鞠了一躬。
  靠山村的张黑蛋没有料到白长顺会来软的,有些措手不及。但是不管软的硬的,浇了地才是硬道理。瞅瞅下水头的玉米苗嫩绿绿的直挺挺的,看看上水头自己家的玉米苗快拧成一股绳子了,张黑蛋黑脸不觉拉长了。
  “少废话,今天这水得改道,要不然别从我家田头过。”
  “大兄弟,这话见外了,不是?这水一直在渠沟里留着,白家村先买的水,要不然水能从上游往下流?做事总有先来后到吧!”白长顺说话不紧不慢,用手指捏捏过滤嘴的白纸,把过滤嘴香烟放在鼻子下,使劲抽动鼻子。他并没有点烟,而是把烟夹在耳朵后面了。
  白露和韩芳芳对视两眼,棒啊!我爹说的话句句在理!
  韩芳芳竖着耳朵接着听。
  刚刚她去找白露爹的时候,这里还打过一架呢!白露爹能说合下这件事情吗?
  “我不管。今天是周末,我明天还得上班去!我今天必须得浇地。”张黑蛋在县城化肥厂当保安,这应该不是假话。
  白露心里说,这也叫理由啊!得愧你还是大人,摆不上台面的歪理。张黑蛋是嘟囔着说的,显然,他自己都底气不足了。
  白长顺心里了然了。
  “你看这么着行不行?咱们总不能坏了规矩。今天你替韩粪叉浇地,赶明儿该你家浇地,韩粪叉替你浇。”
  “我不就是怕欠别人人情吗?”张黑蛋说。那张黑脸在日光下变得黑紫,汗水滴滴哒哒往下流。
  “我看就这么着吧,你们俩为争个水头,值当吗?”靠山村村长王加力添上一句话。
  “大家伙都散了吧!散了吧!该回家吃饭吃饭去,该干活干活去。大热天儿的,别中暑了。别怪我老白咒大家,该干嘛干嘛去!”白长顺话不多,句句有分量。
  白家村人呼啦一下子散了。
  “就这样走了!我还没说话呢!”张黑蛋的脸更黑了。
  “傻吗?占着理儿了没?真丢人!”王加利往渠里吐了一口浓痰。
  “合着我白打一架。”
  “怎么白打?换工!换工!死脑筋!”老婆数落着。人群快散尽了,只留下一地杂乱的脚印。韩芳芳和白露一起往家走。
  “白露,你见过打架吗?”
  “见过。”
  “刚才差点儿没把我吓死,都轮起铁锹来了,不过还好没伤人。还是你爹厉害,三五句话,人就散了。”
  “可能是我爹出现的刚刚好,大家都不想打架。”
  太阳正在蓝天中高高的悬挂着,路边的杨树上知了在不知疲倦地嘶鸣“知了——知了——”
  “你懂什么啊!”白露心里想。
  没过两天,听说孙村和靠山村打起来了,还伤着一个人。这是董洁说的,董洁的爹也是参加救助的人,据说皮外伤的就有十几个人。白露没有看到那个惨烈的场景,只是听说。三天之后去地里干活,还看见靠山村俩男人头上戴着白纱布,跟谁家死了人缠着白孝条似的。
  第一次,白露有些反感自己村子周围这些人,都什么时代了,动不动还武力解决。这械斗来械斗去的,几时才是头啊!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此话不假,还是和水有关的。这两年,村子里平地起来了好多厂子,小作坊似的;几车红砖,拉起一道围墙,竖起几截墙壁,盖上石棉瓦,就是一片厂房。
  山野菜厂、酸枣汁厂、罐头厂、方便面厂等等。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就地取材。
  这些厂子用水量极大。白家村吃水都成了问题,这是全村人想都没有想过的问题。白家村本来是个幽静的村子呢!那些小巷,白家村的小巷太诱人了。两个人,手拉手,就可触摸到小巷两边的墙壁。站在这头,看见那头,是小巷的长度。
  小巷深处有一眼水井。清晨,辘轳开始“吱呦”、“吱呦”地响,新的一天开始了。清凉的井水打上来,挑上担子,“吱呀”、“吱呀”,一路走来,溅出水花,小巷的土路上就多出两行花朵。从巷头到巷尾,一路盛开。两个孩子,一左一右,踩着花朵走路,是常玩的游戏。如果水桶里放上两截木棍,水就不会太漾,花朵也会若隐若现,不太好玩了。这水井就在白露二爷爷和三爷爷家一处空地。
  
  数年后,无论白露走到哪里,魂牵梦萦的那一口水井还是会出现在梦境中的。那一口水井让远远近近几十户人家有了大聚会的机会,而飞短流长也是从井边撒播开来的。每日清晨,还在睡梦中,“咯吱咯吱”拇指粗的井绳一圈一圈缠绕在辘轳上,清凉的井水也就提上来了。“咯吱咯吱”扁担压在肩头,扭动腰肢挑回家里。白露和董洁看过这些挑水的婶子大娘们,数孙丽云腰扭的好,她走路的姿势比靠山村跳大神的李半仙跳的还美呢!可惜,小小年纪就成了活寡妇。
  白露还喜欢看这些女人们洗衣裳。两个大石槽,其中一个就是白露家喂牛的那个大石槽,四五桶水倒进去,两边用破布塞住,洗衣粉化开,满是白色泡沫。
  白家村东头有一眼水井,在水井的上方有一个很大的柴油机。柴油机工作起来,“嘣嘣”“哒哒”地响,在靠近机器两三米远的地方说话都听不清楚。要想传话必须大声喊叫,更有人用手做喇叭状,放在嘴边,大声喊“喂——”。水泵抽出的水,泛起白色的水沫,四处飞溅,在日光照射下,流金溢彩。这一幕,仿佛电影画面一样永远定格在脑海中。
  每年暑假,这个时节,母亲总要把家里的被褥统统拆洗一遍。趁着浇园放水,洗东西比较方便。炎炎夏日。大粪篓、编织袋,一起上阵。
  村外,长长的沟渠边,清亮亮的渠水唱着欢快的曲子,一路流过。沟渠两边,婶子、大娘,早占好了地方。一块条石,天然的搓衣板;一个捣衣捶,“梆梆”地开始工作。俗话说,“三个妇女一台戏”,几十个家庭主妇聚在一起,“梆梆”声此起彼伏,煞是壮观;“哈哈”笑声不断,煞是热闹。多么美妙的场景,多么欢闹的场面。
  孩子们更是自得其乐:有帮大人洗小衣物的,有打水仗的,有玩游戏的,有哭的,有笑的,有闹的。
  衣物洗好后,棉花地、菜园子,都是晾晒的好场所。四个人拽住床单的四个角,用力拧,一直拧成麻花状,水也就基本上控干。拽住四个角,抻平,铺开,等到全部洗完,也晾晒的差不多了,收了,叠好。
  当夕阳西下,人的身影渐渐拉长,喧闹了一天的小沟渠也平静下来。此时,家家户户也升腾起袅袅炊烟。乡村、小桥、流水、人家,宛如一幅水墨画。只是画笔永远也画不出那浓浓的乡情。
  只是机井在浇园的时候才会抽水,全村女人就跟久旱的田地一样渴望水,一家老小,单的夹的棉的,都在这几天可着劲儿浆洗。仿佛错过这些时日,就像错过几万元似的。
  白露家附近这口井可是常年有水的。因为白长顺是村干部,所以家里备了捞水桶的家伙,白长顺自己做的,锚似的,只要挂住桶系儿,一次就能提上来。
  
  孙丽云是往井里掉桶掉的最多的,只要白长顺去帮忙,白露娘不是自个儿跟着就是派白露去跟着。白露倒是乐意当盯梢,省得娘一会儿让剥蒜一会儿让烧火的。白露更愿意看孙丽云扭腰,跳舞似的。
  今年暑假,不光是孙丽云掉桶了,好多人掉桶,白露娘让白露把捞桶的家伙事挂在井台上了,这会再也没人去家里找了。大家发现井水变得越来越浑浊,而村外的机井抽上来的水居然也是浑浊的,只能抽半管了。那水龙好像苟延残喘的老人一般,有一口没一口的往外吐水。
  水危机!
  白露以前从书本上看到的华北水危机已经有了端倪!彼时,整个华北平原地下水过度开采已经成为不争的事实。
  村子里各个队里商量着打井,打深井抽水浇田。因为渠水确实不方便,经过四个村子才可以抵达白家村,而且年年都有为争水头打架斗殴事件。本来三里五乡都是亲朋,这样一闹的话,都成仇人了。那天,白长顺扳着手指一数,就这半个月中,村子里新添三眼深水井。
  深水井到底有多深?白露趴在小巷的井沿可以看到井底。但是深水井不行,只看到黑乎乎的一片。深水井,主要用以获取深层地下水,即地下50米以上的水。深井水的优点:①只需为水泵交付较少电费就不用再交水费;②不但可作食用水,还可以作为工商业用水;③来自深处地壳岩层水,含有齐全的人体必须矿物质,水质无污染,口感清甜;④地下水取之不尽也就永远没有停水的麻烦;⑤可沿用你原有的输水管道输送地下水,一拧开水龙头就能喝到地下水,跟自来水一样方便;⑥一般情况钻入地下40米以内有水,工程费用合理,工程期短;⑦井口小,占地只有3—4平方分米,绝不影响家居美观及正常生产作业;⑧地下水恒温24℃,冬暖夏凉。
  鉴于深水井的优点,那些罐头厂、方便面厂啦,都有自己的水井了。
  村子里也打了两眼深水井以供人们饮用和日常生活用水。
  于是工程浩大水管铺设开始了,全村划定一下界限,谁挖谁家的沟,铺设塑料水管,这在白家村来说也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情。因为从今天开始,白家村再也不用看别人脸色浇地了,深井水,想白天浇就白天浇,想晚上浇就晚上浇。
  还有,用上了自来水,和城里人一样,只要一拧水龙头,水就会“哗哗”流出来。白露还没有学会挑水,扁担就搁置起来了,而白露却一直没有学会挑水,长大了,还有几分遗憾:手不能拿针,肩不能挑担!就是说的她自己。
  不管你愿不愿意长大,时光在飞速流逝,眨眼间就是一年。洪荒岁月之中,总有些影像会留下来,而且是深深烙印下来。
  想必以后的日子里,白家村会安静不少吧!最起码,“为水而战”,那种粗鲁野蛮的行为再也不会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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