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下午临下班前，廖广德来到江中蛟办公室，简单汇报派人去北京调查的情况。他说，肖逸群的那个朋友说根本不知道这件事，这个线索是肖逸群杜撰出来的，完全是为了敷衍。接着又气愤地说，要不然我们就先把他收起来，不怕他不撂。江中蛟沉吟片刻后说，这不妥当，毕竟还没有确凿证据，说明肖逸群直接参与了犯罪活动。他要廖广德沉住气，再考虑从其他角度突破。
　　对于这件事，江中蛟考虑自然要比廖广德更为深彻。他觉得这个问题悬在这里不是一件好事，甚至有点烫手芋头的感觉。他不能不考虑肖逸群的背景，毕竟涉及一些领导，而且，有些事情也不是他这个层面可以操作和解决的。所以，要解决这个问题，必须另辟蹊径，找到突破口。
　　廖广德走后，他站在窗前，凝视宽阔的胜利大道，陷入深深地思索。
　　韦伟送廖广德到楼下，问廖广德去哪里。廖广德看看手表说，郁闷，没想好呢。说完，突然扭脸看看韦伟说，要不，领导走了，咱俩去喝点。韦伟扑哧笑了，说今天怎么了，刚才也有人找我喝酒呢。廖广德问，是谁，要不妨碍，就合到一处我来安排。韦伟说，不知道你认不认识，不过人都没问题。廖广德性子急，就问到底是谁。韦伟说一个是市委宣传部的沙默主任。廖广德茫然摇摇头。韦伟又说，另一个是财政局的郭家栋书记。廖广德笑了，说他我认识，还挺熟呢，不是援藏去了，怎么到了财政局。韦伟说，回来了，刚刚安排不久。廖广德说，你通知吧，就算我给郭书记接风。
　　虽然廖广德不认识沙默，但他相信，韦伟作为江中蛟的秘书，自然不会乱接触人，至少不会是圈外人。韦伟说，不过沙主任说了，他来安排，我这需要跟他说一下。廖广德说，那就这样定了，告诉他我安排。我先回支队，回头告诉你地点。说完，廖广德匆匆走了。
　　新任财政局书记郭家栋今天到市委组织部办事，然后到宣传部编辑室看望沙默。郭家栋爱好写作，尤其是古体诗词，在当区委副书记时，就常常写些小诗给《莲城宣传》杂志，沙默见党务干部大都喜欢文学，便在《莲城宣传》上开辟了一个两个版面的专栏，叫“诗词之窗”，刊发一些党务干部的诗歌、散文作品，很受基层党务干部欢迎。两个人意趣相同，一来二去，就成了朋友。郭家栋援藏期间写了一些散文和诗歌，沙默读了觉得很吸引人，就陆续在刊物上发表。
　　沙默见了郭家栋自然高兴，便邀他晚上喝酒。郭家栋点头应允。沙默考虑到两人与江中蛟的关系都比较近，就又邀请韦伟参加。韦伟见今天领导无大事，也答应了。
　　廖广德走后，韦伟马上又和沙默联系，告诉他还有一位廖广德也参加，而且廖广德坚持要安排。沙默问，是交警支队的那个廖广德吗。韦伟说是啊，莲城有几个廖广德。沙默说，那也好，我等你通知。
　　韦伟安排妥当，想了想，就来到副书记办公室。恰好见江中蛟正在准备回家。他就说，江书记，向您请示件事。江中蛟问什么事。韦伟就汇报了聚餐的事情。江中蛟端详韦伟片刻，这个年轻人日渐成熟，让他格外喜悦。把自己身边的人召集起来，既做朋友又干工作，自然是件好事。自己限于层次和影响不好出面做的事情，韦伟不仅想到了，而且也做到了。
　　他满意地点点头。说这种事情还需要汇报吗，你自己的朋友，自己去办就好了，古人说，德不孤必有邻嘛，不过要注意，不能搞小圈子，不能搞社会上那种哥们义气，三人行必有我师，多跟他们学习还是大有裨益的。韦伟点头说，我明白。江中蛟想了想又说，你就不必送我了，我自己回去。
　　当初为了选一个称心如意的秘书，江中蛟可谓煞费苦心。初任市委副书记，市委秘书长吴迪征询他的意见，是自己带秘书还由办公厅选派，他毫不迟疑地回答，自己带。然而，在几个人选中用谁，却让他考虑了一段时间。耿中华提醒过他，看一个领导看什么，就是看秘书。有一个什么样的领导，大凡就有一个什么样的秘书。换而言之，秘书是领导的影子。现在，他为当时最终决定选择韦伟而感到满足。
　　他坐在车里，一边望着窗外夕阳中繁华的城市，一边浮想联翩。一个秘书，一个未来的公安局长，一个未来的财政局长，一个未来的教委主任，都将在自己的扶持和推动下，走上新的更重要的工作岗位，为莲城市经济社会发展做出贡献，这不能不让江中蛟踌躇满志，信心倍增。
　　廖广德安排的聚餐地点在交警支队的食堂。这倒不是为了躲避现在严刹吃喝风的势头，而是交警支队的一贯做法：凡是招待客人，正常情况下都在交警支队食堂。
　　不过，交警支队的食堂在全市内部食堂中也屈指可数。不仅烹饪技术好，菜肴颇有档次，而且食材品种齐全。这在于交警支队办了一个农场，所有鱼肉蛋以及蔬菜都不用购买，甚至还能酿酒。他们酿造的散白酒因度数高、酒质纯、口感好而畅销全市，甚至连周边城市的散白酒批发商都争先恐后前来订购，常常脱销，供不应求。这些都是廖广德埋头苦干发展起来的，当然，也有江中蛟的大力支持，协调财政等方面给予关照，连那几位酿酒师傅，也是江中蛟从山区介绍来的。
　　韦伟、郭家栋、沙默走进廖广德的办公室。
　　廖广德高兴的跳起来迎接，他先是紧紧握住郭家栋的手说：“郭书记好，多年未见，今日重逢，缘分啊！”
　　“廖局长好，缘分缘分！”郭家栋也热情洋溢。
　　韦伟介绍说：“廖局长，这位是市委宣传部办公室沙默主任！”
　　“哦，幸会幸会，欢迎沙主任！”
　　“廖局长好，廖局长大名如雷贯耳，久仰！”沙默也笑着与廖广德握手。
　　“这样，办公室狭窄，委屈了各位，我们到食堂边喝边聊好不好？”廖广德说完，便引导几人来到食堂。
　　宽阔的食堂大厅一侧，还设了几个雅间，专门用于接待客人，他们走进其中一间。雅间布置简洁大气，虽不奢华，却也装修精致，环境不逊于一些酒店。
　　几个人坐定，廖广德和郭家栋略微居中，沙默坐在廖广德一侧，韦伟坐在郭家栋一侧。廖广德说，这不合适啊，沙主任坐里面。他想和沙默换个位置。沙默摆摆手说，廖局长，你是主请呦，我要是坐里面，那就必须我买单。廖广德一听，哈哈大笑说，今天不行，必须我来。
　　沙默身为办公室副主任，经常陪同领导参加宴会，自然谙熟酒桌安排位次。中国人很讲究酒桌文化，按照中国古代传统理念，居中这应该是主宾、主请，然后副主请、副主宾由左向右依次排列。当然，朋友聚会就不必过于拘泥，但主请的位置还是要居中的，毕竟是人家花钱请客，要有一定的面子。
　　“沙主任，今年……”廖广德问。
　　没等他说完，沙默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询问自己的年龄，便于之后兄弟相称方便。便回答：“已过不惑了，”又笑着说，“不过，我可是副主任呦！”
　　“哦，你不说我还真有点糊涂呢！”廖广德也笑了，“我还以为你们逄主任调走了呢。”
　　市各大班子办公厅及其各部门办公室主任，廖广德大都熟悉。各部门的车辆管理事宜，都由办公室主任到交警支队办理，找支队长的时候也不少。
　　韦伟插话说：“沙主任虽然是副主任，却是正处级，还是《莲城宣传》的执行主编，哦，对了，他马上要去省委党校预提班培训！”
　　“好啊，那恭喜老弟，不是我充大，我今年正好知天命了！话说回来，你们那本杂志我们也订阅了，我还不时翻翻呢，不错，看来老弟是个才子啊！”
　　沙默一红脸。他受不得别人夸奖，别人一夸他，他就脸红，尤其在生人面前。他指指郭家栋说：“那才是才子呢！”
　　郭家栋笑着摆摆手：“谈不上，跟老弟比我还是有差距的，你算业余作家，我是文学爱好者，根本不在一个层面上。”
　　沙默这本诗集出版后，呈报审批为省作家协会会员。
　　“看看，你们都是文化人，就我一个大老粗，军人出身，现在还是搞武行当，自愧不如啊！”廖广德说。
　　韦伟扑哧笑了说：“你们看廖局长，像个大老粗吗？说话很文化呢，领导就常说，这个廖广德有时还蛮有文化的呢！”
　　沙默说：“能得到领导这个评价，还真不容易！”
　　“是的，他很注重一个人的文化修养，粗俗的人他看不惯！”郭家栋也说。
　　廖广德一听便明白，这两个人都是江中蛟身边非常贴近的人。看来，韦伟把这几个人集中到一个酒桌上，很有深意啊。
　　“是吗？”廖广德有些自得地摸摸下颌，“那么，我就忝在其列了！”
　　话音一落，几个人一起大笑起来。沙默发现，这个廖广德有个动作习惯，说话时常常喜欢摸摸自己的下颌。
　　这时，酒菜陆续上桌。
　　廖广德没有虚假地推让，端起酒杯说：“既然到我这里来，我就当仁不让，率先说几句：既然我们走到一起，那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好朋友，感谢各位老弟赏脸，光临寒舍，蓬荜生辉，薄酒一杯，聊表敬意！来，干了！”
　　几个人听后开怀大笑，四只酒杯快乐地撞在一起，然后一饮而尽。
　　郭家栋饮毕，一抿嘴唇说：“老廖啊，好酒！”
　　沙默也点头赞许。他感觉，酒顺着喉咙倾泻，如一条细细山间小溪湍急而流，直抵心间，也如一股炽热岩浆汩汩涌来，趟开一道灼热的路径。
　　韦伟吐着舌头说：“够辣的！”
　　“小老弟啊，”郭家栋说，“当秘书是个历练，喝酒也是其中一项内容，领导需要的时候，必须能够冲上去！”
　　“是啊，正因为如此，我才跟你们干的！”韦伟说。
　　韦伟本来不会饮酒，但做了秘书之后，也开始学习喝酒，目的就是为了在酒桌上的关键时刻替领导分担，尽管酒量还可以，但碰到这种烈性酒，还是难以适应。
　　“韦老弟，”廖广德说：“我保证，你在我这里喝过这回酒，以后什么酒都不用怕了，我这酒就是通过的标准，就像考驾照，你可以上路了！”
　　“咦，廖局长，你这倒提醒我了，领导还真说过，让我学习驾驶，说也是一种本领。”
　　“那没问题，我提供一切学习条件，但是，你不通过我可不能给你办理驾照呦！”廖广德说。
　　“是的，领导说的没错，出国的人都知道，现代社会谋生三大手段，第一，要懂英语，第二，要懂电脑。第三嘛，就是要会驾车。”沙默补充说。
　　几个人点头赞成。
　　“要不，你们三个领导分分工，”韦伟说，“郭书记负责培训我喝酒，廖局长负责培训驾驶，沙主任呢负责教我下象棋，怎么样？”
　　几个人大笑，点头应允。
　　笑毕，郭家栋端起酒杯，“廖老兄，首先，谢你还记得我这个老相识，第二，感谢你的热情款待，最后，就是希望我们友谊长存，多来多往！我敬你一杯！”
　　说完，和廖广德碰杯，之后一饮而尽。
　　廖广德也不含糊，照样仰脖而下。然后说：“大家动筷，我这里的特色就是地道的东北风味农家菜，吃得实惠，爽快！保证你吃了还想吃！”
　　郭家栋笑了打趣说：“那我以后天天来吃，廖局长不会厌吧？”
　　“没问题，不过有一个条件啊，你必须来我们这里当政委！”说完，想了想，又摆摆手说，“错了错了，这是委屈了郭书记，我这个庙下，你还是另谋高就吧！”
　　大家一起笑起来。他们彼此都明白，在座这几个人除了韦伟之外，都将有新的职位和新的事业。
　　沙默觉得，该自己敬酒了。就举起酒杯说：“廖局长，我敬你一杯，感谢你的款待，我是不虚此行，结识了你这位朋友，希望以后多多联系，多多支持！我干了，你随意！”
　　沙默考虑到廖广德连喝几杯，才这样说。
　　“嗯，好，我也有相见恨晚之心，不过，沙老弟，这不对啊，我怎么能随意呢，必须干，以后可不许跟哥说这种客套话！”
　　说完，和沙默一碰杯，竟然先饮了。沙默也一饮而尽，之后，两个人相互亮了一下杯底，继而相视大笑。
　　“嗳，韦伟老弟，我们几个人是老朋友久别重逢，新朋友一见如故，这气氛你也看到了，你怎么没想到早一点组织呢？”
　　廖广德一边吃菜一边问，郭家栋和沙默都点头称是。
　　“廖局长，”韦伟略微迟疑一下说，“这不是赶巧吗，我倒是想过，不过，早组织是不是有点生硬啊，恐怕领导会批评我搞小圈子，造成不好影响！”说完，他颇有深意地看了大家一眼。
　　几个人顿时沉默下来，思索韦伟话中含义。
　　“嗯，还是领导深刻，自然形成与硬性安排相比较，还是前者更好，历史的偶然才形成了历史的必然嘛！”沙默若有所思。
　　“对，沙默说得好，毋庸讳言，我们都是领导培养起来的，也都将为领导做好一份工作，我们都是为事业和理想而走到一起来的，我想，我们的友谊是纯洁、端正的！”郭家栋有些激动地说。
　　廖广德说：“是这样！我们有责任做好工作，替领导分忧解难，这也是对领导信任的一种回报。”
　　“几位领导真厉害，说得那么深刻感人，看来，我这件事做对了，也做得及时，不然我还担心领导批评呢！来，我提议，大家共同干一杯，对了，这样吧，每个人用两个字来表述我们的友谊，我提议的我先来，为了：友谊！”韦伟站起来，高举酒杯。
　　“咦，小老弟，你这不能算啊，不过，鉴于你是最小最小的小老弟，我们认可，我的是：事业！”廖广德也站起身，酒杯高举。
　　郭家栋起身：“我的是：携手！”
　　沙默马上收尾说：“我的是：共进！”
　　碰杯畅饮之后，一阵笑声扬起。
　　笑声落尽之后，沙默问对面的韦伟：“领导知道我们几个今天喝酒吗？”其实，他猜想，领导一定知晓。
　　“嗯。”韦伟点头，“我汇报过！”
　　沙默又想，如此看来，领导是默许的态度。廖广德、郭家栋也想到了这一点。
　　“领导不方便啊，不然，我们可以好好聚一聚！”廖广德说。
　　“是的，他很重感情，但也很注重影响，尤其这段时间，风声鹤唳啊！”郭家栋说。
　　沙默没有说话，他这个层次对于市领导层面的风云变幻，尽管有所耳闻，但知之有限，且不透彻，所以不宜表态。
　　这时，沙默的手机响了。一看号码，是办公室逄主任的手机，便向廖广德示意一下，出了雅间。
　　逄主任急切问：“沙默，你现在哪里？”
　　“在外面？逄主任有事？”
　　“你马上回宣传部，国部长有急事找你，马上！”逄主任严肃地说。
　　逄主任历来如此，只要是领导安排的工作，他都表情严肃，面部肌肉紧蹙到一起。沙默关了手机，不觉很是纳闷，看看手表，已经将近晚上七时，窗外已经薄暮降临，这个时候会有什么事呢？
　　回了房间便向各位道歉，并对廖广德说，来日自己安排，表达歉意，然后匆忙离开。韦伟陪他到门口，他低声告诉韦伟是国部长突然找他。他的用意是让韦伟回酒桌和大家解释一下，免得留下不礼貌的印象。韦伟点点头，表示明白。
　　沙默赶回市委大楼，暮色已深，静穆的市委大楼耸立在暮色之中，只有少许几个房间亮着灯光。在走廊里，看到在办公室门前徘徊的逄主任。他也没问什么事，就随着逄主任走进国部长办公室。之后，逄主任马上又退出去。
　　国正明坐在外间接待室的沙发上，沙默说：“国部长，我来了！”
　　国正明指了指对面的木质双人沙发，沙默便坐下来问：“国部长有什么指示？”
　　“怎么，喝了？”国正明嗅到了酒味。
　　“嗯，几个老朋友聚聚。”沙默不好意思地点头。
　　“酒这个东西真怪，有的人能喝，有的人就不行，比如我吧，就不善饮，常常稍饮辄醉，如何锻炼也没有长进，看来，这应该是一种潜能，或者说是与生俱来的本领吧！”国正明没有直接进入主题，倒是谈起酒来。
　　这更让沙默一头雾水，不知就里。他本以为国部长此时召见他一定是有要紧事情，会马上布置，没想到他却悠哉悠哉，并不着急，只好随着领导思路说：“国部长，应该有这种可能性，我的父亲就善饮，所以，我也……”
　　“哦，我也正在酒桌上呢，不过，这件事有些急，就回来了，不过也好，算是躲过了一次劝酒，基层这些人啊，有一种错误的观点，认为不敬酒就是不尊重领导，不劝酒更是不实在，结果呢，养成一种坏习惯，坏风气，好像领导都是酒仙酒神，都是景阳岗上的武松，还要带个能喝的去赴宴，庸俗化啊！”
　　“是的，国部长剖析深刻，入木三分，确实是这样！”
　　沙默一边迎合一边想，看来，逄主任是陪国部长赴宴去了。宣传部长不配秘书，办公室主任往往就承担了秘书的角色。逄主任善交际，也善饮酒，替领导喝酒成为常事。
　　“好了，不说闲话，”国正明转入正题，“有个事情要通知你一下，省委那个培训班你就不要去了！”
　　“这……”沙默一愣，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脸色骤变。
　　“你明天就跟讲师团牟新启团长交接，接替他担任市委讲师团团长！不过，全国党刊年会的事你要继续做完，而且要做好，这可是我们宣传部的脸面！”
　　“是，国部长！我服从组织安排，只是……只是，我还真珍惜这次难得的学习机会……”
　　沙默这才多少明白，情况有变，可为什么突然直接安排自己做讲师团长，还是大惑不解。
　　市委讲师团，是市委一个半独立的部门，归属市委宣传部直接领导，级别为副局级，办公地点常设在市委党校。这就意味着，沙默提升为实职副局级。
　　“我知道你可能不理解，毕竟这很突然，但是，工作就是这样，计划不如变化快，我们只有去适应变化，你也不必问为什么，将来会理解的！好好干，我和中蛟书记都很看好你！我还要和牟新启同志谈话，今天就到这里吧！”
　　沙默疑惑地走出办公室，看见讲师团团长牟新启正等在办公室门前，和逄主任小声说话。就稳定一下，然后做出若无其事地走过去和牟新启握握手，一脸平静地离开。走到编辑室门前，停住脚步匆忙打开门，坐在椅子上镇定良久。
　　他需要安静，甚至不需要灯光。光线也是一种刺激，不宜于心灵的平静。
　　他的心还在剧烈跳动，骤然变化，让他如在梦中，很久无法平静。他感觉自己还很难适应这种突如其来的骤变，多年磨练出来的沉稳淡定，瞬间土崩瓦解。
　　平复许久，沙默才开始冷静思考，然后关严房门揿亮日光灯，拨通了韦伟的手机。
　　韦伟一听这个情况，就说，这是好事啊，不过其中缘故我还真不清楚，会不会是组织部那边有什么情况，我看你可以请示一下领导。韦伟知道，江中蛟最近让组织部整理沙默的自然情况和工作履历。
　　沙默踌躇片刻，又挂了江中蛟家的电话。蔡芳在电话里笑了说，他就说你会来电话，果不其然，让他跟你说吧。
　　“沙默啊，酒没喝好吧？”江中蛟第一句话居然也是说酒。
　　“江书记，还好吧，就是有些匆忙！”沙默有些不好意思。
　　“那个廖广德和郭家栋都是酒坛子，尤其廖广德不喝尽兴不会绕人的，你能逃出来也是好事，否则，你肯定会被他灌醉，哈哈……”
　　“是吗？江书记，这是我第一次和他喝酒，还真不知道他如此善饮！”
　　“好吧，书归正传，我知道你为什么来电话，情况有些变化，所以，就直接安排你一个实职副局级，省委党校那边就不必去了，换个人，这样将来过渡就顺畅了，按国部长说的去做吧，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谢谢江书记，唔……现在还有些懵，太突然了，猝不及防！”
　　“是吗？那不行，作为一个领导干部，可不能懵啊，变是正常的，不变才是不正常的，逐步适应吧！等哪天有时间找个地方，我和你们喝一回，看看你们究竟谁更是酒中豪杰！好了，就这样吧……哦，你等等！”
　　电话里传来女人的声音。“沙默，我是蔡芳，恭喜你呀！”
　　“嫂子别笑我了，还不是领导推我进步啊！”
　　“我说另外一件事，”蔡芳喜滋滋说，“这次模拟考试，飞龙发挥不错，全校大排榜进了前七十名，也不知道考名牌大学有没有希望。”
　　“哦，那太好了，真人不露相，这孩子很有潜力嘛，嫂子是不是想要再咨询一下？”
　　“是的，你再跟招生办那个科长联系，让他帮忙分析预测一下！”
　　“没问题，你把孩子这次考试的各科成绩告诉我……算了，这样太绕弯，我和他说一下，嫂子直接给他挂电话，直接说更明了，免得我在中间传话不周全！”
　　“哦……那样好吗？会不会让人家觉得有些唐突？”蔡芳一向很注重对方感受，不像有些干部妻子，傲慢无礼，盛气凌人。
　　“没问题，我把他电话给你，你什么时候挂都行！”
　　尽管还不完全了解相关背景情况，但沙默清楚，这种变动也是江中蛟亲自安排的。这表明，自己离上任教委主任已经为时不远了。
　　官场总是变化莫测，如同航行在辽阔海洋，谁也无法保证风平浪静，一帆风顺，波澜起伏是常态，即使暴风骤雨，波涛翻滚，也很正常。只有久经考验的水手，才能面对风浪，坦然自若。
　　沙默意识到，自己在机关工作这么多年，其实，也仅仅是进入官场的边缘。如同站在舞台的侧幕，没有踏上真正的舞台，成为角色，进入剧情。所以，需要磨练的地方还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