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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树娥(第三章(40、41)章节

作品名称:拓跋树娥      作者:刘牧之      发布时间:2012-07-27 10:31:12      字数:44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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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刘海刚家待了五六天,老拓跋和汪氏商量,咱不能当黑户,当黑户就没有出身了。这怎么办呢,总不能在亲戚门上常待下去,得寻个办法。汪氏想了想,咱是出门人,这家亲戚也离得远,血缘不是很近。这还好,这个亲戚关系人家还认,若果不认,咱还怎么办。老拓跋说,他们家还有一个大爷,咱们一家来了,人家老人都没地方待了。咱们也自觉一点儿,和人家住开好。
  第二天早饭后,老拓跋又出去溜达,就在村外格外留意着,后来发现从大爷家拐一个弯儿过去的半坡上有一排空着的土窑。老拓跋回来对刘海刚说,大叔、大婶子,这就好得很,噢,你们招呼在这住了几天。我看村外边那儿有个烂窑,我们住那烂窑去!
  那排烂窑在一条名叫大老虎沟里的半腰上,沟的东边是金家寨,西边是严堡,再往西边过去是一个小村羊坊,和严堡一个大队。刘海刚跟着老拓跋来到大老虎沟四下打量,那排破窑都没门没窗,秋季的连阴雨多,大部分的窑顶都漏塌了。刘海刚不放心,说这是解放时打下的,二十多年都没住人了,再说天正冷着,怎么住人!老拓跋毫不在意笑着说,大叔,我们有个落脚就对了,咱这儿的柴把把子多得很,我们用柴把把子把门一挡,这就好了。刘海刚瞪着眼睛说,那吃的咋办?老拓跋说,没吃的了就要饭么。大爷点点头,嗯,能要饭就要饭。
  回到刘海刚家,老拓跋把情况给汪氏说了。汪氏窘迫到了这个地步还在刘海刚跟前说硬气话。噢,大叔,你再不要管了,你也忙着呢,我们要饭就要饭,这也不害怕。刘海刚叹了口气说,好娃呀,好娃呀!噢,不要胡闹事,不要在山上放火,不要动乱子。
  老拓跋在山坡上拾捡了一些比较粗壮的树杆,用烂铁丝拧成了一扇栅栏门。汪氏在栅栏门上贴了一块黄布,一家人就搬了进去。
  
  七口人张口要吃饭,这里却没有水源,也没有柴火。老拓跋看见山里头到处都有各种杂木,也不用斧头砍就能收集好多,就叫树林和树根、树叶几个拾干柴,吃、喝就用沟下的河水。河水的水质不好,树叶和树根第二天就闹起肚子来,汪氏急得团团转,心里直叫,这下叫我怎么办呀!
  
  村里的婆姨们知道汪氏一家搬到了村外,便相约着寻了过来依旧叫汪氏母女俩做针线活儿。只靠做针线活儿根本供不上一大家子人的吃饭,不久又没啥吃了,汪氏就叫树林带着弟妹们在坡地里剜草根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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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晚上,汪氏忍不住在老拓跋跟前埋怨,你找上一点儿活儿,多少也挣上一点儿,回来娃娃都喜欢,别靠我一个人两个手挣下。老拓跋苦笑一声没有说话。汪氏说,实在没办法了,我再出去要几天饭。老拓跋长叹一声,唉,也只能那样了。
  
  隔天一大早,汪氏抱着小树苗领着几个孩子要出门,老拓跋忽然说,拿我去要。汪氏奇怪地上下看了老拓跋一眼说,老拓,你出去要不下,你一个男子汉,人家说你哪里挣不下?我一个女人家出门好要,我不胡跑,也不胡闹,你放心。树娥听见汪氏这话也说,妈,我也去,咱分两路要,还能多要点儿回来。汪氏想想也好,就同意了。老拓跋和树林于是留下来看守着烂窑。
  
  树娥手里提着一个布袋袋儿走在前边,汪氏怀里抱着小树苗把树叶背在背上走在中间,树根跟在汪氏的后边,娘们五个迎着早晨料峭的寒风一块出去要饭。
  
  这条大老虎沟大得很,沟里各村之间的距离本来很近,后来沟腰的人都搬到原上去了,村里就没剩下几家人。汪氏领着几个孩子从羊坊一直跑到银沟,不知道走了多少路也没有看见几处人烟,当然也就没有要到多少东西。
  
  山沟里的天黑得早,尤其是这寒冬腊月天,下午五点刚过,天色就暗下来了,气温也随之迅速下降,不一会儿天就完全黑了,月亮明晃晃地罩在头顶上,夜风吹在脸上象刀割一样。树娥和树根的脸和手已经被冻僵了,大家都不敢说话,甚至也不敢笑,一笑脸上就像针刺一样疼。小树苗被冻得脸蛋子发青,接连在汪氏的背上尿了三泡尿,小被褥湿淋淋的,尿水透过薄薄的被褥渗进了汪氏棉袄。冷气吹过,汪氏的脊背冰凉无比,冻得浑身发抖。树根被冻哭了,走一走哭一哭,连声说,妈,回,咱回!汪氏心里胡乱盘算,自己这肚子大,能回转,就害怕娃娃受不了这刺激。汪氏说,娃娃乖,不敢哭,噢,小心把脸冻了,噢。慢慢说,慢慢笑。
  
  汪氏心里乱糟糟的,引着娃娃们走在山路上肚子里盘盘算算,但又不敢给娃娃说胡话,只能给娃娃壮大胆。树娥两腿走得发困,肚子也饿了,嘴里不由地嘟囔,往哪里走呀?这把人冻得。汪氏把背上的树叶往上颠了颠也哭丧着脸。这黑了没处住,咋办呀?树娥看见前边不远处有灯火闪烁,连忙说,妈,咱往出走,你看沟口那里有灯光,咱往那儿走。汪氏有气无力地说,那咱走,看有烂窑了,咱钻窑洞!娘们几个走到沟口,在一个背风的塄坎下停了下来,大家喘着气,看见两个村民老汉缩着头走了过来。汪氏连忙起身说,叔叔,你行个好,叫我们娘们几个在你那儿住一夜。天黑了,我们娘们几个也不敢走了。两个老汉是拦羊的,其实年龄都不是很大,个子也不高,都黑瘦黑瘦的,其中一个天生一付的猴子脸,两只小眼睛熠熠放光,炯炯有神,另一个老汉长着一付圆脸,看着比较和善。猴脸老汉口气生硬地说,没有地方,你们是做什么的?汪氏说我们是要饭的,天黑了,我们娘们几个没处待,叫我们在你那儿待一夜。猴脸老汉和圆脸老汉对视了一下脸上现出为难之色。汪氏想,唉,没有办法了,再试着央求央求,于是说,看羊老汉,老乡,同志,你看,你俩是上年龄人了,你在这儿生着呢,俺是个出门人,俺今儿个走到你这儿了,手疼,腿疼,腰也疼,肚子受恓惶,唉,路程太远了,可怜我这几个小娃娃走不动……,你救一救。你看天也黑了,我东也不敢走,西也不敢走,我在你这儿住上一晚上,明天我们娘们几个就上路了,回去了,走了,往南泥湾走了。汪氏说着说着忍不住心酸,两行清泪顺着面颊流了下来。
  
  猴脸老汉转身走了。圆脸老汉摇头叹息着把汪氏几个领到一个点着灯的房子前说,唉,俺有个二十来岁的娃娃在部队上,害怕坏了名誉,部队上把娃娃开除了。汪氏跟在圆脸老汉屁股后边赶紧接口说,你不要怕,我就坐在你门底下,只要有个壮胆的,别叫虎子、狼把我们拉走了就行了。圆脸老汉推开门苦笑了一下说,你进来。
  
  房子不大,中间搭着个火炉子,里边还有个很宽的后窑,盘着一个小土炕。进了屋子,汪氏立即感到了温暖。树根和树叶跺着脚搓着两手,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树娥帮着汪氏把小树苗放下来。圆脸老汉看见汪氏的两条裤腿和屁股蛋子湿溜溜的,惊奇地问,你咋了来着,把你——,于是逗笑说,你,你该不是尿在裤子上了?汪氏苦笑着说,不是俺尿下的,底下有个水沟,一下子滑倒在泥水里了。汪氏想,走到哪里说那里,便即兴撒了一个谎。老汉说,看你这后襟都快冻成冰了,我给你把火放得大大的,你把褥子烤干,把衣服烤干。
  
  经过交谈汪氏才知道,这个圆脸老汉姓王,老家在米脂。老王头五十多岁了,性子特别好,不爱说话,为人也实诚,是个老实疙瘩,平常给金家寨村支书钱富贵家放羊。老王头说,他是钱富贵侄儿媳妇的姑夫,一年前才在金家寨村安下户。那个三角脸老汉姓魏是个石匠,横山人,是钱富贵婆姨的表姐夫。老魏头也想在这儿落户还没有落下呢,和自己一起给钱富贵放羊。老王头说,人都是走上坡坡看人呢,老魏身上带着手艺,脑子灵活,嘴巴又会说,因此钱支书瞧得起老魏家看不起他老王家。钱富贵把自己拿下眼观看,自己心里再气也没办法,不把钱富贵巴结好,就别想在村里安生,屋里一家几口就不得活。
  
  树娥把小树苗的衣服和尿摊子在火炉子上烤得干干的。汪氏背朝着火炉高兴地说,背干了,不冰了!汪氏对老王头说,你给咱想个办法,不行了,俺就坐在你这门里边,不要叫狼把俺娃吃了。老王头连连摆手说,唉,那门里边就不是住的地方么,后半夜冻得你们——
  
  这时老魏头推门进来了,两人小声嘀咕了一阵儿过来对汪氏说,唉,那就是这,对面有个羊号,旁边紧挨着有个烂柴窑呢,你们娘们几个待在那儿去。汪氏又惊又喜,非常感激地说,唉,那就好,是柴窑了好,坐在柴上面暖暖的!老王头叹了一口气小声对老魏头说,看着他们也可怜,就叫他们待一夜。老魏头面色沉静地汪氏说,我给你们说,明天天不明就走,不敢天明了再走。人家部队领导看见了,就要开除老王的儿子呢。汪氏连忙说,好好!
  
  老王头点上一个马灯把汪氏娘们四个引到草窑里。窑里放着几个麻包,里面装着一些饲料,老王头说半夜要给羊添草呢。老王头害怕有人过来看见,把马灯放在窑窝里,在地上铺上四个麻袋片片儿,又回去给汪氏拿来一个大皮袄和一个烂被子再次叮咛说,你们不要给咱侵害,噢?不要动乱子。汪氏说,你别害怕,我不侵害。噢,俺甚也不动,俺们逃难的,动什么乱子?把命救下就对了。老王头临走时又里外看了看说,你们农村人,给你说,不敢搭火,噢。树娥连声说俺们不点火,不点火。汪氏也说,噢,我听话,我一个女人家,不抽烟,不生火。老王头再三叮咛说,晚上也没人来,你把门上好,明天早上那些娃娃上操呢,你们不要出来。汪氏又答应说,噢。
  
  老王头走后,汪氏叫树娥把要来的馒头、面疙瘩和洋芋蛋蛋儿等吃食从布袋子里拿出来,大家分着都吃了些。几个人睡在地上,汪氏和树娥都是身高腿长的人,那张破棉被又小又薄根本就盖不住,只好象狗一样圈成一团子,怎么都睡不着。树娥小声对汪氏说,妈,咱娘们几个不得活动,还冻死呀?汪氏忽然听见外边有羊哞哞地叫,于是灵机一动。咱钻羊圈里去,羊身上有毛,咱一人抱上一只羊身子就不感觉冻了。
  
  汪氏和树娥走在隔壁羊号跟前。这孔窑洞没有窗户,一人高的门用大锁锁着,门缝很窄,大人根本钻不进去。树娥说,那就翻门,钻进一个是一个!树根和树叶的身量小,首先从门缝里爬了进去。汪氏把小树苗从门缝递进去叫树根抱着,自己和树娥互相招呼着从门框上边爬了进去,每人抱住一个羊坐在草上借羊身取暖。汪氏害怕解放军过来,和树娥睡在门边上。娃娃们都睡着了,汪氏眼眶里噙着眼泪不敢淌下来,自己安慰自己,咱现在受磨难,以后就改正了,就好活了。
  
  就那样,汪氏和孩子们在羊号里过了一夜,天快亮时,汪氏把树娥和树根、树叶叫醒又重新回到草窑里。
  
  
  
  一二一,一二一,……,汪氏几个刚回到草窑,猛然听见外边传来一阵儿整齐嘹亮的喊号声。汪氏扒在门口一看,原来是部队开始出操了。汪氏没有见过部队出操,于是说,赶紧看!树娥和树根、树叶好奇地藏在柴火背后远远观看,只见一队队的士兵迈着正步象一堵一堵的墙一样齐刷刷地过来了,更让人目瞪口呆的是,在队伍的最前面还跑着两只牛犊般大的狼狗!大家正看得起劲儿,那只大狼狗忽然象察觉到什么异常似地正冲着窑洞跑了过来!娘们几个被吓得慌作一团,汪氏说,不敢动,千万不敢动!几个人佝偻着身子在柴火背后僦着,一动也不敢动。树根和树叶把头钻到柴火底下一口大气都不敢出。正在这时老王头身子贴着窑壁悄悄过来,小声叮咛说,部队娃娃上操了,你注意着,可不敢出来!汪氏慌忙说,噢,我们不出去,就待在这儿。
  
  娘们几个不敢起身,都静静地坐在草窑里,直到解放军把操上完,一列列的队形都过去了。老魏头在外边看着人,老王头又摸进来,连连挥着手说,赶快走!赶快走!汪氏慌忙抱起小树苗拉着树叶从地上爬起来。出了窑门,大家的手立即被冻得象针扎一样。树叶说她两脚发麻,不会走路了。树娥把铺盖和麻袋给老王头送回去,一家大小又上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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