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在到达省城的前两天，阿吉是住在旅馆里的。他觉得省城旅馆的费用太高，长期住下去不是事，于是，他就留意起了出租房。接着，阿吉一连转悠了好几天，他除了大肆地呼吸城里的空气外，他也比较了好多处的出租屋。阿吉感觉省城里的出租屋真是贵的要命，套房的价格高得让阿吉不敢去想，他只能在背道的“贫民窟”选择一间不到8平米的小屋，作为自己在这个城市的安身之所。
　　城里到处都是大同小异，阿吉也有些眼倦了，今天他不想逛街了。阿吉呆在“家”里沉思，他相信自己的前途无量，他也相信自己的未来应该就在这个城市，可就是不知道在这个城市的什么地方？但肯定不是这个出租屋里。
　　阿吉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该做什么？他拿着省城地图，心不在焉地看着，忽而，又将地图攥成一团。他心里幻想，如此这般攥住地图，他便控制了整个这座城市。当阿吉松手放开地图后，上面的字迹已变得模糊不清了。然而，就在地图隆起的一个皱褶处，还能显目地看到“工业开发区”这样几个大一些的红字。阿吉的注意力被这几个字吸引住了，他顺着这几个字将地图抹平，随后仔细地研究起了这几个字的来龙去脉。
　　原来，“工业开发区”就在省城的南郊，从地图上看出，那里是个企业密集的地方。虽然，阿吉对“开发区”并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但他知道“开发”这个词，那是个比较激进的字眼，这好像跟他的血脉有点相连。阿吉认为：他本人就是需要通过开发，才能展现自己的才能；也就是需要通过开发，才能实现他自己的人生价值！
　　冲着“开发”，阿吉晌午时分向着“开发区”出发了。经过几次的转乘公交车后，终于到达了“开发区”内保留着的一个集镇。一到这里，阿吉就发现这儿非常热闹，虽然是下午两点多钟，可街上还是人来人往、川流不息。阿吉发现：街道两侧路边挤满了卖各种小吃和水果的摊位。门面房更是无一虚置：小型生活超市比比皆是；小饭馆接二连三；大小网吧也是随处可见；更让阿吉感到新奇的是，这里的职介所毗邻而立，令他目不暇接。在这里，阿吉看到各种生活服务类的店铺应有尽有，让人感觉这里就是人类生活的大集锦。
　　阿吉看呆了，他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里，他不知道这里是农村还是城市？它比农村繁华，它比城市还热闹！这样的世界，阿吉从未见过，也不曾想到过，就连他心中一直向往的那个世界，也没有达到这样的境界。这似乎是阿吉从未预想到的一种社会状态，阿吉从心里十分喜欢这样的环境，因为在这里生活非常便捷且多姿多彩，同时又充满了所有的城市气息！
　　已是下午三点多钟，阿吉还没有吃任何东西，他感觉肚子饿得厉害，应该要吃点什么了？于是，阿吉就在十几个路边小吃摊前徘徊起来。这些小吃大多都是阿吉没有吃过的，阿吉看着每一种小吃都有食欲，这么多的小吃集中在一起，这无疑是给他出了个选择的难题。阿吉很是犹豫不决，因为钱不是问题，他就是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吃哪一种？在他饥肠辘辘的催促下，也是在一个年轻少妇的召唤下，阿吉终于坐了下来。他要了一碗叫什么汤的和几块叫什么饼的？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阿吉埋头专心吃着他的饼，喝着他的汤，仿佛在自己家里一样，视若无人地享用着他的大餐。当阿吉一口气消灭完面前的食物后，他抬起头，看着小吃摊主，似乎有什么话要跟她说。见此情形，摊主望着阿吉说：“老板！你吃好了吗？”
　　阿吉用手凑了凑他那度数不高的近视眼镜，然后说道：“老板！你的小吃真好吃！在我们城里吃不到这么好吃的小吃。你的手艺不错，你的生意肯定也不错吧？”
　　“生意不错是不错！”女摊主一边用面前的围裙擦着手，一边说，“但是，我们苦两个钱还不够上供的！”
　　对女摊主所说的话，阿吉感到大惑不解，他皱着眉头问道：“上供！上什么供啊？”
　　“上供！你不知道呀？”女摊主看到只剩阿吉一人坐在她的摊位上，于是也坐了下来，就像倒苦水一样对阿吉说，“你看，我们做点小买卖实在是不容易！税所要来收钱；工商所要来收钱；城管要来收钱；还有地痞流氓也要收什么保护费？你说，生意再好，也背不住这样三搜四刮的吧？”
　　“怎么会这样？”听了女摊主的话后，阿吉愤愤地说，“你刚才说的我都知道了，你知道吧？我是报社记者！我要把你们这里的情况写到报纸上去。你叫什么名字？告诉我，我来帮你！”
　　“哎呦！师傅呀！我是一个外乡人，不敢惹事！你不要写我的名字，你就让我安安逸逸地做这个小生意吧！”女摊主说。
　　“你怕什么？告诉你，知道吧？我就是这省城的人！你说惹事，惹什么事？我才不怕呢！”阿吉理直气壮地说道。
　　“你是不怕！”女摊主说，“可我们怕呀！告诉你，原来我旁边这个摊位的摊主，就是不服气！他当着工商所和城管的人面，说要告他们！结果，第二天，他的摊子就被一群地痞流氓给砸了！打那以后，再也没有看到他来这做生意了。”
　　阿吉低着头，若有所思的样子。他沉默了一会，又抬头对女摊主说：“你不要怕！我不写你的名字，你知道吧？我肯定要写文章刊登在我们报社的报纸上，非让他们那些人曝光不可！你知道吧？”
　　“你要是真写，你可不能提我一个字啊！”女摊主说。
　　“不会的！”阿吉说，“你放心！知道吧？既然你不让我提你的名字，那我是绝对不会提的！不过，我想问你一下，这儿怎么比我们城里还热闹呀？”
　　“这你都不知道呀？”女摊主微笑着说，“这里是开发区呀！这里的外资企业很多，所以外来打工的人也就非常多，都是年轻人，这些男男女女的小青年，他们大多数都是租房子生活在这里，所以这里才这么热闹，要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多做生意的呢？”
　　听完女摊主的话后，阿吉这才恍然大悟，随之心里也产生了一点躁动。他感觉，这里可能就是他所要寻觅的地方；这里可能就是他的前途所在；他的人生将可能发迹于此……
　　想着这些，阿吉感觉他的肚子又饿了。看着天色不早了，虽然，离晚饭时间还有一会，但阿吉认为：早吃迟吃，总是要吃的，不如趁现在肚子又有点饿了，一并再将晚饭吃了也无妨。于是，阿吉又向女摊主要了一碗那个汤和几块那个饼。
　　阿吉边吃边告诉女摊主：说他是省城人，在报社当记者；他说他是个史学家，而且还写过几本长篇小说和很多诗词；他说他是个有为青年、成功人士！拥有几套房产；他说他还没有结婚，要是找对象，一定要找个门当户对的城里女孩……
　　当阿吉向女摊主说完他的“贵族”身份后，他的晚餐也用完了。阿吉感觉舒心极了，他站起身来拍拍屁股，从上衣内口袋里掏出钱包，从钱包里拽出一叠百元大钞。接着，又笨拙地点数了一下，然后，从中抽出一张递给女摊主。阿吉接过女摊主找给他的钱后，说道：“我一定会把你讲的情况登上报纸的！”说完，阿吉扬长而去。
　　阿吉一边漫无目的地游荡着，一边回想着女摊主说的话，他要从中提取出对自己有用的信息。阿吉想：“打工”对他来说已经确实没有必要，况且自己刚刚脱离那个低人一等的环境。自己应该是个做大事的人，而且，如今又有了这么雄厚的经济基础，也不需要为生存的问题而担忧。慢慢来吧！这里既然叫什么“开发区”？那肯定能有自己的用武之地！就凭自己这么大的学识和才能，还怕找不着伯乐吗……
　　想到这里，阿吉喜上眉梢！当他下意识地抬头时，恰好看见一个网吧在他的面前，阿吉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一进网吧，就给阿吉一个人满为患的感觉。网吧里似乎座无虚席，清一色的是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在网管的指引下，阿吉找到了一个空位子，他放下身上的背包坐下来，环顾了一下周围的人，然后打开了电脑。
　　在阿吉刚上网一会，就连续有好几个人从吧台处端来已泡上开水的桶面，阿吉相当聪明，他知道这就是他们的晚餐。于是，阿吉也到吧台处买了一只桶面，他告诉老板，说他的晚餐已经吃过了，这是他准备的夜餐。
　　老板说告诉阿吉：说夜餐时间还早，现在不能泡水，到吃的时候再倒水，否则，时间长了，面条会泡烂掉的。
　　阿吉用一种傲骄的语气对老板说道：“怕什么？泡烂了拉倒，扔掉就是咯！知道吧？我有的是钱！”
　　网吧老板看着阿吉这种不可理喻的神态，实在无语，便帮他倒上了开水。阿吉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仰着头端走了他的桶面。
　　阿吉在网吧里玩困了就睡，睡醒了再玩，就这样持续一整夜，直到第二天艳阳高照时，他才离开这个网吧。
　　阿吉出了网吧，行走在街上，他看到这里的早晨，比昨天下午更加热闹。到处都是三三两两或成群结队的年轻男女，每个人的脸上都带有一种青春的活力。于是，阿吉再次笃信，这里一定是他走向辉煌人生的起点。
　　从网吧出来，阿吉本想要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吃早餐。可他此时却忘记自己要干什么了？他一边遏制着自己的妄想，一边在回想他原来想要干的事。一般人早上起床后应该干什么呢？不用讲，那肯定是洗漱，洗漱是每个人一天的开始。然而，洗漱对阿吉来说却是可做可不做的事，这种事他通常一个月也干不了一两次。阿吉认为：洗漱这种事，根本就不该有！嘴脸都不脏，干嘛要天天漱洗呢？真是多此一举！即便他干这事的时候，也是不会超过半分钟的，最主要的不是他要洗漱，而是他要让别人看到他有在洗漱。因此，阿吉从网吧出来要做的事，诚然不是洗漱之类的，再说，他的身上压根就没有携带洗漱用品。
　　阿吉一边挪着小步，一边使劲地想：我要干什么的？我要干什么的……无意中，他看到了昨天那个女摊主，此时，阿吉已经走到那个小吃一条边了。阿吉看到女摊主时，终于想起来他要干的事了，原来他打算从网吧出来，第一件事就是吃早餐的。阿吉正准备往那个女摊主走去，突然又停下来，他感觉，再到那个女摊主处似乎有点不妥，因为昨天向她承诺的事还没有兑现，况且已经让她知道自己贵族的身份了，如此，现在真的不必再去她那里了。于是，阿吉选择一个离那个女摊主比较远一点的小吃摊。他坐下来，仿照别人，跟摊主要了一笼纯肉小龙汤包。
　　吃着这热乎乎的汤包，阿吉头都不抬。仿佛馋虫不留给他一点空余时间，让他来顾及其它的事情。看起来，阿吉的身体虽然消瘦，但他的食量跟他的体形却是成反比的。尽管他已经患上了肠炎和胃炎，可是，每当有“美食”放在他的面前时，他还是会毫无顾忌地去享用的！这不？阿吉已经迅速地歼灭了这笼包子，他抬起头来，冲着摊主喊道：“老板！再来一笼。”
　　摊主又端来一笼正冒着缭缭白烟的包子，客气地放在阿吉的面前。阿吉礼貌地说道：“谢谢！老板，你的包子真好吃！在我们城里吃不到你这样的包子。”
　　“我的包子，那不是吹的。”摊主一边忙活着，一边说，“我做的包子，在我们老家也是很有名气的！你第一次吃我的包子吧？你在哪个厂上班？”
　　“我不在哪个厂上班，我是第一次吃你的包子。”阿吉一边漫漫地吃着包子，一边说道，“我不是打工的！我就是这省城里的人！我是个记者！”
　　“哦，哦，你是记者啊？”摊主连忙说道，“我还以为你是在开发区的哪个厂上班呢？难怪我没见过你。”
　　“你看我像是一个打工的吗？从哪里看出我是一个打工的呢？”阿吉问道。
　　“这，看，看不出来！”摊主说。
　　“就是呀！”阿吉一边用眼神扫视着周围的人，一边说，“你怎么能说我是打工的呢？看我这个样子也不像是打工的呀！我是个有文化的记者！”
　　摊主蹲在地上，一会歪着头掏炉灰，一会又低着头瞅炉火，同时啧啧有声道：“看不出来，看不出来，真看不出来……”
　　阿吉以为摊主这是夸奖他，于是，从他的钱包里取出一张10元纸币，豪放地扔在桌上，说：“老板！钱在这里，不用找了！”
　　平时阿吉是个极其小气的人，乞丐从来都要不到他的一毛钱。这次为了证明自己的高贵和富有，一下就慷慨了整整两元人民币。阿吉后来还是有点后悔自己当时的冲动行为。
　　饱餐后的阿吉，又漫无目的地游荡起来，随之也打开了他那无边无际的脑洞。阿吉走在街上，仿佛是一只迷途的羔羊，也不知道他的群落在哪里？更不知道该往何处去寻找？可在阿吉的心里，他完全不这么认为，他却认为自己是一匹不可一世的骄狼！在他的眼里，别人才是可怜的待宰的羔羊。
　　阿吉随心所欲地逛着，他想更多更深入地了解这个地方。带着这种想法，他就将他的脚步迈进了各条小巷。进入每一条小巷，阿吉都能看到许多房屋招租的字样。阿吉试着看了几个出租屋，也了解了租金的问题，他觉得这里所有的出租屋都比他在城里租的那个屋子要大，而且租金也便宜很多。阿吉感觉在这里生活相当便利，比在城里生活的开支也要少得多。于是，阿吉就在这里谈下了一间出租屋，随后，他又回到城里，以损失一个月的租金为代价，退掉了城里的那个出租屋，搬进了开发区的这间出租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