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集（下）

　　1
　　后晌。
　　龙泉岭。
　　王安惠家。
　　西边的太阳快要下山了，王安惠的心，也随着太阳的逐渐西沉而愈加沉重！她朝那条弯曲的山路上瞭望，希望尽快地见到她所熟悉的身影。然而小路弯弯，即使是不太清晰，她也看得分明，根本就不见女儿的身影。
　　
　　画外音――
　　自从女儿患上了黄疸肝炎，王安惠就没有睡过几个安稳觉，也没有吃过几顿香甜饭。直到女儿的病情有了明显的好转，她的那颗时刻揪紧的心，才算略微地轻松了一些。
　　可是，李昌龙带着女儿去医院检查病情，已经有整整两天了，到现在还不见回来。她既担心女儿的病情复发，又担心李昌龙骑摩托车发生什么意外。特别是那摩托车，两只轮子窄溜溜的跑起来飞快。她就不明白，那窄溜溜的两只轮子，怎么就能够跑得那么快、那么稳？这一路飞崖峭壁，稍不留神，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镜头回归――
　　太阳已经滚落西山，夜幕渐渐降临，王安惠的心也愈揪愈紧，甚至于隐隐作疼。
　　一阵骤密的驼铃声，由远至近，清脆悦耳；狗儿已经将牲口赶到了圈前。
　　要在往常，王安惠只要听到铃声响至附近，无论多么忙，也要放下手中的活路，前去与虎子亲热地唠上几句，并及时地关上圈门。
　　可是今天，直到虎子奔到她的身边蹦跳撒欢儿，她才如梦初醒地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叹息一声对狗儿说：“虎子回来了！小黑小花，你们都辛苦了。待会儿我给你们弄吃的啊！”
　　王安惠关上牲口的圈门，毫不停顿地回到屋里，替狗儿弄来吃食，亲昵地拍了拍虎子的头说：“你们吃啊，我还有事儿，就不陪你们唠嗑了。”
　　
　　2
　　黄昏。
　　龙泉岭。
　　李文汉家。
　　兰彩凤焦虑地数落:“这龙娃跟那，那启兰已经去了两天了，咋就到这时候还不见回来呢？”
　　李文汉不耐烦地说:“你这个老女人头子，你整天就知道唠叨!你这样唠叨来唠叨去有用吗？”
　　兰彩凤说:“那该怎么办呢？”
　　李文汉说:“怎么办!只有等了!”
　　兰彩凤嘟噜:“那要等到啥时候？”
　　李文汉说:“不管等到什么时候，你都得等!要不，你去找呀!”
　　兰彩凤说:“我知道他在哪里？怎么找的到？”
　　李文汉说:“既然你不知道他在哪里，你就只有等了!（略顿之后）不过，我可警告你啊，龙娃回来以后，你再也不许为难他了，不然，别怪我跟你翻脸!”
　　兰彩凤唯唯喏喏地应答:“哦，知道了！”
　　
　　3
　　黄昏。
　　龙泉岭。
　　王安惠家。
　　虎子和小黑、小花正在吃食。
　　虎子心想:“小姐已经被那讨厌的家伙带走两天了，到现在还不见回来。老夫人着急，我虎子也着急呀!不行，我得找去!”
　　虎子舍下吃食跳出大门，朝龙泉街方向狂奔而去。
　　王安惠当即愣住了。可是，当她明白了虎子的动机，不禁感动得心痛：“真是一条善解人意的义狗呀，实在是太苦了它啊！累了一天了，到这时候还饿着肚子哩！也不知道它要找到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吃食呀……”
　　虎子确实早已饿得难受。但是，它是一条通人性的狗。它认为替主人分忧，是它这狗的职责。为了尽职尽责，就是再苦再累，也是在所不惜——这就是虎子，一条忠勇兼备的狗。
　　
　　4
　　黄昏。龙泉山。
　　龙泉观。
　　独眼道士跪在秦始皇和小龙女的神像前，耳朵却十分专注地聆听着龙泉观下公路上的动静。
　　这时，独眼道士突然激动地连连叩头，嘴里还念念有词:“谢谢菩萨!谢谢菩萨显灵!”
　　
　　
　　5
　　黄昏。
　　龙泉岭。
　　王安惠家。
　　时候不大，王安惠就听到了虎子的三声吠叫。她立刻便明白，女儿回来了。她的那颗悬挂着的心，也就落到了实处。
　　
　　6
　　傍晚。
　　龙泉岭。
　　李文汉家。
　　李昌龙驮着吴启兰，直接来到了家门前的场地上才停下。
　　兰彩凤一见到儿子，立刻乐颠颠地奔到门外，又开始数落上了:“龙娃呀，你可回来了!你这一去呀，你叫妈好生担心!”
　　李昌龙不以为然地说:“你担心什么？我是三岁两岁，不知道回家的路？”
　　吴启兰笑盈盈地说:“是呀大妈，我们都是这么大的人了，到一个康西县城，能有什么事儿？您看，我们不都是好好的吗？”
　　李昌龙说:“就是。”
　　兰彩凤还要说点什么，可老头子在屋里发话了:“还不快让启兰到屋？”
　　兰彩凤立即附和:“是呀启兰，快进屋。今儿晚上啊，我给你们做好吃的!”
　　吴启兰连忙说:“谢谢大伯大妈，我得回去了。这都两天了，我妈我哥肯定担心!以后吧，以后我肯定少不了打扰大伯大妈!”
　　李文汉来到门口说:“行了，就让孩子回去吧!（他对老婆子）你是妈，你知道惦记你的儿子。人家的妈就不知道惦记女儿吗？”
　　吴启兰得体地回应:“谢谢大伯的理解!谢谢大妈!（她扭身面对李昌龙）那，昌龙哥，我就回去了!”
　　李昌龙说:“行，我送送你!”
　　吴启兰低声地对李昌龙说:“要不，你跟我一起，到我家里吃晚饭吧！妈一定会给你做好吃的!”
　　李昌龙笑了笑说:“怕是我没有吃上你妈给我做的好吃的，你哥已经把我给吃了!”
　　吴启兰嗤笑一声:“你就那么怕我哥？”
　　李昌龙说:“那是，谁让他是我的大舅哥呢!”
　　吴启兰又笑了一下说:“那你就不用送了。”
　　李昌龙说:“我再送送吧。”
　　吴启兰推了李昌龙一把说:“都到家了，不用送了。回去吧，大伯大妈还等着你呢!”
　　李昌龙刚一转身，就听见母亲气溜溜地咕叨:“咋就又是我的不是了呢？”
　　
　　7
　　傍晚。
　　龙泉岭。
　　王安惠家。
　　“妈！”女儿甜甜的叫声，并没有打消王安惠内心的幽怨，“兰儿呀，你可回来了！你叫妈好生担心啊！”
　　“担心什么？我都这么大的人了，难道还会走丢不成？”女儿甜笑着说，“我就是闭着眼睛，昌龙哥也能骑着摩托车把我送回家！”
　　“妈就担心……”女儿哪能懂得母亲的心呢？正因为是李昌龙用摩托车带着，她才更是担心。可是，话到嘴边她却又情急生智地改口说：“你那身体，是不是好脱体了？”
　　女儿激动地告诉母亲：“真好脱体了！”
　　母亲高兴得浑身抖颤：“这就好，这就好！这全是菩萨显的灵哪，这全是祖先积的阴德！明儿，我准到龙泉观上去，给菩萨还愿，答谢菩萨保佑的恩德！”
　　女儿笑着说：“行，只要您高兴，怎么都行！”
　　母亲突然问：“昌龙呢？昌龙怎么就没有跟你一起到家里来呢？”
　　女儿说：“都是我哥，总是对人家昌龙哥那样，您叫他怎么好朝家里走啊？”
　　王安惠说:“明儿我让你哥以后不许这样了。”
　　吴启兰说:“那我还真该谢谢妈了！”
　　母亲笑着说：“对自个的妈，还讲这些礼数干什么？”
　　直到这个时候，虎子认为它才可以心安理得地吃食了。
　　
　　8
　　傍晚。
　　龙泉岭。
　　李文汉家。
　　李昌龙到自己的房间去了不大一会儿，就出来对父亲说:“爸，我走了。”
　　没等老头子接腔，兰彩凤从灶房出来说:“我正在给你做好吃的，你怎么走呢？”
　　李昌龙说:“我都走了两天了，烟站的事儿我一点都不知道。现在正是辅助款发放的时候，我哪敢马虎呀!”
　　兰彩凤还是不等老头子接腔已经抢过了话头:“怕啥呀!反正你大姐夫已经准备把你调到他那里去，这烟站里的事儿管不管又有啥关系呢？咋，除了那个倒霉的烟站咱就不能活了!”
　　李文汉本想说点什么，可老婆子这么抢着直稀溜，他也就懒得理会了。
　　李昌龙望着父亲说:“爸，哪怕是我明天不干这个烟站站长了，我今天也得把今天的事情办好――您说是吗？”
　　李文汉突然憋出一句川腔:“对头!（接着他又说上了本地腔调）人们都说‘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这种态度已经是很不负责任的了!而你现在还在这个位置上，如果撒手不管，那就比那种‘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人更不负责任了!别的，我也不说，你自个看着办吧!”
　　李昌龙高兴地对父亲说:“谢谢爸――我明白了!”
　　于是，李昌龙则不顾母亲的呼喊，骂看摩托车扬长而去……
　　
　　9
　　傍晚。
　　龙泉岭。
　　王安惠家。
　　堂屋里。
　　灯光下。
　　吴启兰告诉母亲:“昌龙哥的爸爸妈妈同意了我们的婚事。”
　　母亲立刻惊喜万分，当即跪下向堂上的神圣跪拜致谢。
　　要在往常，吴启兰又要讥笑母亲这种愚昧的虔诚了。而此时此刻，眼见得母亲因为她和李昌龙的婚事有了眉目，而如此激动，着实令她既感动、又悲伤。霎时，两行热泪，滚出了她的眼眶。
　　吴启兰悄悄地擦掉眼泪，双手将母亲扶起。她从包里取出一套西服，对母亲说：“这套西装，是昌龙哥为我买的。妈，您猜好多钱？”
　　母亲笑着说：“妈猜不到。”
　　吴启兰说：“我量您也猜不到——三百八呀，您说吓人不吓人？”
　　“天哪！”母亲惊叫道，“买那么贵的衣裳，穿出去合适吗？”
　　吴启兰说：“合适，不信我穿上您瞧瞧，保准您看合适。”
　　吴启兰说罢，到房里换上了西服。回到堂屋，她笑盈盈地说：“妈，您看怎么样？”
　　这套衣服虽然贵得出脉，女儿穿上也确实漂亮了许多。王安惠笑逐颜开地说：“走走，走走让妈瞧瞧！”
　　吴启兰迈动脚步，踩着赋予节奏感的步子，在堂屋里转了两圈，令母亲笑得合不拢嘴：“这衣裳穿在我丫头的身上，确实上眼！”
　　女儿说：“妈要是穿上这衣裳，保准年轻十岁！”
　　母亲说：“又乱嚼了不是？妈一个糟老婆子，穿这么高级的衣裳给谁看呀？还不落人笑话？”
　　女儿说：“给老爹看呀！老爹一看哪，保准更是迷住了心窍！”
　　母亲满脸绯红地娇嗔着：“都这么大的丫头了，还这样没得样子气儿！”
　　随之，却又哑然失笑。吴启兰也笑了，母女俩笑得都很开心。
　　吴启贵刚到大门前，见母亲和妹妹笑得那么开心，心中甚是惊讶：“遇上了什么喜事儿，笑得那么联欢？”
　　吴启兰一摆长发俏皮地说：“不告诉你。”
　　之后，一头扎进了自己的房间，弄得哥哥傻笑着直挠后脑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