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悲喜交加
作品名称:云卷云舒 作者:老老男人 发布时间:2019-12-27 19:07:30 字数:4596
过几天有一个叫江军的十五六岁的小孩来应聘小工。他这个年纪应该正在念书,只有两种情况才会不去念书而出来找工作,或者家穷没钱念书,或者是个二流子不爱念书。如果是第一种情况我还敢用他,如果是第二种情况我就不敢用他了,因为我不会相信一个二流子的。一个二流子或者会占我便宜还偷我的钱,或者不好好干活,成天糊弄,把我的生意弄砸了。或者,如果将来我娶媳妇的话,他还会勾引我媳妇。这可是我在王泥巴手下打工时以我的亲身经历积攒出来的经验。我不会轻易让这小子乘虚而入的!我需要一个像我一样踏踏实实地念了十二年小学的人,所以我必须要调查清楚他的来历。
“你哪毕业的?”,我问他,如果他回答是清华、北大毕业的,我一定会立马让他滚蛋的,我可没那么笨,他骗不了我!
“我初中都没毕业呢”那孩子笑呵呵并且很爽快地说。
说实话我对他的回答、动作、表情都很满意,并且还有些喜欢上他了。
“你为什么不念书了,是因为家里没钱吗?”,我已经把他喜欢到特意提示他应该怎么回答问题的程度了。
“不是,我家里一直想让我念清华北大的!”,他又微笑而真诚地说。
这清华北大四个字马上引起了我的注意,大概他要开始骗我了。“那你为什么不念?”,我盯着他问,想看看他把骗术揣哪个兜里了。
但他今天好像没有随身携带骗术,他没把手伸进兜里,又笑呵呵地说:“我们家大概没有念书的基因,所以祖宗三代都没念过书。我父母是开工厂的,家里很有钱,但我就是不爱念书,就想出来学点自己喜欢的手艺,以后自己干事业。我不喜欢继承我家的产业”
这个回答很出乎我的意料,竟然弄得我手足无措了。
他似乎看出来我的疑惑了,就说:“我不会白学你的手艺的,我每月给您一百块钱,算是学费吧,然后我还帮你干活!”
这人要是时来运转了,本来要花钱的事都会变成挣钱!我简直是忘乎所以了,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他突然把手伸进兜里,我大吃一惊,心想他这回是真的要掏出骗术了,否则这天下哪有如此的好事。我提高了警惕紧盯着他。但他从兜里掏出了一打钱,数出十张递给我,“您如果同意了,这是我第一个月的学费”
我刻不容缓地收下钱,并且马上写了一个招收十个徒工的广告贴到门上。徒工吗,就是要跟我学本事的,不给我钱我是不收的。
江军干活很卖力气,还很聪明,我对他是倾囊而授。人吗,对自己喜欢的人是不会计较太多的,这时我才理解了当初王泥巴为什么会对我那么好,就如同我对江军一样。
江军干时间长了,就看出门道了,他问我:“那边货站里的车怎么不来我们家修车呢?”
“一般那种大货车都是车主雇的司机开车的,修车点都是车主找的,除非是车突然出毛病了司机才会就近修车。你别急,现在天热,车不爱出毛病,等天冷了,就开始净是毛病了,什么分电器坏啊、化油器堵啊、水箱漏啊、电瓶没电啊。到那时,这些车就都得到我们家来修了。一回生二回熟,将来这些车都得是我们的客户”
“那何必要等到冬天呢,我们干脆去货站做个活动,免费检查汽车,怎么样?”
我不由得盯住江军看了一会,觉得这个主意不错,这小子可真是聪明!
“我看市场里总做活动,我们不也可以做吗,主动出击啊”,江军以为我冥顽不灵,还在继续劝我。
我一拍大腿,“走,我们主动出击去!”,虽然我下了决心,但还是忐忑不安,不知道是怕什么。
江军找出一个纸盒箱板,在上面写上“免费检查汽车”几个字,举起来跟我走进货站。
我看江军都敢举牌子了,我胆子也大了,进了货站就喊:“修理厂免费检查汽车了!”
我们的这个举动在汽车修理行业算得上是前无古人了,那些司机只是呆呆地看热闹,没人搭理我们。
我们挨个从货车旁边走过,遇到发动机开动着的车就停一会,我好观察一下有没有毛病。后来终于让我遇到一辆有毛病的车,那车的司机还在呆呆地看我热闹,我对他说:“你车的差速器漏油了”
那司机傻呵呵地看着我,好像不知道我在和他说话似的。“你车的差速器漏油了!”,我提高嗓门说。
把司机才有了反应:“什么,哪漏油了?”
我手指了一下他车的后轴:“看到中间的那个圆的东西没,底下正在漏油!你没感觉到车走时动静大了吗?”
那司机看了看,然后问我:“那怎么办?”
我知道他不会马上让我修的,我只是显摆一下本事罢了,就说:“去买点齿轮油加上,干完这趟活就去修吧”,说完我就走了。
我又听出一辆车的动静不对,告诉司机需要换气门了。
经过这两个回合,开始有司机主动让我给检查车了。这些车总是超载,都大大小小有些毛病,我像个医生一样把毛病和表象说得清清楚楚,把司机说得心服口服。最后我对司机们说:“以后货站的车来我们修理厂维修,修理费打八折!”
从此以后货站的车陆续来我这修理,我的活慢慢多起来。
江军每月的一百块钱学费我也不要了,每月还给他发100块钱工资。但是我留了一个心眼,我不能把我的本事倾囊而授,我要留一手,让江军尽量在我这里多干几年,他已经是我不可或缺的助手了。
可不知怎么了,二妞和李静渐渐地不怎么来了。我问妹妹是怎么回事,我妹妹说:“二妞说她们学校有一个活动小组,要利用节假日搞活动。李静看二妞没空来,也就不来了”
我看到我妹妹说话时很犹豫,我猜二妞可能是变心了。我要找机会去看看她到底要在节假日参加什么活动!
转眼三个月就过去了,八月底时,房租到期了,我痛快地又交了半年的房租。这三个月期间,我平均每月能挣两千多块钱。
下午没等下行,我妹妹就急匆匆地回来了,“辛宁,妈妈托人到市场告诉我说爷爷病了,可能要不行了,我们得赶快回家”
我把修理厂托付给江军,和妹妹赶回家了。
第二天上午我和妹妹赶到家,看到爷爷躺在东屋炕上直喘。我妈妈说:“已经发病一个月了,找村里医生看了,说看不出什么病,让去县医院检查。可你爷爷不去,说活够了,该走了,你奶奶也不让去,要和你爷爷一起走。赶巧半个月前街上路过一个算命先生,让他看了看。那先生挺会看,说是最近肯定搬过家,动了脉气,只要搬回去就好了。这不你哥哥嫂子就搬下屋去了,又把你爷爷奶奶搬回东屋了。可这么一折腾,这病又重了,人都开始糊涂了,恐怕是要不行了”
我奶奶闭着眼睛盘腿坐在我爷爷身边,像拍小孩睡觉那样拍我爷爷,嘴里还叨咕着什么。我哥哥和嫂子也在东屋住,白天晚上地伺候我爷爷奶奶。看我嫂子披头散发的样子,已经累得不行了,不时地闭眼靠在被褥上小睡一会。我哥哥也是双眼通红,满脸胡子茬,有气无力地瘫坐在炕边。
一会我姐姐回来了,手里拿着刚买回来的痱子粉,是给我爷爷抹身子的。
我妹妹说:“妈,你们都歇着去吧,我照看爷爷奶奶”,说完她就给爷爷翻身往背上抹痱子粉。
大家都来到西屋,在炕上坐了一会,边聊边不自觉地躺下,一会都睡着了。我去东屋,也不知道能帮忙干点什么,就又去院子里转一圈,在下屋坐一会,感觉好无聊。
一会听我妹妹喊:“二哥,给我打盆水来”
我把水拿进去,妹妹说:“爷爷身上太脏了,我给搽一搽”。我想帮忙,可我妹妹干活麻利,我也伸不上手。
下午李良利的妈妈来了。我把大家叫醒,大家睡了这半天,都精神多了。李良利妈妈看了我爷爷一会说:“看样子是不行了。大妹子,咱俩商量个事啊”
我妈妈和李良利妈妈在院子里商量一会,又把我姐姐叫过去商量。一会我妈妈进屋对我们说:“看样子你们爷爷是不行了,如果你们爷爷走了,这家里一时半伙就不能办喜事了,所以我和亲家商量,不如趁现在赶紧把四疾和李良利的婚事办了。你们看怎么样?”
我们当然都同意了,我妈妈肯定是在我姐姐同意后才决定的。虽然我爸爸还在地里干活没有回来,但家里的事情我妈妈是从来不和我爸爸商量的,既然大家都同意了,我家和李良利家就赶紧操办起来。
原来决定是三天后办婚事的,晚上看我爷爷的病又重了,就又决定后天就办,那就剩下明天一天准备时间了。
我们家是用不着准备什么的,准备一点嫁妆,再把我姐姐打扮一下就行了。但这可苦了李良利家,李良利一声令下,几乎全村人都去帮忙了,包括大队干部。
第二天我们一家人和李良利妈妈都守在我爷爷旁边为他祈祷和祝福,请求老天爷保佑我爷爷再多活一天。
看来老天爷有眼,我爷爷的病似乎好点了,不再喘了,还迷迷糊糊地嘟囔了几句谁也没听懂的话来。
第三天我嫂子在家照顾我爷爷奶奶,我们都去参加我姐姐的婚礼去了。我们隔辈人对我爷爷的生死还不算太操心,他其实就是老得要死了,应该算是善终了。可是我爸爸却也不把自己爸爸的生死当回事,竟然在婚礼上大吃大喝,醉得不省人事了。
婚礼结束后,我们家人都赶回家了。我爸爸被李良利安排在西屋睡了。李良利妈妈晚上也回自己家了,临走时还举起手抻抻腰说:“我可解放了,回去和几个老姐妹玩牌去!”
李良利对我姐姐很好,把结婚收到的礼钱都让我姐姐保管,还对我姐姐说:“我在外面也是个有身份的人,还是大队干部,优秀党员,是不能讲迷信的,所以你以后不要出去靠迷信挣钱了,省得对我的影响不好。家里的钱够花,你就专心带李向东就行”,我姐姐就答应了。
李向东是李良利的孩子,上二年级,因为妈妈去世得早,李良利又不会管孩子,经常打他,结果就逆反得了得,我姐姐简直就没法和他沟通。婚后第一天我姐姐早早地起来做饭,把婚礼上剩下的饭菜热了,然后去西屋叫李向东和我爸爸起床吃饭。我爸爸酒没醒,还继续睡。李向东一边穿衣服一边跟我姐姐叨咕:“你爸爸昨天喝了多少马尿啊,整得一屋子骚哄哄地,还打呼噜,跟打雷似的,我半宿没睡着”
我姐姐知道是我爸爸不好,就劝他:“宝宝啊,以后管他叫姥爷啊!”
“谁是你宝宝啊,别这么叫我!”
“那我应该怎么叫你啊?”,我姐姐知道得要花很大工夫才能得到孩子的认可,就和颜悦色地问。
“你爱叫什么就叫什么,问我干什么!”
“那我以后就像你妈妈那样对待你,好不!”
“你根本就不是我妈妈!”,李向东穿好衣服,下地上又说一句:“快让你爸爸回家去吧,别在这叫唤了”,然后去外屋洗脸去了。
我姐姐已经往脸盆里倒好了洗脸的热水。李向东伸手发现是热水,抬起脸盆走到院子把热水倒了,“我从来不用热水洗脸!”
我姐姐又舀了一瓢凉水要倒到脸盆里,李向东一抬胳膊把我姐姐手里的水瓢碰掉了,水瓢掉到锅盖上“咣当”一声,水洒了一地。
我姐姐赶紧捡起水瓢,李向东把水瓢一下子抢过去,自己舀了一瓢水。我姐姐呆呆地站了一会,看李向东洗完脸了,就把锅里的饭菜端上桌子,给李向东盛了一碗饭,往碗里夹了几块肉。
谁知道这李向东越闹越凶,“谁爱吃剩饭剩菜啊!”,用胳膊把碗一划拉,碗掉在地上摔碎了。
李良利早就被摔水瓢声惊醒了,在屋里一直听着,这时他忍不住了,从屋里出来二话不说,拿起一只鞋就往李向东身上打。我姐姐赶忙抱住李向东,背对着李良利打来的鞋,“一个孩子你打什么啊!”。“啪”的一声,李良利的鞋结结实实地落在我姐姐的背上。
“我他妈地早就跟你说好了,要尊重你的新妈妈,你还是这么不懂事!”,李良利气呼呼地说。
我姐姐把李良利推回屋,又给李向东盛了一碗饭,这回李向东老老实实地吃了几口,就背上书包上学去了。我姐姐要去送,李良利在屋里喊:“他从来都是自己上下学,不用送”
我姐姐伺候李良利吃完饭,李良利上班去了。我姐姐收拾了一下屋子,等我爸爸醒了,俩人就回家看我爷爷了。
我爷爷的病时好时坏的,又活了好几天。这搞得我和妹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的,心里总想着省城里的生意,急得抓耳挠腮的。也不知道是老天爷听错了我们只希望爷爷多活一天的祈祷,还是天下地下的计时法不一样,天上一天地下一年,如果适用天上的计时法,我爷爷还得活一年呢。
我妈妈也看出我和妹妹的心思,就让我们回省城去,我和妹妹只得回去了。她和我妈妈约好,每天下午三点钟她用公共电话往村委会打电话,我妈妈按时去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