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后会有期

　　曲慕寒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正为周末的节目发愁呢，夏沐霖打来电话告诉她好消息：袁老师的手机找到了，海玲姐的钱也如数退还了。不仅如此，晚上袁老师还要请海玲姐吃饭唱K，外带着她们三个。
　　“怎么找到的？”
　　夏沐霖告诉她：那位男老师找到了，他也是外来参加培训的，并不是秀水的，之所以晓得复印室有电源可以充电，是因为前天他曾向本校老师求助过。学校复印室和仓库仅一墙之隔，男老师初来乍到，走错了，两间房子的格局相同，仓库里同样堆着大量的纸张和一台复印机（坏掉了，准备维修的）。他以为是复印室，就把袁帅的手机放到仓库里充电了。因为放在了角落里，仓库管理员没看到，搬运东西时将手机埋了起来，以至于袁帅发现手机不见后，借用他人的手机拨打，没听到铃声。而他两次去复印室查看的充电手机其实是丁老师的，真是无巧不成书，丁老师的手机和他的是同一品牌型号。
　　“不对呀，高老师（那位年长老师）不是查看了监控录像吗，怎么没发现之前的那位男老师走错了房间呢？”曲慕寒发现了问题，提出了疑问。
　　“袁老师说他两次去看过，最后一次是下午第一节课，所以高老师从下午一点开始查起，之前的略了过去，如果从头看，也就没有后来的事了。”
　　“你们怎么想到找男老师的？”
　　“我和海玲姐反复看监控，看到丁老师下班走出复印室时，我突然说了一句，不如找丁老师问问吧。海玲姐突然想到，如果袁帅的手机还在充电，丁老师不会不管不顾地走了，只能是复印室充电的手机是他的，袁帅两次看到的其实是丁老师的手机，不是他自己的，他手机不见的时间应该更往前，我才和海玲姐往前看监控，发现了。”
　　万幸，手机找回来了，秀水的名声保住了，海玲姐的钱也全数退还了。
　　袁老师请客的原因一是冲喜，他的手机确实是花了2500元买的，还不到一个星期；二是为当天的态度道歉，刚买的手机丢失，自然气恼，说了一些不太友善的话。
　　“他确实该请客，很宰他一笔，千万别不好意思。”夏沐霖说。
　　接着，她提了一个要求，今天下午，教师的培训会结束了，园丁们要离开了。为了留个好印象，做好收尾工作，所以需要她帮一下忙；他们走时站在路边欢送一下，说一句“欢迎再来”，就像来时一样，人越多越好，显得好客热情。至于袁帅吗，他当然不走，他要留下来再住一晚，请客赔罪。
　　这样的要求，曲慕寒不会不答应，接下来就静静等待着下午的欢送会和狂欢了。谁知，没过几分钟，刘老板来电话了，婚纱照的拍摄工作已经完成了，一对新人顾客准备返家，“夜巴黎”的全体员工到楼下欢送他们离开。
　　接到“命令”，曲慕寒只能无奈地“呵呵”了。
　　楼上楼下折腾了两个来回，两场欢送会，“主办方”还为离去的客人们准备了礼物，哄得每个人脸上乐呵呵的，嘴上说着：下次再来，回去多多宣传一下，其实都是客套话，下次，谁还会再来呢？
　　此情此景，触动了曲慕寒的心思：自己离开秀水那天，会是怎样一番场景，自己多少会有几分不舍吧。
　　终于等到了火锅时间，私下一问，全都攒着肚子准备大快朵颐呢。
　　话虽如此，但真到了点餐时候，还是要“淑女”一下，袁帅袁老师还是很懂人情世故的，将所有女士点的菜品重新点了一份，足够多，根本吃不完。
　　吃饭时，夏沐霖、曲慕寒和许文贤三位女士只负责吃，和请客人没什么话题，倒是海玲姐和袁老师聊得欢，三人成了陪衬。
　　“我听说，你不是这里的人，是从大城市来的，为了教育事业，太难得了。”
　　“其实，我是因为走投无路才来的。”
　　话一出口，所有人都停住了动作，气氛顿时僵住了。
　　夏沐霖她们以为海玲姐会说些“为了贫困地区的儿童甘于奉献、牺牲”之类的客套话遮掩过去，哪成想……摆明了接下来还有话要说，可对一个陌生人将自己内心深处的过往，合适吗？
　　海玲姐果然对袁帅说起了自己的伤心往事，夏沐霖三人早已知晓，自顾自吃着，谁想，事件还有后续，从来没听海玲姐说起过。
　　海玲姐被渣男算计、欺骗、抛弃后，渣男一家三口对外到处造谣，说海玲姐脾气古怪、性格有缺陷，是个异类，要不怎么一把年纪了嫁不出去。说是未婚，谁知道背地里跟过几个人、做过几次“人流”，是她不知廉耻勾引了自家的儿子，被她骗了……还有更难听的就不说了。有一次，海玲姐的父亲和邻居因为小事起了争执，对方理论不过，竟拿海玲姐说事，说海玲姐大龄不结婚，太丢人了，不知道廉耻。老父亲被气得昏了过去，差点没抢救过来，邻居不但没有半点歉意，还洋洋得意、幸灾乐祸。
　　夏沐霖三人到现在才知道，原来海玲姐承受了这么多，难怪她会死过一次、背井离乡，从此封闭心扉，永不打开。
　　“要不是还有我爸和弟弟，我早就不活了，是秀水的父老乡亲救了我。我来到秀水，几乎身无分文，钱财都被榨光了，秀水的校长安排我在学校吃住，袁姐帮我联系了房子，安置我爸和弟弟，秀水的老师们给我们一家介绍了工作，你帮一把我帮一把，我们一家三口在秀水安顿下来，是秀水给了我们新生，让我重新活了过来，我发誓：一辈子交给它了。”
　　本来是一段非常伤感、痛苦的叙述，海玲姐说起来却如同将一个直白、平淡的故事。
　　她讲完，饭桌上的气氛更沉默了。海玲姐察觉到了，于是端起了酒杯：“过去的都过去了，谁对谁错都不重要了，人还得向前看，我庆幸遇到了你们——”
　　海玲姐看向夏沐霖三人：“有你们，我知足了，我现在过得很快乐，来，为了我们今后的幸福生活，干杯！”
　　喝下了酒，每个人却是不同的滋味。
　　享受完了火锅，袁帅又请四位女士去唱K，许文贤勉强唱了两首，其余四人各唱一首后，麦克就在袁老师和海玲姐手中来回转换。海玲姐一开嗓，曲慕寒便震住了，唱得太好了，小小的秀水镇真是藏龙卧虎啊，海玲姐窝在这小地方实在是太屈才了，简直是暴殄天物，她深深为海玲姐可惜。
　　闹腾了一晚上，曲慕寒第二天整整睡了一上午。刚睁开眼睛，夏沐霖打来电话，袁帅袁老师走了，今天早上去市里的客车，海玲姐送的他。不过，他九月份还会再来的，包括其他老师，因为培训周期一共两次，第一次圆满结束，还有下次呢。
　　“晚上有安排吗？”她问她。
　　“没有，正在想呢。”
　　“那正好，晚上六点，瑞麟酒店有人请吃，来啊。”
　　“我去干什么，除了你们几个，我谁都不认识。”
　　“没关系，只要你在秀水住一天，你就可以去。”夏沐霖告诉她，秀水镇没出走一个人，就会在本镇唯一的酒店请一顿宴席，一是答谢父老乡亲的照顾；二是临走时为秀水花一笔钱，养活一下镇上的经济，凡是在秀水的人都可以参加，捧场、热闹。
　　这次走的就是上次提到的学美术的男生。他不是本地人，是被“招赘”来的。他的前女友是秀水人，两人校园恋情。学成毕业后，他跟随女友来到了这里，女友在学校当老师，他办班。后来，两人感情生变，女友另嫁他人后，工作调到了别处。他深受打击留了下来，靠镇上人的接济和办班过活。走出失恋的阴影后，又生活了两年，他决定离开秀水回老家，今晚的答谢宴要出席啊。
　　从内心来说，曲慕寒不想参加，可盛情难却，不去显得不近人情、不合群。二来她可以借机认识一下镇上的人里有没有她要找的人。
　　到了晚上，夏沐霖、许文贤来找曲慕寒，三人携手出席。
　　宴席很盛大，全镇人几乎都出席了，很是热闹，每个人看上去都很开心，没有难过不舍。曲慕寒知道了美术男生叫范晨宇，她的前女友叫宋鸿飞，都不是她要找的人。曲慕寒偷偷将每一个宾客都扫描了一遍，好像没有她要找的人，估计没来参加吧。“她”到底还在不在镇上？如果已经不在了，她就打道回府了，然后呢，后会有期还是无期呢？好几次，她都想直接向夏沐霖打听“她”，可话到嘴边，终究没有问出口。
　　“回去混好了，常回来看看；混得不好再回来，秀水随时欢迎你。”
　　曲慕寒听到一个老者对范晨宇这样说，倒不是假的，那对唱地方戏的夫妻之所以回到秀水，根本不是叶落归根，而是在外面混不下去了、走投无路没办法了，只能回到家乡靠吃老本混口饭吃了。
　　谁知道，小范会不会“后会有期”呢？
　　一个小时后，范晨宇该走了，所有人送他到酒店外面，晚上没有回市里的客车了。
　　秀水不需要远行，平时用不上交通工具，只有在紧急情况下才会启动全镇唯一一辆机动车。
　　范晨宇坐了上去，车子开动了，渐渐远去，消失在了夜色里，带着小范到市里的火车站后，再踏上归家的列车。
　　曲慕寒忽的一阵伤感，自己早晚也会离开的，到时又会是怎样一番场景呢？
　　与其后会有期，不如好好珍惜现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