畸形的爱03

　　第二天一早，我提着吃剩的棒棒鸡就上班去了。一会儿，这小半袋棒棒鸡将会成为本法医的讲解道具。
　　刚到局里，就收获了案发以来最好的消息，死者的家属找到了。
　　这几周以来，失踪并且到现在还没找到的孩子就只有一个。本来那么久都没有消息，家属已经抱着最坏的打算在安排了。但亲眼看着自己的儿子赤裸裸地躺在冰冷的停尸房里，并且还缺少了头颅，想也知道，这是任意一位母亲都无法接受的。
　　我侧过身小声的询问着办案的民警：“这确定是家属了吗？尸体又没有什么特征，做过DNA了吗？”
　　办案的民警叫小林，是惠水社区一片的片警。看上去慈眉善目的，是个典型的热心肠长相。小林回答我道：“刚做了DNA结果还没出来呢，不过曾姐看到了尸体就非说是他儿子梓兴。我也问了她怎么看出来的，她只说是感觉是。”
　　这一下我觉得更奇怪了，按道理来说，为人父母的在看到自己的孩子尸体躺在自己面前都会不接受现实，希望是警方找错人了，从而希望自己的孩子还活着；而她怎么会连自己儿子尸体的头颅都没看到，就如此确定孩子已经死亡了呢？这完全不是一名母亲应该有的反应。这一点也太反常了吧？
　　不过质疑归质疑，我们警方办案还是要讲究证据的。我上前一步安慰她道：“曾女士，您节哀顺变，我们警方会加快破案速度，早日为孩子鸣冤的。不过您也不要太难过了，毕竟没有什么清晰的辨识度，说不定您的孩子还活在世界上的某个角落呢。请不要担心，一切以DNA检测结果为准。”说完，小林也附和着：“对对对曾姐，现在科技那么发达，你别担心。”
　　我使了个眼色让小林把曾女士给带了出去，我上前再一次观察起了尸体的切口。果不其然，和棒棒鸡那种一刀切断的横截面是一模一样。心里呼了一口气，心想昨天我们还在一筹莫展，但今天已经找到了死者家属以及发现了尸体切割的办法，一切终是在进步。
　　关上门，我回到办公室，把甄擎叫了过来向他汇报了我的猜测。他一脸吃惊地看着我，反问道我为什么不直接把卖鸡肉的老王叫来询问。“你是傻子吗？我只是在跟你打个比方，又没说凶手就是他！”我揪过甄擎的衣领在他耳边暗暗骂道，“你是早上没睡醒还是怎么回事！”
　　甄擎拍开我抓着他衣领的手，整理了下衣服，咳嗽两声来掩饰了一下他的尴尬。略微低头小声地说：“你能不能给我点面子，我现在可是大队长了，又不是以前的傻大个了。”呵，可不是个傻大个吗。空有190的身高，脑容量可能只有0.5。我在心里默默地吐槽着。
　　我拍了拍手，让大家都围了过来，把昨晚和女友的一系列猜测都告诉了同事们。听完后，他们个个脸上都露出了“这也可以”的表情。我只好尴尬地解释道：“艺术源于生活你们懂不懂？”
　　“懂懂懂。”大家面前附和着我道。
　　接着甄擎发布了指令，分组前去调查了一些特定群体，如从事重体力的工作者、健身房教练、运动员等；而我还补充了一句，需要重点调查的是那种夜晚有时间出门，并且对公园很熟悉的那类人群。毕竟能够完美地绕开公园巡逻的安保，想必对公园的环境定是了如指掌的。
　　甄擎说：“不需要调查卖棒棒鸡的摊主吗？”
　　我答道：“需要，一起调查，不要放过任何蛛丝马迹。我这边等DNA鉴定结果出来了就能确定死者身份了，到时候事情就好办了。”
　　大家纷纷点点头，各自散开去做自己的事了。而我也和甄擎开始假设起了凶手的作案动机。甄擎一口咬定凶手就是单纯的变态、一时起意，所以可怜的男童就这么遭了毒手。而我却不这么认为，我认为凶手一定是有蓄谋的作案，否则是不可能让男童凭空消失这么多天，警察都没有丝毫发现。如若没有周密的计划，凶手第二天就会露出马脚而被绳之以法。
　　我这边正在和甄擎火热的讨论着，那边检验科的报告却出来了。检验结果表明，这具无头男尸，与被检测者之间的契合度为99.9%.也就是说，曾女士说的没错，死者果然是她的亲生儿子。
　　我们立刻把这个噩耗告诉了等在接待室的曾女士，但她脸上仍是写满了漠然，好像并不关心自己儿子的死亡。这一点引起了我和甄擎的注意。我们把报告交给她，仔细观察着她脸上的情绪。只见她翻开报告第一页粗略地看了一眼后就合上了纸张，抬头看着我，平淡地说道：“我可以把我儿子的尸体带回去了吗？”
　　“这恐怕不行曾女士，现在还没破案，您儿子的头颅都没找到。您不但不能带走他，还得留下来配合我们调查。”我如实地告知了她。
　　但谁知她却啧了一声，小声地说道：“这么麻烦早知道不来了。”
　　这一下我的心里凉了一半，我和甄擎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我们心里想的都是，这位母亲肯定跟这孩子的死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
　　我拽了拽甄擎的衣角，示意他前去询问，毕竟我的身份只是一位法医，审讯这事，还是得他们刑侦科的专业人员来才行。甄擎对我点了点头，上前拉过板凳坐下，凳脚与地面的摩擦声将曾女士的注意力成功地吸引了过来。
　　甄擎向她展示了证件并做了自我介绍，我拿过角落里的摄像机，默默地打开了开机键，调整好角度。正对着他两后，甄擎开始了询问。
　　“请问曾女士，孩子失踪之前您在干吗？我看报案记录写的是您在孩子失踪的第三天才选择报了警。这是为什么？能给我们说说吗？”
　　曾女士不屑地回答着甄擎，她说：“梓兴不见的那天我刚好有个项目需要去隔壁市出差，这孩子每天放学就喜欢在小区里和菜市场里乱跑，那天我又走得急，就没怎么在意。再说了，他也有钥匙，桌上也有钱，他玩累了自己知道回来的。至于第三天才报案嘛，是因为第二天我才出差回来。看到桌上的钱分文不少，才知道这孩子一直没有回家。”
　　她顿了顿，继续说着：“但以前也有过这种情况，他不回来就是去同学家住了，我也没怎么管；加上实在是太累了，我就直接睡了。谁知第二天一早接到了班主任的电话，班主任问我梓兴是不是生病了，好几天都没去上学了，我才知道出了事，第一时间就报了警。就这样，没了。”
　　我一方面震惊于这位母亲的心大，不，这应该叫作不负责任；一方面震惊于这位母亲的冷漠，如果不是检测报告摆在我面前，我还以为这是一位冷血无情的后妈呢。
　　甄擎又继续询问着：“那么，在梓兴失踪之前他有没有什么反常的现象呢？”
　　曾妈答：“没有啊，就每天上学放学，这么小的孩子能有什么反常的。”
　　接着她又开始自言自语道：“如果硬是要说的话，失踪前几天梓兴每天晚上都回来得很晚，都是十一二点了。而且回来都很高兴，蹦蹦跳跳的，还说叔叔又给他买了好吃的。”
　　听到叔叔这个关键词，我一下子绷直了身子，抢过甄擎的话头问道：“叔叔？什么叔叔？你认识吗？”
　　答：“不认识啊。梓兴一天都在菜市场和小区瞎玩，年纪大的都叫叔叔阿姨啊，我哪知道是哪一个叔叔。”
　　这一下我彻底死了心，这到底是一个怎样不在乎自己孩子的母亲啊；还是说，觉得梓兴是男孩所以就如此放松警惕吗？我在心里询问着自己。甄擎也见问不出什么有效的线索，于是合上了本子，告诉她可以离开了，但是电话得保持二十四小时畅通，以便我们有事好联系。
　　听见可以走了，刚才还一脸淡然的曾妈一下子就跳了起来对我们告别，临走之前还不忘补了一句：“早知道这么麻烦就不报警了。”
　　听到这话，我和甄擎四眼相望，我们俩满脸都写满了不可思议。特别是甄擎，这位单亲父亲更是无法理解曾母面对孩子的态度。
　　我上前拍了拍他的肩，安慰着他说：“至少我们现在不再是毫无线索了，而且现在搜索范围缩小到了梓兴家小区和附近的菜市场。只要查看监控和走访调查，很快就会知道答案的。既然梓兴的妈妈这么不在意他，那梓兴的冤屈就由我们来负责申诉。”
　　甄擎望着我，说看不出来我竟然也是喜欢小孩子的人。我立刻端腔地回复着：“为每一位死者伸冤是我们的职……”
　　话还没说完，甄擎这个傻大个举着他巨大的巴掌就给了我后背一掌，差点没把我给拍晕过去。催促着我拿着东西走，去通知他们缩小搜索范围，以便不浪费那本就有限的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