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起路穿过中山装想马上就脱下来，海英挡住他说：“这就穿着好了，不要脱了。这套旧中山装我回去时还堂哥。”她把换下来的那套旧中山装就放进放新中山装的那只纸袋里。摸出钱来向营业员付款。起路现在也不敢来挡，他知道海英的霸道劲了，只得让她付钱。
　　不想走出服装店海英又带着起路向一家皮鞋店走去，看来还要给他买皮鞋。起路更不肯让她买了，说：“你给我买了中山装，我就听你的，这皮鞋你再莫买了我家里有皮鞋的。”海英说：“你见过穿中山装穿布鞋的嘛，要配套，一定要买一双。家里顾家里好了。”起路也不敢再与她争了，只得听话地又让她给自己买了一双很贵的牛皮鞋。
　　起路换下来旧鞋后，海英就把这双父亲穿的破布鞋也收进那只装皮鞋的纸盒里去。
　　这时时间已经十点多了，起路说：“到我家要十二点钟了我们现在去点面吧。”海英说：“好的。”于是两人来到鼓楼前的一家面店。起路带海英坐下后他向营业员要了两碗牛肉面。这回海英没有说什么。她似乎感到不让起路请点客，起路会不高兴。再说现在起路袋子里有大队给他的一些钱，就让他去付吧。吃好面条他们又在街上走了一会，就到漫步到南站。虽称南站还没有多少公交车，只有的近郊地方有几辆公交车。因为较远的清溪镇公路还没有通，只能开些小面包车。还没有公交车。但这时小中巴还没有来。
　　他们在南站等了一个多小时，才见有一辆从清溪镇的小中巴来。于是乘上这辆小中巴。小中巴要等人坐满了才开——这样只好坐在车辆上等着别的客人来。一会有一个年轻的客人上来，是清溪镇人，见到起路高兴地问：“吴起路，你怎么今天没去船厂上班？”看看他身旁还依坐着一个漂亮的姑娘就打趣地说：“哦，原来你在城里找对象呀？这是你的女朋友？你女朋友长得好漂亮呀。”海英被说得脸红起来，起路忙解释说：“不是不是，你别乱说。”
　　“那是你的什么人呀？”
　　起路结结巴巴地说：“她是我家的一个亲戚……”
　　那邻居说：“我知道你家的亲戚，我以前怎么没有看见过呀？”
　　起路乘机问那邻居说：“你是早上出来的？”那邻居说：“是啊。”
　　“你看见我爸妈在家吗？”
　　“我看见他们正在大忙呢，又是买菜又是杀鸡杀鸭，原来是你带着女朋友回家呀？”
　　“不是的，不是的。”起路赶快强辩。但起路放心了，爸妈在家已经有准备了。那邻居还想说什么，幸亏这时又上来几个旅客，把那人挤进车后去了，他才没有再刨根问底。
　　小中巴一路停停开开上坐了一个多小时才到清溪镇，他们下车后就由起路在前面带着海英走。下车的停靠站离起路家不远，大约走了二十几分钟就到了。
　　起路走到自家门前，见他小妹坐在门口，问：“阿爸阿妈在家呀？”
　　“在的，在的。”小妹望着起路带着海英过来不由的高兴地走进屋去大叫着，“阿妈，小哥回来了，小哥回来了。”
　　只这一声叫，只见屋子里走出一大堆人来，是起路爸爸妈妈还有起路的两哥哥嫂嫂与两个小孩子。原来今天是星期天，估计起路会来，于是大家都候在家里等起路他们来。
　　“呵，起路你们来啦！这是海英呀，你阿爸没有来？”海英说：“阿爸家里事情多没有来。”起路妈忙招手说：“快进来！快进来。这么远路走得来叫你辛苦了！”其他的哥哥嫂嫂都只看看海英，起路父母都去过海英家看见过海英，但两个哥嫂看着海英都悄悄低声说：“呵，这姑娘长得蛮好的。看不出是海上打鱼的。”
　　“个子也挺高，配配我家起路正好。”
　　海英被说得脸红起来。起路妈见海英还送来了一大堆鱼货，忙抱歉地说：“海英，你来就好了，我家起路已经在你家讨扰了这许多时日，已经讨扰你们了，这来了你还送这许多海货来，这些东西都很贵的，真是太过意不去了。”
　　海英说：“这些都是我们自己在海上柯来的东西，不值什么钱，给你们随便吃吃。”
　　起路妈问：“你爸妈都不来，就你一个来？”
　　海英说：“他们没来，就我一个就够了。本来起路也不让我来呢，他说自己会来的。他从没有去过我家，我不来他不认识出来路的。”起路妈说：“对对。起路一下子那认得你家来东海的路。”说着起路妈看见起路还穿着崭新的中山装，奇怪地问起路，“你怎么穿这么好的衣服，这中山装是那里来的？”起路说：“是海英给他买的。”
　　“啊哟，海英，怎么还叫你破费买衣服，买这么好中山装……”起路的妈和起路的哥哥嫂嫂们听了微笑地望望海英，这意思仿佛说：这姑娘对起路有心呢。
　　因为在农村如果在找对象时到城里去女方给男方买衣服，那就算是女方欢喜男方，这头婚事就算定下来了。但海英今天给起路买衣服，一确是起路没有衣服穿，二来可能海英喜欢起路也含有这层意思呢。
　　
　　家起路跨进灶间。起路见灶间今天也变了样，碗碗碟碟桶桶盘盘里面都有装上吃的下饭了，灶头桌上摆放着两大盘鸭肉。搁在灶面前水缸边的一块木板上，还满放着煮好了的热气腾腾的吓饭：红烧鲤鱼，鸭子肉骨芋艿酱，荷包蛋等，旁边还放着一篮子鸭蛋。而在烟气缭绕的灶面前，妈妈此刻还在吹嗟地煮着别样吓饭。
　　“呵，想不到阿妈今天准备得那么好。”起路满意地想。
　　“阿妈，杀鸡了吗？”起路高兴地问。在那年月里杀鸡可是不容易的事情。
　　“嗳，你大哥从事业队里分来的。”原来起路大哥就在当农民。他是生产队里的社员，所以经常有东西分。
　　起路把东西放好，叫海英把小提包也放下，叫也坐下来休息一会。见大嫂拿来了脸盆叫海英洗脸，毛巾还是新的，起路端上去叫海英洗，然后拿出自己的毛巾也洗了一把。并倒了一杯开水给海英喝。
　　“怎么样？乱糟糟的我家不能和你家比。”
　　海英说“蛮好的呀。”
　　一会起路妈把点心用托盘搬来，那是两大碗酒冲蛋，和一盆满满的白切鸡肉，这是待新媳妇的排场。起路心里很不安：“阿妈怎么这样待海英呢。她可不是新媳妇呀”怕海英见怪，但他又不好说。可是海英居然没有责怪的表示，难道她不知道这礼数？
　　“吃吧！”起路让海英拿起筷子吃
　　“哎呀，这许多，吃不下去呀！”
　　“就四个蛋吃不下去呀？吃吃！”起路劝她。
　　“我们在城里不是已经吃过面了吗。现在又要吃这一大碗鸡蛋那里吃得下去！”
　　起路妈说：“吃不下剩着好了，没有关系的。”
　　于是海英就吃了两只鸡蛋，起路又叫海英吃块鸡肉，起路又挟了两块很精的鸡肉沾了沾酱油塞到海英碗里：“嘴巴吃得甜腻腻的吃块鸭肉吧。”
　　“我自己会挟的，我自己会挟的。”海英推让着，但起路已经把它挟到她碗里，她也不意思再挟出来。只得慢慢地啃着吃掉了。
　　起路看海英吃着心里很高兴。
　　吃好点心，起路带着海英进里屋看看。海英见这是一间小平房，起路爸把一间小平房分卫隔成后三小间。前间是坐起间，也搭着一张床铺中间和后面也是两个小间，厨房做在旁边一间另外披出来小披间里。虽然房子局促，却整理得清清爽爽，中间有一张小床，后间也是一张小床。也有几块小方凳和和一张小桌子。起路说我就住在后间。因为我现只在厂礼拜时来住两天的，平常这房间就空着，所以让妹妹住在中间。
　　一会前间坐起间里摆开了一经八仙桌，桌上摆满了一桌下饭。“来来来！来这里坐！来这里坐。”六十多岁的起路妈把海英按在上横头的单背椅上，起初海英怎么也不肯坐，可是起路妈强把她按住，又把起路的一个嫂嫂坐在海英旁边，作为陪客，然后让起路坐到她旁边另一横的座位上。这位妇女主任在这种场合这种时候她也只好随起路妈安着拘谨地坐下来，然后起路妈她自己坐在右边，再后起路的两个哥哥和另一嫂嫂坐在其他两横头。
　　大家坐下来后，起路的大哥提起酒壶来亲自泻酒对海英说：“感谢海英姑娘和海英爸爸在海上救了我家起路的性命，还特地把我弟弟送到家里来，我代表我父母和我们兄弟姐妹向您表示深深的感谢！”海英忙起来挡着起路哥的酒壶说：“大哥，我不会喝酒呀……这是碰巧碰上的事，不要说谢。你们对我这么客气，我年轻担当不起呀。”
　　起路妈忙说：“你和你爸是我家起路的救命恩人，起路今日能回家，完全靠你和你爸救了他……你不知道，当时我们接到起路从上海来的信，知道起路这人可能没了，我哭了三天三夜。他阿爸也病例了……后来海英那天打电话来，说起路在她家里，我们听了真像做梦一样……来来来。这杯酒一定要喝。”同时她大筷挟起鸡肉往海英的碗里塞，“吃呀！没啥吓饭，鸡肉吃两块吧。“
　　“我会吃我，会吃的。”海英忙把碗往外让。
　　起路妈对起路说：“起路，你给她挟呀，她喜欢吃啥，你给她挟啥。海英，你随便一些好了，以后还望你经常常到我家来走走。”
　　海英微微地笑笑说：“我会来的。”
　　到了三点光景，起路妈妈又搬上来一盘点心：满满的三大碗高梁南瓜汤个。除一人一碗外还有一碗说是给他们添的。
　　但海英唪吃了几块南瓜，汤个就不吃了，她说：“吃不下了。你爸妈太客气了。”为了消食，起路带着海英到村口去走走。
　　当他们走到村口时孩子们有认识起路的，一见起路身后带着一个姑娘又跟在屁股后面叫：“起路老婆！起路老婆！”“新娘子！新娘子！”起路被叫得怪不好意思的，但又不好说他们，尴尬地望望海英，以为海英一定生气了，懊悔不该带到村口来，这些孩子真没教养，但海英倒只脸红一下害羞地笑笑。
　　“难道她已经默认了？”起路疑惑地想。
　　晚饭后，从田畈里干完活回来的姑娘媳妇们又好奇地一批一批来家里看“新娘子”。直到他们睡了还来捣门，吓得海英魂都吓出了。后来叫起路妈回绝了。“他们都已经睡了，你们明天来看吧！”这才罢休。
　　当年农村里的人真有意思，这也是在那文化生活枯燥的年代才会有这样的情景吧。后来起路想，当时没有电视也很少有电影看，这不，村里偶然来了一个外地的姑娘，大家就这样的来哄热闹。
　　夜里睡觉时本来起路叫海英和起路妹妹一块睡在中间房间里，起路睡在后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