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转正

我在风电厂打工一个月了，一直在打磨车间的青皮组里干活，这个组干的是全车间里是最重的活。我是这个组里唯一的女工，每天与男工们一起打磨风机大叶片。我虚心地向师傅们学习，技术逐步提高，干活从不掉队，质量没有出过问题。我很喜欢这个工作，我这个离了婚的女人把工厂当成了自己的家。现在大家都喜欢叫我虎妞，听到这个绰号我也感觉很亲切。
　那天在工厂食堂吃过午饭后回到车间，看到许多工人聚在在公告栏前，不知道他们在看啥，我也走过去凑热闹。看了之后不禁让我大吃一惊，原来是工厂关于新员工转正的通知。
　　我在转正通知的名单里仔细地看了又看，没有找到自己的名字，心里有些失落。我回到组里很委屈地问迟组长：“我进厂一个月了，转正名单里为啥没有我呢？”
　　迟组长安慰我说：“这次转正名单上没有你，也不知道是啥原因，我觉得你挺不错的，我找车间领导说一说。”
　　话刚说完，迟组长便转身离开了，可能是无法对我作更多的解释，也不忍心看我那满脸的愁容。迟组长离开后，我站在那里呆呆地发愣，然后又躲在车间的一个角落里沉默不语。
　　第二天上班，我尽量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在车间里干自己的活。组里的工友们也都和平常一样，该干什么就干什么，迟组长对我也没有任何暗示。面对这样的结果，我心里还是有些失落。
　　下午快要下班的时候，车间外面突然一阵骚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有些人就跑出去看。组里的老头很快就带回了消息，他在组里大声说：“出大事了！”
　　那个名叫小孩的工友是组里最调皮的，他也大吃一惊，立即问：“什么大事？”
　　老头连忙说：“工厂公告栏张贴了通告，刷漆车间的李健因为在工组里聚众斗殴，被工厂开除了。”
　　大家都惊讶得张大了嘴巴，我一时也没有反应过来。昨天还看见李健拎着刷漆桶在车间里干活，今天就被开除了。
　　小孩说：“这个李健脾气火爆，仗着自己是组长，经常对着组里的工人呼来喝去，难免有些工人对他有意见，组里的工人和他经常发生冲突。”
　　几位工友也在破口大骂：“当组长不好好对待组员，活该被开除。”
　　工人们在一起对这件事聊得热火朝天，唯有我静静地在一旁干着自己手中的活。其实我心中也在慢慢地消化这个消息，组长都会被开除，说明这个工厂的管理确实很严格。我作为一个新员工更要好好工作，争取早日转正，不能失去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
　　正在这个时候，段长走进了车间，工友们顿时停止了议论，每个人都回到了自己的岗位，大家都忙了起来。
　　段长走到我跟前，微笑着对我说：“虎妞，有个事情要通知你一下。”
　　我连忙放下手中活，有些紧张地看着段长：“段长，什么事情啊？”
　　段长说：“恭喜你啊！因为你工作比较出色，工厂决定将你从实习工转为正式工。”
　　段长的话让我激动不已，我被这个消息惊呆了。段长见到我还在发呆，对我大声喊：“虎妞！”我这才反应过来，对着段长鞠了一躬：“谢谢段长！”
　　段长笑道：“不用谢，这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
　　我立即回答说：“我知道了，我一定在车间好好干，工作中继续好好表现。”段长又对着我笑了笑，然后转身走出了车间。
　　同组的其他工友听到我转正的消息，也都很吃惊，大家都知道从试用期转为正式工是很不容易的。几个工友连忙凑到了我跟前，小孩笑着说：“虎妞，没想到段长在背后给你撑腰，你竟然还瞒着我们。”
　　我没有弄清楚小孩的意思，疑惑不解地问道：“这与段长有关系吗？”
　　小孩说：“段长是工段的领导，分管我们这几个车间，从来没听到他夸奖过人，这次不仅夸奖你，而且还不声不响地批准你转正了。”
　　有人插话说：“真难以置信，在我们大件组里的女工还能转正。”
　　我明白了工友们的意思，连忙说道：“谁规定女工不可以转正？”
　　这时，我们车间的小甲主任也在与老迟组长说着些什么。我心里想，很可能小甲主任这一次也在帮助我转正。小甲主任走后，迟组长对我说：“祝贺你转正！小甲主任对你的工作相当满意，也批准你转正。”
　　听到这个好消息，我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从心里感谢几个领导对我的关心。我现在也想明白了，迟组长肯定向领导推荐了我转正。迟组长让我在组里干活时一个人打磨大叶片，那就是在考验和培养我，段长和主任都在现场表扬了我。　　
　　老头走到我跟前，细声地对我说：“恭喜你了。” 同组许多人也笑着说：“祝贺你正式成为我们青皮组的一只花，晚上大伙一起庆祝一下。”
　　我说：“谢谢大家了！我晚上还有点事情，要不改天吧。”小孩说：“那好吧，下次再约。”
　　我对老迟组长说：“谢谢你的帮助!”
　　老迟谦虚地说：“俺也没有做什么事情，作为组长是应该的。”
　　老头又对我说：“你也别高兴太早，转正后的工作更难更重。”他转过身去，看着后面的一排大型电动打磨机，伸手拿一个递到我手里，我感觉很重。老头自己也拿起一个大电动打磨机，跪在叶片上面轻轻往前一推，磨出挺长的一道。他接着对着我说：“你用这个大电动打磨机试试。”
　　我没有畏惧，拿着大电动打磨机在叶片上试了一下，很有把握地说：“轻轻一推，一步到位。”老头很高兴地对我说：“不错，你转正是合格的。”
　　胖子对老头说：“老头，以后要多多照顾虎妞。”老头点点头说：“大家都必须照顾她，一个女人出来打工也不容易。”
　　工友光头强说：“你可以留下老迟组长的电话，以后有事好请假。”我回答说：“嗯，我下班以后就向迟组长要电话号码。”
　　我回头对小孩喊：“小孩过来啊，为啥离我那么远，咋跑到叶片尖上去打磨？”
　　小孩说：“你傻啊！叶片上分三段打磨，更快嘛！”老头道：“虎妞脑袋有时转不过弯。”
　　大家知道我不愿意听这样的议论，其他人都没有搭茬，大家各自干活，早点干完好下班。我也跟着大家使劲干，不一会就把所有的活都干完了，大家都收拾工具准备下班。我主动拿起扫把打扫地上的粉尘，粉尘四处飞扬。迟组长大喊：“脑残啊！不知道泼水后再扫。”小孩急忙推来泼水车，我和他一起四处泼水后再打扫，粉尘减少了许多。
　　大伙都下班了，迟组长却叫我留下，递给我一张转正单子让我填写，说这是转正必须办的手续。我看了一下，有许多栏目，内容大致包括：申请人姓名，何时参加工作，工种是什么，在工作期间的政治思想和工作表现，对本职岗位的胜任程度，转正后的决心，等等。
　　我为难地问：“迟组长，这转正单子挺复杂的，我不会填写，咋办啊？”
　　迟组长紧绷着脸说：“吃饭时还要人来喂你？”
　　我没敢多问，只有硬着头皮试着填写，填写完后就交给迟组长看。
　　迟组长看了一下，大声对我喊：“猪脑袋，你填写的工种是青皮，谁能看明白呢？在我们车间不管分在啥工组，都要统一填写工种是打磨。还有工作表现一栏写得也不到位，怎么能只简单地写服从分配。”
　　我听了不敢犟嘴，自己确实不懂，都是乱填。迟组长把我填写的那张转正单撕烂后扔到垃圾桶里，发怒道：“重写！”。
　　不一会，迟组长拿来了一张别人填好的转正单，站在我跟前说：“给你张新单子，照着这个写。”
　　然后又说：“虎妞，你的智商跟三岁孩子一样，真不知道你丈夫咋忍了。”这句话触碰到我内心深处的伤疤，眼泪不知不觉地在眼眶里打转，几滴泪水掉到手中的转正单上。
　　迟组长看到我很伤心，温和地对我说：“对不起，我的话严重了。”
　　我没有回答，拿起笔重新填写，先照着别人的抄写，写到工作流程时忽然将笔停了下来，知道不能跟别人写得一样，否则送到人事部也通不过。我便鼓起勇气问：“迟组长，这不能跟他写成一样的吧？”迟组长严肃地对我说：“虎妞同志，这个肯定不能完全照抄。”
　　我又抄错了，不知如何写下去。老迟看见我写的转正单子，气得火冒三丈，眉头紧紧地皱着，用眼睛瞪着我：“越着急越添乱，这虎妞大伙没白叫，跟你真绝配！”
　　我慢慢地说：“迟组长，咋办啊？”老迟对我说：“能咋办，换一张重写。”
　　迟组长又从兜里拿出一张新单子，害怕我再写错，他教一句，我写一句。就这样，我一项项认真填写，直到完全填好，交到他手里。他仔细看了一遍，认为满意了，我们才一起下班。
　　虽然下班很晚，但我心里很高兴。我终于转正了，我是风电厂的正式职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