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由于邵志强缺乏经验，对商砼公司代管得不尽人意，受到兰达才的猛烈攻击。方奇石打算把商砼公司转交房地产公司代管，兰达才乘机建议把搅拌站租赁出去，准备承租的人是兰达才的儿子。尤智能知道这一情况后，向方奇石揭穿了兰达才建议租赁出去的真实目的，方奇石这才放弃了兰达才的建议，但方奇石还是把商砼公司交给了房地产公司代管。兰达才接管不到一个星期，就在水泥的采购价格上，与供货商串通，每吨上涨五十元。经企管部调查核实，所涨的五十元就是兰达才要吃的回扣。
　　邵志强能力弱管不好，兰达才一管就要吃回扣，几经折腾以后，方奇石这才同意方云倩的提议，决定商砼公司按法人企业独立运作，直隶于集团公司，由尤智能亲自管。
　　尤智能牵头建设搅拌站时，就设计了商砼公司的管理模式。按照尤智能的设计，作为独立法人的商砼公司，应当自主经营，自负盈亏，但鉴于企业规模小，为降低管理成本，公司不设专职领导，由集团公司领导兼任，不另设管理部门，由集团公司的职能部门归口代行其职责。搅拌站建成投产后，方奇石把它交给这个管那个管，就是不交给尤智能管，生怕尤智能再做出显赫绩效。尤智能心里明白，现在叫他管，是几经折腾后不得已而为之。他想，既之如此，还是请方奇石兼任总经理，他兼任常务副总经理，方云倩兼任副总经理，他负责做好日常管理。
　　商砼公司改由集团公司直接管理后，在对本集团内部工程所需混凝土实行优惠价的情况下，每立方米平均能赚四十多元的利润，每月能赚八九十万。
　　集团公司财务部经理吴曼君说：“集团总部员工薪酬和办公费用每个月所需的四十万元，前些年一直是可怜巴巴地等着机焦公司提供，经常得不到保障，员工薪酬要拖一两个月。现在有了商砼公司，这事儿总算有着落了。”
　　一天下午快下班时，袁刚通知尤智能去方奇石办公室，尤智能一进门，脸色刷白的方奇石劈头盖脑地问道：“商砼公司的利润到哪里去了？”
　　尤智能一下被问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反问道：“方总您是啥意思？”
　　“啥意思，你觉得我是啥意思？你不是告诉我一方混凝土能赚四十多吗？我问你，上个月完成了多少方？”
　　“两万立方米多一点。”
　　“两万方的利润应该是八百多万元，怎么财务报表上只反映出了八十多万呢？还有七百多万长翅膀啦，飞啦？”
　　“不对，方总，您算错了。”尤智能说，“方总您看啊，一立方赚四十多，十立方四百多，百立方四千多，千立方四万多，万立方呢四十多万，两万立方应该是八十多万呀！”
　　尤智能见还在生气的方奇石没有反应过来，问手里拿着计算器站在旁边的袁刚：“袁秘书，是该这样算吧？”
　　袁刚呆如木鸡似的，没敢吱声。
　　几秒钟后，方奇石似乎反应过来了，说：“一个小时前诸维利打电话告诉我，说这个月应该是八百多万的利润。”
　　尤智能说：“诸总？诸总被派去筹建合伙企业，偶尔回来一下，怎么还有心思过问商砼的事呢？方总，账算错了可以重算，诸总向您汇报的情况有出入可以更正，但生气对您的身体不好。”
　　“那我问你，你说三年内收回投资，收得回来吗？”
　　“方总，从目前的情况看，一个月赚八十多万，一年赚一千万，顶多一年多一点就可以了。我提议您建搅拌站时，说三年收回投资，是留有余地的说法。”
　　听尤智能这么一说，方奇石气消了。
　　尤智能下班刚出大门，看见财务部经理吴曼君走路回家，叫华宗阳停车搭上了她。见平时特别喜欢说话的吴曼君坐在后排一声不吭，尤智能问：“老吴，你这个机枪嘴，今天怎么哑了？”
　　“我给老板发个短信。”
　　“什么急事？”
　　“搅拌站的利润，他自己算错了，半个小时前把方云倩和我喊上去大发雷霆，我给他发条短信，算个账给他看。”
　　“你们当时算个账给方总听不就对了吗？”
　　“他火气那么大，连他女儿方云倩都吓得不敢吭声。”
　　“行了，别再发了，我刚才已经给方总解释清楚了。”
　　“啊！把您也叫去了？”
　　
　　整个荣光集团，除开租赁出去的云天公司和诺贝公司，自己经营的六个子公司，只有房地产公司和商砼公司赚钱，机焦公司、荣化公司、建筑公司、煤业公司都是亏损。机焦公司的年亏损额多达一个多亿，全集团入不敷出，只好靠贷款过日子。最近三年，融资量越来越大，负债率已经超过警示线，再融资的难度非常之大。常把“我做企业不是为了赚钱”挂在嘴边的方奇石，面对如此严峻的局势，心情越来越差，脾气越来越大。
　　上午十点过，方奇石气急败坏地打来电话，要尤智能马上到机焦公司商务楼接待大厅。
　　尤智能一到，方奇石虎啸般地吼叫道：“尤智能，立即命令机焦公司监察部把云三贵的办公室封了！立即命令人力资源部开除任锋！”
　　站在方奇石面前的任锋保持着标准的立正姿势，坐在方奇石旁边的李大川和协助李大川抓经营管理的方云虎低垂着头，大气都不敢出，唯有供煤商吴大勇在一旁满不在乎地抽烟。
　　尤智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非常懂得服从是打工仔的天职。尤智能掏出手机，当即向机焦公司监察部陈明雄和人力资源部肖莉莉下达了方奇石的命令。
　　云三贵在外地出差，监察部三五分钟就在他的办公室门上贴上了封条。
　　对任锋，尤智能非常清楚，要开除，按劳动法规，必须讲清原因，否则容易酿成劳动纠纷。尤智能回到办公室，叫来肖莉莉，交代说：“开除任锋的原因尚不清楚，老板还在气头上，不便问他，暂缓一下，啥时执行，我会通知你。”
　　下午，方奇石把尤智能和陈明雄叫到办公室，要尤智能牵头，立即整改电煤采购过程中的弊端，对内外勾结谋取私利的员工，查出一个处理一个。尤智能这才明白了方奇石上午发脾气的原因。
　　尤智能带着陈明雄和机焦公司质监部经理李金龙，在发电车间主任丁小青的配合下，认真踏堪了发电煤料场，检查了留取样煤以及样煤保存环节，觉得眼前的一切，是他在机焦公司分管煤炭采购前的情形再现。
　　尤智能问：“陈明雄，带录音工具了吗？”
　　陈明雄回答：“带了。”
　　尤智能说：“现实情况大家都清楚了，为了节省时间，尽快解决问题。就如何整改，我先讲四条措施，请陈明雄用录音笔记下来，如无不妥，你们把它整理成机焦公司的文件发下去，落到实处。
　　“第一，运送电煤的货车卸货前，煤炭采购部的电煤采购员、发电车间的收货员、质监部的质监员这‘三大员’，必须同时到货场对煤的成色、水分、沙和矸石的含量情况进行目测，共同认为过不了关的当即运走，同意卸货的必须填写过去用过的《发电煤目测报告单》，‘三大员’共同在报告单上签字并对目测结果负责。‘三大员’意见分歧时，提交‘三大员’的直接领导讨论，以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确定。
　　“第二，几家供煤商所供的煤分开堆放，分别使用。
　　“第三，样煤的留取，由使用电煤的班组负责。鉴于工人上班是三班倒，每天的样煤分为三个班分别留存，每个班下班时，必须填写《发电煤样煤单》，在样煤单上，只能使用样煤的编号，严禁标出供煤商的名字，最大限度地保证样煤的真实性和可追溯性。样煤单填好后，连同样煤一并存入本班的专用存放箱，锁好箱柜。
　　“第四，质监部化验员凭各班提供的样煤，分别检验热值和含硫量，最后求平均值。对同一供货商同一批次的煤，三个班留取的样煤检验出的热值和含硫量，如果差异超过了允许差异的范围，对其中热值奇高的，由监察部牵头会同质监部和发电车间查明原因，发现问题严肃处理。
　　“就这四条，你们看看行不行？”
　　三名管理人员异口同声地回答：“太好了！”
　　李金龙还补了一句：“尤老总真是尤老总啊，出口成章，手到病除！”
　　“李经理，以后不要这样称赞我。”尤智能说，“我在机焦公司分管采购时就按这四条做的，效果很好，现在我们把它恢复起来。”
　　尤智能特别叮嘱陈明雄：“你监察部要像过去那样，监督检查一定要常态化、精细化，行之有效的措施一定要长期坚持，决不能因人事变动特别是公司领导分工的调整，随意改变甚至丢掉。发现问题一定要及时报告，必要时直接向集团董事长报告。”
　　一周后，方奇石问尤智能：“问题怎么解决的？”
　　“说来也简单，就是把几年前的四条措施恢复起来了。”尤智能把四条措施逐一向方奇石作了介绍。
　　“这个，好的措施为啥没有坚持？”
　　“据质监部讲，是诸总分管采购时，为了停止正规战，开展游击战，给废了的。李大川接管后，对电煤采购的管理，还没有完全到位。除此之外，监察部的监督检查也不够常态化、精细化。针对存在的问题和原因，我已分别给李大川和陈明雄提出了要求。”
　　“所以我叫你亲自抓一下。”
　　“方总，电煤采购出问题，采购员任锋有责任，但主要责任在管理者身上。云三贵已经辞职走了，任锋是复员战士，在老山前线受过伤，能否不开除，把他调整到商砼公司。”
　　“他是一般员工，由你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