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放假之前

　　秀水镇学校放暑假了。
　　期末考试后，学生返校、放假之前，还有一场狂欢呢。夏沐霖邀请了曲慕寒，反正也是闲着无事。
　　吃过早饭后，曲慕寒来到了学校，找到了夏沐霖的班级。成绩单刚刚下发，有欣喜的、有不开心皱眉的，更多的是平静。但不过一分钟，随着老师的一声令下，小孩子们开始生龙活虎地忙开了，搬桌椅的搬桌椅，拉窗帘的拉窗帘，坐好后纷纷拿出自带的爆米花、瓜子、饮料、小食品等，待上厕所的学生回来后，坐好。
　　秀水学校的办学条件还是不错的，教室都用上了多媒体屏幕。夏沐霖选了一部动画片，播放给孩子们看。
　　一部几年前、很平庸的影片，但孩子们看得聚精会神、津津有味，不时爆出笑声，小声议论几下。
　　夏沐霖和她说，秀水的经济产业单一，很穷，家家日子过得很拮据。虽然有院线影院，她也有会员优惠卡，只需二十几元，但孩子们还是看不起，只有在春节或是儿童节才会走近电影院看一场电影。因此，秀水学校便有了一条不成文的规定：每学期放假之前，每班组织学生观看两部影片，学生可以带零食，边看边吃，像在影院一样，作为放假前的狂欢。
　　就这也叫狂欢？曲慕寒还以为是开派对或是联欢会呢。不过，即便是没钱进影院，学生家里总不至于连电脑、手机都没有吧，想看随时看，何必等到学期末呢？
　　夏沐霖反问：“你愿意在影院看电影还是愿意在家看手机？——电脑、手机不是看不了，可哪有全班同学在一起看有气氛啊，感觉能一样？”
　　曲慕寒讪笑。
　　秀水学校实行九年一贯制。小学和初中开始是分开的，后来合并了。由于校园封闭，安全有保障，加上镇政府对教育的重视投入，校领导狠抓教学质量、全面发展学生，学校设有食堂和宿舍，管理到位，因此，不光本镇的学生没有外流，还吸引了村小和周边城镇的学生来就读，小小地带动了一下镇上的经济。
　　很快，第一步影片播放完了，孩子们活动、放松一下，上厕所，半个小时后，第二部开始了。
　　夏沐霖告诉曲慕寒，看完两部电影后，学校就正式放假了。本镇的学生各回各家，外来的学生一部分被家长接走，剩下的要坐晚班的客车回家。路过秀水的客车只有一辆，要晚上五点才到，留守学校的老师最后将这批学生送上客车，确保安全到家后才算完事，可以放假了。
　　不会吧？曲慕寒吐了吐渗透，也太晚了，现在才十点半，还有六个小时呢，怎么熬啊。
　　第二部影片播放完了，孩子们背上书包各自散开，先走的是本镇的，楼下就是家。
　　夏沐霖叮嘱她一句“帮我照看一下”后，又领走了一部分。留在教室里的有三个，他们要等晚上五点的客车，还有五个小时，慢慢等吧。曲慕寒从楼上看下去，小镇来了不少人和车，来接孩子的。陆续有学生从楼里被领出来，老师一一确认后，将孩子交了出去，大半的学生都被领走了，还剩下零星的几个又被带了回来。
　　留下的三个小人等其他人走了，开始打扫起教室卫生来，摆桌椅、擦黑板、倒垃圾，权当消磨时间了。
　　夏沐霖回来了，身后跟着三个学生：“家长有事，玩一会儿来接。”她对曲慕寒说。
　　三个孩子跟着一起打扫教室。
　　清扫完后，海玲姐来了，身后跟着一串：“我们不去了，给我带一份叉烧饭，你吃什么？”她问曲慕寒。
　　曲慕寒随口报了一个，海玲姐把教室里的学生全带走了。
　　“海玲姐带他们去美食城吃午饭去了，完事后到游乐场玩玩，平时学生们很少有机会去玩的。”
　　“海玲姐不是班主任啊，她为什么留下来？”
　　“三年的老师家住市里，早上坐车回家了，海玲姐帮她照看一下。”夏沐霖说，“有什么办法，每学期期末都有两次难熬的时光，过去就好了。”
　　正说着，外卖送到了，两人边吃边聊。
　　“放暑假还不是最惨的，我来秀水的第四年的寒假之前，可把我们折腾‘稀’了。好不容易等到了五点，我把学生带到了楼下，左等客车不来、右等客车不来，一打听才知道，坏在半路上了。我和海玲姐还有其他三个留守老师就干巴巴地等啊等、一分一秒地熬啊熬。冬天天黑的早，终于等来了，已经是晚上七点半了。天完全黑了，我们把学生送上车后，留在原地接着等……”
　　“还等干什么？”
　　“放心不下呗，必须要确保最后一个学生安全到家才能完全把心放下来。雪天路滑，走得慢，最后一个学生报平安的电话迟迟没打来，联系客车司机，说安全送到了，可我们还是不放心，不停地打电话，终于打通了，确认安全到家了。家长的手机没电了，之前没打通，我们终于松了口气，再看时间，晚上十点了，‘小路子’提议下馆子，可谁都没有精神和胃口了。回到家，脸都没洗也没吃饭，一头栽倒床上。睡到半夜饿醒了，起来泡了碗面填了填肚子。每到学期末放假之前，老师们不怕别的，就怕客车晚点。夏天还好说，冬天晚点可是最要命的，只要今天正点到达就谢天谢地了。”
　　夏沐霖说完，“嘿嘿”笑了两声，手机响了，海玲姐打来的。
　　“沐霖啊，你班的三个学生家长到了，你看是不是，是的话领走了。”
　　夏沐霖看了她发来的图片：“对，是家长没错了，领走吧。”
　　两人吃完了午饭，还不到一点，还有四个小时。正午的阳光并不是很强烈，窗外一片风和日丽。
　　“你累了，先回去吧。”
　　“嗯，我先回去一趟吗，准备一下晚饭，晚上你们去我家里吃吧。等我备好了，再回来陪你。”
　　“成。”
　　曲慕寒起身离开，下楼去了超市。回到家淘米洗菜，准备完后，再上楼到学校。
　　刚刚好二点，还有三个小时。
　　教室里一共聚集了十二个孩子，有大有小，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下棋、做游戏、看书、画画，还有的在睡觉。
　　海玲姐在讲桌上写着什么，夏沐霖在玩手机，见她来了，收了起来。
　　“怎么就你们两个啊？”曲慕寒问，她记得还有三个留守老师呢。
　　“那三个男老师回去了，有我和海玲姐就够了，出现特殊情况才通知他们。”夏沐霖回答说。
　　曲慕寒坐下来，两人东拉西扯地聊着，才过去一个小时，还有两个小时，实在是太无聊了。头一次，她对“度日如年”有了最深刻的体会。
　　“回去歇着吧。”夏沐霖贴心地说。
　　“不了，回去也是一样。”
　　一群人陪你无聊总好过一个人无聊。
　　“不如，到图书室找本书看吧？”夏沐霖提议说。
　　“好吧。”
　　总比干坐着靠时间强。
　　夏沐霖带她到图书室，里面有些乱、有些脏，书本到处放。
　　“学校的图书室对外开放，镇上的人可以来借书，包括冬天来滑雪场的游客。”夏沐霖介绍说，“刚开始有专门的老师负责管理，后来不用了。图书室的钥匙交给了常住镇上的老师，比如我和海玲姐，平时还好说，一到冬天，滑雪场的游客来镇上，可苦了我们了，随时都要上来给他们开门借书，半夜起来是常事……”
　　夏沐霖一边和她唠叨着，一边将书本收拾好、归位，拿起墙角的工具打扫起来：“图书室没有专人管理，谁有时间就来看看，打扫一下。”
　　曲慕寒选了一本书：“那边，有借阅登记册，你填一下。”
　　曲慕寒顺着她指的方向找到了，翻开一看，发现对借阅人的登记信息记录非常详细，除了姓名、地址、手机号码、借阅时间、价格，还有性别、年龄、身份证等信息。
　　趁夏沐霖不注意，曲慕寒偷偷用手机拍下了其中的几页。
　　完事后，两人回到了教室，孩子们吃过了、玩过了，坐下来写起了作业。
　　还有一个小时，看书吧。上学时她也是爱看书的，后来不爱看了、看不下去了。眼下，看不下去也得看了，总比干靠强。
　　曲慕寒强迫自己看下去，教室里静悄悄的……
　　“哎，四点半了，准备撤了。”夏沐霖捅了一下曲慕寒。
　　曲慕寒从书中抽离出来，一看表，嚯，不知不觉间，半个小时过去了，时间过得好快，终于熬出头了。
　　“你回家等着吧，我和海玲姐把学生送上车就去找你。”
　　“五、六个小时都等了，还怕再等上半个小时吗？”
　　曲慕寒随着一起下楼，到路边。
　　五点准时，客车开来了，送上车时，海玲姐叮嘱两个较大的学生照看好学弟学妹，到家了第一时间通知老师。
　　终于开走了，三人长长地舒了口气。
　　夏沐霖和海玲姐一进门，直接瘫坐下来，她们确实累了。
　　曲慕寒把饭做好：“吃饭吧。”
　　“还有最后一个。”夏沐霖说着，手机响起了消息提示音，“安全到达，欧耶！”
　　“我告诉‘小路子’他们。”
　　“可以安心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