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三月九龙会(4)
作品名称:九龙河风云 作者:张良芳 发布时间:2019-12-28 19:08:51 字数:3252
雇来的人和罗家桥的毛头小伙子们,认为赛会赶热闹那个不想到前头去?争前恐后出出风头这也是无可非议的。因此大家也都满口答应了。
矮子二妹在江湖上学过一些蛤蟆拳,当天出会时,便把一个伤人的暗器——拳冲,像一个小拳头似的铁疙瘩揣在怀里。并吩咐大家,到了那里一定要听他的指挥,碰到芦苇漕人阻拦,“给我狠狠地打!就是打死人也不要紧,由罗乡长担待。”
其实,罗家桥族里本来也有自己的族长,可是黑无常一手遮天,由他出面的事情别人还谁敢过问?当时别的忠厚的族里长辈也不同意这种霸道作法,可是人们都惧怕他的权势,谁敢反对他?因此真正族里的族长和干事们倒没了权力,却让陈二妹这样一个外人来领会。
当下,喊声:“打——”那十几个不明真相不知是非的天台人和罗家桥受蒙蔽的那些毛头小伙子们,便纷纷从抬阁上抽出抬扛青柴棍,叫喊着夹头盖脑地向芦苇漕人冲来。
“啊!你们敢打?!”祥甫气得大叫一声,与咬脐、贵法、根宝、祥青、祥海、阿二等抬古琴的后生们,也立即抽出轿扛来抵挡。于是立刻棒对棒拳对拳碰里啪啦你叫我骂地对打起来。
起初罗家桥人仗着人多势众气势汹汹地十分厉害,看见芦苇漕人就横冲直撞乱砸乱打。但是祥甫、咬脐、贵法、根宝、阿二等后生们,都从小跟父兄打铁抡大锤出身,他们也是不好惹的。手把劲相当有力,他们横起抬台搁的杠棒左桃右扫上砸下捣,一下子把罗家桥人打得落花流水人抑马翻。罗家桥人一看势头不对就步步后退,与此同时在他们前后的各社各村赛会的人,看罗家桥人倚仗黑无常势力太强横霸道,也都过来帮长丰社芦苇漕人。芦苇漕人更加勇气百倍,直打得罗家桥人东倒西弯七零八落,有的悄悄溜掉,有的边打边退。矮子二妹一看,芦苇漕越打越勇,人越打越多,而罗家桥人却越打越少,眼看要吃亏,回去怎么向罗老板交待?急得睁大金鱼眼,咬紧雷公嘴,悄悄把暗器摸出来捏在手里,见祥甫、咬脐、贵法等那些棒小伙子正在对付他雇来的天台人,又见老成章的二儿子——那个呆头呆脑不怎么灵活的祥青,这时正在扶旁边一个受伤的人,便向他冲去,乘其不备用握着铁疙瘩似的拳冲,狠狠地向祥青的腰眼冲了一拳,只听祥青“嗳呀!”一声惨叫,身子一晃,立刻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吐起血来。脸色顿时变成纸一般白。
“打死人啦!打死人啦!啊呀!打死人啦!”有人大声呼叫。
众人都围过来,祥甫一看是祥青,叫声“二阿哥——”急忙把他背到草子田里去急救,马上,咬脐、贵法、阿二等其他人也都立即回来,又替他拍背又替他摸胸,又替他揩带血的嘴。
“这是谁打的打得这么凶?”“祥青!祥青!你怎么啦!”
“我……难……受……”祥青说了这么一句,身子卷曲着,手按肚子,眼睛显得无限痛苦,发紫的嘴唇颤抖着,胸脯急剧地起伏着再不会说话了。矮子二妹这一拳正好冲在他的肋骨上,肋骨被打断三根,肝脏破裂,造成内部大出血。
“二阿哥——二阿哥——”祥甫痛切心肺地大叫一声,使劲地替他按摸肚皮和胸脯。但内脏受损是不好再碰摸的。反而使祥青更痛。“我痛……我……痛……”祥甫不敢再按摸。只是轻轻地扶抱着祥青。
咬脐、贵法、根宝、阿二等众伙伴们一个个气恨得咬牙切齿:“娘的找罗家桥人算账去!”
“那个王八蛋打得这样狠?”
“打死人要以命抵命!”
根宝说:“我亲眼看见是陈二妹打的。”
“祥青根本没打他们,他为啥要打他?”
“找矮子二妹算账去!”
“找罗家桥人去!”
但是这时罗家桥人早抬着台阁跑了,祥甫、贵法等人遍寻他们不着,一时大家气得干瞪眼。这时从后头赶来的老阿木说声:“救人要紧,快把祥青抬到宁国寺菩萨面前去!”人们说声:“对!对!”暂时把罗家桥人抛在一边。马上到马家浦借来一块门板和两根麻绳,贵法、咬脐、根宝等人大家七手八脚地把祥青扛到门板上,赶紧把奄奄一息的祥青抬到宁国寺灵官殿那尊没出殿的小灵官菩萨前。
老阿木虔诚地跪着,手捧一束香火含泪祷告着:“弟子张祥青,前来行会,不意被人打成重伤,他是为菩萨出殿行会而被打伤的,求菩萨多多保佑,施放良药,尽快恢复祥青身体健康。”他念完以后便在菩萨面前的铁香炉里抓一撮香灰,就着从庙祝那里要来的一杯水,搅和了用筷子撬开祥青紧闭着的嘴唇,把黑呼呼的香灰糊灌进祥青的喉咙里去。老阿木等老一辈人说,这是唯一救护行会受伤的人的好办法,吃了菩萨施与的灵药——香灰,伤很快就会好的。但是祥青皱着眉头,头侧来侧去地不愿吃那苦刹的香灰。老阿木一面灌一面劝说祥青,“祥青乖,吃了菩萨司的药就会好了。”祥青头侧来侧去挣扎着勉强地咽了下去。
但是祥青吃了菩萨的药并没有好转,他躺在菩萨面前的门板上,肚子一下一下起伏着,脸色变得越来越白越来越难看,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芦苇漕人行会的兴趣也没了,只是为表示对菩萨的虔诚,那架古琴仍叫老兴发领着,另叫祥海祥明等一般小后生们抬着,吓得惊魂未定的乐师们拉着凄凉哀伤的曲调,跟在人家后面无精打采地行进着。
一支香功夫,咬脐把在会前头奔忙指挥的老成章急忙叫来,老成章来到阴森森的小灵官菩萨面前,看见直挺挺地躺在门板上的祥青双手哆嗦着,一下子跪倒去扶着儿子的头发和面孔,颤声地呼叫着:“祥青!祥青……”
祥青听见父亲哽咽的叫呼声,已呆呆的眼睛乏力地望了一下老父亲胡子扎拉的脸,已变成黑色的嘴唇吃力地动了一动,似乎想向老父亲说句什么话又说不出来,突然头一侧大口大口地吐起血来,一阵猛咳咽过气去。
老成章望着脸色惨白嘴角流血的儿子,连叫:“祥青——祥青——”老成章半天回不过声来,眼泪顺着他饱经风霜的脸和胡子,扑簌簌地流下来。滴在祥青惨白的脸上。
“咳!孩子!爹对不起你呵!”他痛心疾首地啜泣着。
“婊子,儿子!这个仇一定要报!”祥甫望了望躺在地上门板上的祥青一下,猛地跳起来说。
“他娘的罗家桥人也太狠了!”
“找矮子二妹去!”
“找黑无常去!一定是他暗中指使的!”咬脐、贵法等也愤愤地骂。
突然祥甫奔出去说:“走!弟兄们跟我到罗家桥去!打矮子二妹去,给我二哥报仇!”
“走!走!走!我跟你一道去!不把这个矮子二妹打死老子誓不回来!”
“走!统统走!向罗家桥人讨命去!向矮子二妹讨命去!”贵法咬脐等大声叫喊着,后面还跟着根宝、阿二等一伙芦苇漕村的后生们,个个摩拳擦掌地拥过去。
“好甭去的!”突然老阿木颤魏魏地站起身来,挡住大家摇摇头说,“没用处的,你们去了也是白搭。这是黑无常有意借机报复的。”
“为啥白搭!打死人难道没王法?”
“明明知道他是有意报复的为什么不能找他算账?”后生们不明白地质问。
老阿木长叹一声说:“历代规矩传下来,行会打死人是不偿命的。黑无常来这种场面行凶,恶毒就恶毒在这里。再说就是看见陈二妹打的,你又能对他怎样呢?他会说他们也有被我们打伤的。何况当时他下手打祥青时我们又没有当场捉住他的手,他也不会承认。这些道理黑无常比我们懂得多。所以你们去也是白搭。”
但是祥甫等后生们不肯罢休:“不能就这样算了!不管他承认不承认,我们祥青被他打死了总是事实!打死人就是要偿命,这口气我们不能咽。”他们不管老阿木等的劝阻,坚持要去罗家桥找陈二妹和黑无常。不想他们刚走出人堆,祥甫和咬脐正好与一个急冲冲赶来的人撞个满怀,咬脐抬头一看,原来是罗震海。
“嗯,是你……”
祥甫望着歉疚地站在那里的罗震海说:“看来你是知道的?你来得正好!我们正要找你们罗家桥人去,你说你们罗家桥人为啥要把我们二哥打死?!”
“罗震海,我们错把你当成了自己人,罗家桥人这样蓄意要报复我们,打死我们的人,你事先也不告诉我们一声,矮子二妹现在在那里你知不知道?”大伙愤怒地瞪着他。
原来刚才长丰社芦苇漕人与罗家桥人相打时,罗震海与阿秀正掉在后面看别的会。路差了好一段,当时发生的情况他俩并不知道。待人们传说前面打起来了,打伤了人,他俩也奔上去看热闹。到了那里才知道相打的竟是芦苇漕村抬古琴的人和罗家桥村抬台阁的人,据说把芦苇漕村的一个后生打成了重伤,已经抬到宁国寺菩萨面前去了,于是俩人便关切地急忙奔到宁国寺来。到了寺里一问才知道,被打成重伤的竟是祥青,阿秀的堂哥。他和阿秀便焦急地前来观看。不想一到这里就碰到了从灵宫殿里拥出来的祥甫和咬脐。罗震海一见祥甫和咬脐这样问他,他不知如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