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从那以后，起路和海英两个人好得形影不离。从此吴起路几乎每个大礼拜都来，妹妹放假时起路还带着妹妹一块来玩。起路的妹妹来了，海英就把她当成自己的妹妹一样，领着她到海边各处去玩；还到供销社给起路妹妹买了一双回力球鞋，和女孩喜欢的各种东西。
　　海英妈也似乎掌握了这个规律，每逢一日和十五日她就早早地起来去集市上买菜了。因为这一天是起路厂礼拜放假日，他们厂两星期放一次假一放是三天，除了一天来回，还有两天可以休息。这日子除非厂里有特殊任务加班，比方说试航，一般他是必来的。来了，不是跟海英爸一起去海上捕鱼，就是到承包田里劳动。至于海英这两天除非她到公社或大队去开会，她也不外出了。五更天捕鱼回来，一觉睡到早半上，起来穿得干干净净漂漂亮亮地帮妈做些家务，与起路一道去田头看看稻苗或在自留地上种些瓜菜。
　　一个月后，海英提出，她想到船厂去看看，不知道船厂是个什么样子的工厂。起路听了高兴地说：“好啊，下星期一我就带你去。”
　　起路带着海英来到船厂，轮机车间卢书记和起路师傅包师傅，都热情地接待她，请她在车间办公室里喝茶。工人们知道她是救起路的那个姑娘，都非常崇敬她、欢迎她，都为起路感到高兴和羡慕。海英在起路带领下还参观了造船厂各车间、船台和码头。当海英看到六层楼高的庞大的船体车间火花闪闪，电焊工爬在高高的分段上烧电焊，间或砰砰地大锤敲打铁钣，在制造船体分段。一片热气腾腾生产景象。
　　到了轮机车间，天车在空中来来回回行驶吊物。天车下面，几百台大小车床车轮滚滚，工人们在机床旁紧张地聚精会神地加工机件。原来这天车是为车床吊装大型加工件服务的。
　　到了船台上又见高大的塔吊在巨大的轮船上上上下下地吊装装配件和机舱里的各种机器，船台的横移区上摆放着五六只大船。
　　到了固定码头边见好几艘巨大轮船停靠在那里，但闻船舱中机声隆隆，海英问起路：“轮船在码头怎么也要开机器吗？”起路告诉她说：“那是轮机在试车呢。”海英听了点点头。海英参观了庞大的车间码头，又惊奇又高兴，原来起路所在的工厂是一个规模宏大的造船厂，能制造万顿巨轮。起路在这样一个大工厂里做一个工人，真不简单。而且见他的上级和同志们对他的器重友好态度，她看出来，起路在厂里的工作确是很好的，她更仰慕他欢喜他了。
　　现在她和起路之间的关系，两人已经很清楚了。因为海英的父母对起路的态度早就像对新女婿一样看待了。
　　现在起路带着海英来厂里参观，工友们见到他对他说：“起路，听说今天来的就是你的女朋友啊，听说还是妇女主任，长得真漂亮！你真有福气啊！”
　　起路听了红着脸呐呐地说：“她是我的救命恩人，人家是来参观参观我们工厂的。”
　　工友们望着他说：“她怎么不到别地方去参观呢。我们早就知道了，你甭躲躲闪闪骗我们了。这是好事呀，有这么好的姑娘爱你，听说还是村里的妇女主任，你的福气太好了。”
　　起路的师兄也对他羡慕不已，对起路说：“起路，以后也给我在那里介绍一个啊，不要当干部的就一般的渔村姑娘就行。”
　　“给我也介绍一个，我也想到那里去找。路不远过条江就是。多好呀。”还没有结婚的年轻工人都羡慕地对起路说。
　　吴起路红着脸也不说话，他只是喜滋滋地笑笑。
　　当天中午轮机车间卢书记与起路师傅陪海英和起路一起到招待所小客厅里吃饭。边吃着饭卢书记边和海英说：“海英主任，下次有空再来啊！刚才我们厂团委书记对我说，到时候我们厂团委活动也请你们大队妇联和团支部带些姑娘来，我们厂团委和妇联想与你大队团支部和妇联组织一个联谊会，也好给我们厂的青年工人和你们大队的姑娘牵牵线搭搭桥，我们厂小伙子多，女工少找对象在些困难呀……”海英听了高兴地满口答应了说：“好啊，回去我会和我们大队书记和大队的姑娘们说说。她们听说到船厂来参加联谊会一定会很高兴的。”
　　卢书记说：“好，到时候我们就派厂车叫起路带着来接你们。”
　　吃好饭卢书记叫行政科派了小车叫起路把海英送到横山码头。起路一直送海英到轮渡上，待渡船要开了时，海英说：“下个星期六你一定要来我家啊，我妈叫我与你到县城去一趟。”起路说：“我一定来。”
　　下个星期六，等起路来到她家时，这会他们不下海也不做田头活了。海英早早地梳妆打扮好了，见吴起路来了，海英就拉了起路到大路口乘小中巴去县城丹城。到了丹城，海英说：“这会到县城来想再给你买点衣裳。”起路起头怎么也不肯让她买，说：“你上次不是已经给我买过了吗？那新衣裳我放在家里还穿呢，今天又要给我买，不要买了。我没有给你买我已经感到很惭愧了，你还给我再买衣裳。”
　　海英对他神秘地笑着说：“这次给你买衣服和上次不一样，上次是你一时没有衣服穿，只给你买套中山装救救急。这次要给你买得要买得好一些。”起路听这话，这有另一层意思了，他高兴地不说话了。但觉得这样也不应该呀！他红着脸对海英说：“就算是交朋友也应该是我给你买的。”海英说：“谁规定俩个人走在一起一定要男的给女的买，女的就不能给男的买的？”
　　起路说：“过去我找过几个女的，我当时给她们买了许多衣裳，她们从来也没给我买过一样东西。”海英说：“她们是她们，我是我。你别想得那么多。我给你买是我对你的一份心意。再说我妈也给我讲了好几次了，说你穿得太朴素，来来去去老穿这套涤纶中山装，叫我给你再买套西装。我再不给你买，我妈又要说我了。”
　　起路听了海英的话幸福地笑了，没有想到不但海英对自己这么关心，连阿婶也这样关心他。而且阿婶这话里有话啊，那是对待新女婿的规矩呀。起路心里感到高兴极了。虽然看出来，这些日子来海英和她妈已对他有意了，但总还没明确表白过，但从这次来海英特特地到县城叫他来买衣裳来看，海英和她妈是再表示得明白不过了。于是海英又给起路买了一套西装和两件白衬衫和一双皮鞋。还买了两根领带。
　　过国庆节起路厂里九月三十日就放假了，起路先到海英家里住了一天。十月一日那天，起路穿着海英给他新买的西装和新皮鞋就带着海英欢欢喜喜地到自己家里来了。路过东海市，海英又在市里给起路爹妈和起路的妹妹买了一些礼物和两瓶好酒与一条大中华香烟。起路见海英买香烟，阻止她说：香烟就不要买了，我爸他从来不吃香烟。海英说：“你爸不吃，还有你两个哥哥呢。”起路说：“我哥哥也不抽烟。我们全家都不抽烟的。”海英说那就放在家里当作客烟吧，亲朋友好友来了请请客人。起路也就中意了。
　　起路也乘这机会，到第二百货商店，也给海英买了一套漂亮的外套和一条裙子给海英。海英说我有裙子的。起路说：“你给我买的衣服值钱得多了，我这不过表示点心意。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你和你阿叔救了我一条命，阿叔阿婶又对我这样好，今天你再不让我表示一点心意我更过意不去了。”海英听他这样说，也就接收了他的礼物。然后两个人就提着一堆礼物高高兴地乘小四轮车来到起路的家。起路爹妈和起路妹妹起凤也笑得合不弄嘴，又是杀鸡备饭地盛情款待。起路妈把在村里在的大儿子一家、和在附近供销社工作的二儿子和二儿媳妇也都叫了来，帮他们招待和陪客。
　　这回起路妈完全以迎接未过门的新媳妇的款式来迎接海英的，而且和以往接待桂珠与翠香不一样，当年是既喜欢又发愁，这会是既喜欢又舒心。因为海英妈已明确地表过态，只要他们俩两个欢喜，她们家不要一分钱的聘金。自然这也是大队妇女主任海英本人的主意，她要在这方面在村里做个标率。海英妈又对他们说，也不用再造房子和做家具了，如果起路妈不嫌弃做入赘女婿难听，海英没有兄弟，起路和海英结婚以后，我们就把起路又当女婿又当儿子了。家里前年刚新造的两间楼房满够他们住的。家具虽老式一点，一切都是现成的。婚后让小两口就住在他们家里好了。当然起路也可以随时随地回家来看爹妈。
　　将来他们自己有钱了，也可以在你们这里造两间新房子和你们大人住在一起，我们有空到东海来也可以住住。起路妈听了说：“亲家姆有你这句话，我让起路给你家做女婿一百个放心！再说现在家里有老大和老二在身边，老大的孙子也要送来叫她带，她们老俩口不愁寂寞。”起路说他每星期路过家门时也会来看他们的，起路妈自然放心。
　　现在起路和海英已经商量定了，他们准备在十月一日结婚。
　　待起路和海英结婚以后不久，在船厂和葛岙大队妇联开过一次联谊会后，海英介绍村里的赤脚脚医生慧英与起路的师兄好上了。起路的师兄一见慧英也很满意。自此以后，起路到厂休日，去象山也有伙伴了。此后像滚雪球似的连锁反映。以后在海英和慧英介绍下又成功地成就了八对，从此东海造船厂与象山葛岙大队成了附近闻名的婚姻村。后来厂里还与大队建立了生产上帮扶关系。厂里帮助葛岙村安装灌溉站，农机修配站，关系更上一层楼。
　　
　　两年后，起路和海英家各拿出一笔钱来，把起路家乡的清溪镇老屋拆了，在原来的屋基地上扩大一些，新造了两开间七博深的两间楼房。除了厨房和客厅，上上下下还有六间房间。装修了之后，又新买了一套家具和彩电冰箱等电气设备，除起路夫妻俩的房间外，还有起路父母的房间和海英父母的房间。这样他们在清溪镇和在象山小葛岙都有房子了，于是他们有时在清溪镇住住，有时到象山小葛岙去住住。农忙时到小葛岙多住几天，农闲鱼闲时就到清溪镇来住。起路父母长则住着给他们看家。两家人家更加亲蜜了。后来起路师兄和慧英也到清镇来买了一块地造起两间楼房，师兄也住到清溪镇来了，那就更热闹了。（全文完）
　　
　　张良芳 作于1993年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