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心里渐渐有了底儿

　　三神经女人听过赖毛介绍的老槐树的说法之后，觉得老槐树的话很实诚，就和几个孩子一起一路走一路捡拾废品破烂，第一天竟然在一个收废品的那里卖了三十块钱。他们咋的也没有想到就这样不费啥子力气就有了这样的进项，跟在老鸹窝种庄稼比起来，这钱来得也太容易了。就是跟娘家吃国家粮的先生比起来，一天抵得上他一个月的工资了。娘家那个吃国家粮的先生一天到晚跟孩子们在一起淘，虽说不出啥子大力气，听说一个月才拿二十七块五的工资。这娘儿几个要是每天都有这样的进项，一年下来那该是多大的进项，能赶上整个老鸹窝种地夏秋两季的收成了。三神经的女人捧着这三十块钱，两眼竟然湿乎乎地淌出眼泪来了。更让她想不到的是接下来的几天的进项，每天都要比头一天多出不少来。
　　“娘，咱们就按着老槐叔的话操持这个营生吧。你看，这个营生不费本钱不掏大力气，咱们现在一边赶路一边顺带着捡拾一点儿废品破烂，还没有正经经管这个营生。要是咱们在一个地方稳定下来，正经经管这个营生，肯定每天的进项要比眼下多出不少。”这天，他们在一个城市边上的废品回收站卖过一天捡拾来的废品破烂之后，赖毛瞅着三神经女人数着手里的一百多块钱浑身打哆嗦，笑着说，“娘，我觉得咱们就撞个地方，本来你心里就没有个要去的准地方，我就觉得这个地方不错。你看吧，今儿刚半晚晌的光景，就捡拾了百十块钱的废品破烂，咱们还是边赶路边捡拾这些东西，要是咱们整个心思都放在捡拾废品破烂上，这一天又会是啥样的进项？”
　　三神经的女人听了赖毛的话，紧握起手里的钱瞅着赖毛看了一阵儿，皱起眉头琢磨了琢磨，自言自语似的说：“也是，要是今儿一整天咱们整个心思都放在这个营生上，指不定今儿会有多大的进项呢。”说着，她向四周围的远处看了看，“不知道这儿是啥地方，这个地方有多大？咱们要是在这个地方落脚了，这废品破烂能捡拾多少的日子？”
　　“咱们不妨问一问这家回收废品破烂的这儿是啥地方，这个地方有多大。”赖毛见三神经的女人似乎同意了自己的意思，接着三神经的女人的话瞅着三神经的女人说。
　　三神经的女人点了点头，说：“打听打听吧，顺带打听一下这儿是不是沿海，离咱们老鸹窝有多远。要是这个地方是沿海，离咱们老鸹窝又远，咱们先暂时在这个地方落脚几天，瞅瞅这个地方的废品破烂是不是容易捡拾，再者这个地方是不是有啥子上班的厂子。”
　　“娘，这地方肯定离咱们老鸹窝远去了。”旁边的毛妮接着三神经的女人的话说，“娘，你在心里合计一下咱们这一路走了多少日子了，就算一天咱们走的不远，三、五十里路还是有的，这些天几百里路是妥妥的了。就算是咱们老鸹窝里的每个人都是顺风耳朵，也扫听不到这个地方了。”
　　“我也琢磨着这个地方离咱们老鸹窝远去了，但我还是担心万一咱们的音讯儿传回到老鸹窝去。”三神经的女人皱了一下眉，出了一口长气说，“咱们是在啥样儿的情况下离开老鸹窝的，你和赖毛心里都清楚，咱们还是小心一些为好，千万不能大意了。”
　　“我还是先打听一下这儿是啥地方吧，顺带着也打听一下这儿离咱们老鸹窝有多远。”赖毛看着三神经的女人，说完他就去了废品破烂回收场子。
　　赖毛回了那个废品破烂回收场子，三神经的女人守着毛妮儿她们几个把这些日子的进项全拿出来归拢到一起，小心地数了几遍。每数一遍，她就觉得心里宽敞一些，老槐树跟赖毛说叨的还真是个说道，比呆在老鸹窝整天价累死累活地种地瞅庄稼不单轻快，进项要比种地瞅庄稼还要喜人得多。从这几天捎带着经管这营生来看，比生产队里一个壮劳力两年的公分收成还要大。这只是捎带着捡拾一点儿，要是娘儿几个按赖毛说的那样把这个当成正事儿来经管，那又会是啥样儿的进项？要不得多久的日子，还不成了财主员外了？真的要是那样的话，以后这娘儿几个的日子就有盼头儿了。琢磨到这儿，不由得她的两眼淌出两行眼泪。
　　“娘，你咋的了？”毛妮儿见娘瞅着手里这些日子的进项哭了，心里一紧，瞅着娘问。
　　“娘没咋。”三神经的女人给毛妮儿问了个惊醒，忙腾出一只手擦了一下眼泪，笑着看了看跟前的几个闺女，说，“咱们出来这些日子了，娘今儿是打心眼儿里觉得踏实，觉得高兴了。你们看，就这几天，咱们家有几百块钱的家底儿了。打娘嫁给你们的爹到今儿，娘还真没见过这么多钱，更不用说摸过这么多钱了。今儿这些钱就在娘的手里捲着，真真的在娘的手里捲着，这不是做梦啊。”
　　毛妮儿瞅着娘是高兴得哭了，眼里也热热的流出了眼泪。打自己记事儿时起，娘真的手里没有碰到过这么多钱，平日里家里的油盐酱醋都是靠着家里的那两只老母鸡下蛋，就是积攒鸡蛋换点儿油盐酱醋，那些鸡蛋娘都是像藏啥子宝贝似的躲着爹，唯恐给爹瞅见了就拿去换酒喝换肉吃了。家里的鸡蛋积攒十来个了，娘就让人捎带到集镇上换点盐回来，再积攒十来个就换点儿酱醋，娘的手里很少有钱。娘没见过这么多钱，自己更没见过，今儿娘手里实实落落地捲着这么多钱，娘自然就高兴。
　　“要是每天都有这样的进项，咱们这个家就有盼头儿了，以后你们跟着娘就受不了那么多的委屈了。”三神经的女人止不住眼泪哗哗地流，她又擦了一把眼泪，瞅着毛妮儿说，“以后咱们有日子了，再也不会拘紧着你们姊妹几个跟娘一起吃不好穿不好，再也不用常年吃不到荤腥儿了。你们姊妹几个也不要在心里怪罪娘以前那些日子让你们受委屈了，娘有那个心想让你们吃好穿好跟别人家的孩子一样，可你们那个爹太不成手儿，娘也是没办法。”
　　“娘，我们姊妹几个都知道，也不会在心里怪罪娘，那是娘没办法！”毛妮儿擦了一把眼泪向娘点了点头，笑着说，“咱们以后有日子了，娘也不用委屈了，咱们这个家谁都不用委屈了。等以后咱们要是挣了很多钱，咱们娘几个也穿得光光鲜鲜的，出来进去就能跟别人家一样了。到时候谁也不能再说咱们啥子了。”
　　“妮儿，其实老鸹窝里的老少爷们儿们没有谁说咱们啥子，他们都知道咱们娘儿几个受委屈是你们的爹不成手儿。”三神经的女人把手里的钱揣回到腰里，看着毛妮儿说，“咱们娘儿几个犯不着跟老鸹窝里的老少爷们儿们置气，也不该跟老鸹窝里的老少爷们儿们置气，咱们娘儿几个以前所受的委屈都是你们的那个不成器的爹招来的。以后咱们真的要是混出钱来，不光要穿得光光鲜鲜的，娘一准也把你们姊妹几个打扮得像个模样。到时候要是哪天真的回老鸹窝了，让老鸹窝里的老少爷们儿们都知道，离开你们那个爹，娘倒能把你们姊妹几个照护得滋滋润润的。让老鸹窝里的老少爷们儿们都知道以前你们姊妹几个跟着娘没有滋润的日子，全是你们那个爹的罪孽。”
　　“娘，到时候咱们回老鸹窝，要是我爹还是以前的德性咋整？他还不搅和得咱们娘儿几个的日子往后退啊？”毛妮儿听了娘的话，很担心地问。
　　“咱们回老鸹窝还不知道是驴年马月呢。就算到时候哪天真的咱们回老鸹窝了，那时候你们姊妹几个都该有自己的家了，娘也就没啥子担心的了，要是你们的爹再搅和，娘就不会像以前那样随着他的性子了。”三神经的女人笑了一下说，“以前随着你们的爹的性子，那是娘担心万一咋地了，你们姊妹几个就没有个偎依了。以后你们都有了自己的家，娘心里就没有了担子，你爹想再咋的，那就不是他乐意咋地就咋地了。再说了，娘已经决定不跟他过日子了，以后他是他，我是我，跟他没有啥子牵扯的事儿了。以后咱们娘儿几个回不回老鸹窝还是没准儿的事儿，娘眼下也不想那么远。娘眼下就等赖毛带回来这儿地方的音讯儿，根据赖毛带回来的音讯儿琢磨着是接着往前走，还是咱们娘儿几个就在这儿落脚儿。”
　　“也不知道赖毛回那个废品破烂回收场子能打听出啥子音讯儿。”毛妮儿听了娘的话，抬头向去那个废品破烂回收场子的路上看了看。
　　“不着急，赖毛这孩子办事儿准成，他一准能把这个地方问得明明白白。”三神经的女人眼下心里要比前些日子踏实多了，老话讲囤里有粮心不慌，眼下腰里有几百块钱支撑着，心里就不像前些日子那样没着没落了。
　　“娘，这儿要是大地方的话，咱们还往前走吗？”毛妮儿回头瞅着娘问。
　　“等会儿看赖毛打听的音讯儿吧。”三神经的女人抬头也向赖毛去的路上看了看，“这个地方要是离咱们老鸹窝够远，是个好地方的话，咱们再听听赖毛的意思。”
　　“啥是好地方？”一直没有说话的二妮儿瞅着娘问。
　　“要说啥是好地方，娘也说不清楚，反正有句老话这样说，闹处求财，静处养性。娘也不清楚这句老话确实的意思，娘就琢磨着是热闹的地方能够发财，清静的地方能够磨炼人的性子。还一句老话这样说，在家千日好，出外一日难。咱们娘儿几个眼下逃出老鸹窝了，周围不再是老鸹窝里的那些老师爷们儿们，碰到啥子紧手儿的地方就不会再有老鸹窝里的那些老师爷们儿们出手儿相帮衬了，处处得靠着咱们自己。咱们娘儿几个眼下就在外面了，随身也没有啥子粮食，首先这吃食儿就得靠钱买，还有其它一些用度，哪一样儿离开钱都不成。所以说，咱们就得离老鸹窝够远的地方找一个人多热闹的地方，这样咱们才能落脚儿，凭着咱们娘儿几个的几双手，就能安生。”三神经的女人瞅了瞅二妮儿，又看了看毛妮儿，说，“以前咱们娘儿几个守在老鸹窝那个巴掌大的地方，没啥子见识，这些日子咱们一路上看到的，听到的，都是在给咱们娘儿几个长见识。你们姊妹几个这些日子可能只看到娘紧催着赶路了，其实这些日子娘的心里一直没有闲着，一直在琢磨着咱们娘儿几个下一步该咋地一个走法儿。紧催着赶路，娘是想咱们娘儿几个能离老鸹窝远一点儿，这样省得咱们娘儿几个的音讯儿传到老鸹窝去，那样你们那个不成手儿的爹就会追上来，咱们娘儿几个的日子还是过不踏实。今儿咱们娘儿几个紧赶慢赶也走些日子了，娘也琢磨着离老鸹窝也该够远了，赖毛打听信儿回来，咱们娘儿几个就依着赖毛打听的音信儿看是走还是留。再说了，眼下的光景儿一天比一天凉了，说着说着马上冬天就要来了，咱们要是还一个劲儿地往前赶路，不及早找个地方安顿下来，总不能大冬天的咱们娘儿几个还整天在路上吧。及早安顿下来，趁着眼下的光景儿还不冷，咱们娘儿几个得筹备着冬天的日月儿。”
　　“我琢磨着也是。”二妮儿接过娘的话说，“咱们要是老是这样给狗撵了似的赶路，再走一年也走不完的路。及早安顿下来咱们就安生了，就不用天天这样没头没尾儿地赶路了。天天这样赶路，腿都累细了。”
　　三神经的女人给二妮儿的话说得心里一阵的疼，她心里很清楚，这些日子没白没黑儿的赶路，把这几个孩子给累委屈了，其实自己也想早点儿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可不管咋的，这次逃出老鸹窝为的就是能躲开他三神经。老鸹窝里的老师爷们儿们都说三神经的鼻子比狗鼻子还灵，万一走的地方离老鸹窝近了，一准会给他三神经闻出这娘儿几个的味儿来，那样娘儿几个就惨了。为了能打根儿上躲开他三神经，自己就忍着心疼催着这几个孩子没白没黑儿地往前走。等赖毛打听出音信儿来，要是这个地方离老鸹窝不是老远，自己咬咬牙还得催着这几个孩子接着往前赶。
　　“等赖毛打听音信儿回来看咋的一个说法，是接着赶路还是找个地方安顿下来，还是听娘的安排吧。”毛妮儿看着二妮儿说，“娘咋的安排都有娘的理儿。”
　　“娘也知道天天这样赶路吃不安生睡不安生，娘也说了，咱们娘儿几个这样赶路为的是打根儿上跟你们的那个不成器的爹断了音信儿，让他摸不着咱们娘儿几个的一丁点儿音信儿，这样，咱们娘儿几个才有安生的日子过。这些日子赶路是累，别说你们几个还是孩子，就是大人，这阵子这样赶路也会累得吃不消。可咱们娘儿几个不这样赶路就没有别的办法。这些日子这样赶路躲开你们的那个爹，咱们娘儿几个只是累这一阵子。要是咱们娘儿几个图清闲随便找个地方，怕是你们的那个爹的狗鼻子就能闻到咱们娘儿几个的音信儿，咱们娘儿几个又会回到老鸹窝的日子。你们在心里琢磨比较一下，是咱们娘儿几个赶路累这一阵子合算，还是过老鸹窝里的那种日子合算。”三神经的女人看着毛妮儿和二妮儿说，“娘带你们姊妹几个躲开你们那个爹，不光是为了娘自己不再受他的气挨他的打，也是为了你们姊妹几个眼下和以后的日子。在你们那个爹的眼皮底下，你们姊妹几个受的是啥样的委屈，你们姊妹几个心里清楚，娘也为你们心疼。这是眼下，就算你们姊妹几个以后长大嫁人了，你们那个爹的德性，你们姊妹几个的日子也会给他搅和得不会安生。咱们娘儿几个眼下远远地躲开你们的那个爹了，就算他再有啥子德性，摸不着咱们娘儿几个影儿，他也没辙儿。”
　　二妮儿听了娘的话，眨巴了几下眼不说话了。
　　“娘，等会儿看赖毛的音信儿，你要是觉得咱们还得往前走，咱们就接着往前走。要是觉得能安顿在这个地方，咱们就安顿在这个地方。”毛妮儿看着娘说，“我们姊妹几个都听娘的，你咋的安排我们就咋的听。”
　　三神经的女人听了毛妮儿的话，点了点头，然后转过头朝着赖毛去的路上瞅了一阵儿，皱着眉头心里开始琢磨赖毛会带回来啥样儿的音信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