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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马老二心里觉得不安

作品名称:生•活      作者:王子文      发布时间:2019-12-05 22:27:55      字数:3975

  赖毛爹从马老二家回来之后,就开始在院子里收拾收秋要使用的农具,这段时间他和赖毛娘心里都不踏实了。赖毛跟着三神经的女人走了,赖头又给女人整治得跟着一个在邻村跳耍的马戏班子跑了,家里就只有赖仓这一个孩子了。赖毛走吧,早晚都要有个音信,有三神经的女人在后面打理照看着,受不了多大的委屈。这赖头跟着的马戏班子不知道从哪儿来,又到哪儿去,找都没得地方去找。为了赖头这事儿,两口子提心吊胆地闹别扭闹到今儿了,他一直怪罪赖毛娘不该那样整治孩子,赖毛娘却不依不饶,说孩子不那样管不行,小树苗不整理是长不成直溜溜的大树的。虽说两口子这样心里闹别扭,但都一样在挂念着赖毛和赖头这两个孩子,特别是赖头,性子不如赖毛稳当,毛手毛脚的喜欢惹事儿。在家惹事儿了,有爹娘应着,这在外面惹事儿了,谁给应着呀?吃亏受罪都得自己受着啊!
  马老二推开赖毛家那不叫院门的院门进来了。
  赖毛爹先是一惊,手里的铁榔头来不及停手,一下子砸到了自己的手上。顿时,他龇牙咧嘴地扔下手里的家伙什儿,一手握着受伤的手,起身蹦跶着跟马老二打了个招呼。
  “马队长过来了。”
  “啥马队长马队长的,跟你说过的,现在不是队长了,就喊我马老二。”马老二不高兴赖毛爹这样称呼他,瞅着赖毛爹说,“你这是捣腾啥呢?咋这么不小心,连手一块儿捣腾了?别捣腾了,走吧,今儿得好好谢谢你!”
  “说哪里话呀,谢啥?跟自己的孩子的事儿一样,跑个腿动个嘴是该着的。”赖毛爹瞅着被扔在旁边的家伙什儿说,“眼看要收秋了,钉耙啥的都该收拾收拾了。”
  “是该收拾了,今儿就放这儿吧,再说了,手也给砸了,等明儿再捣腾也不晚,反正这段时间也没有别的啥事儿。”马老二催促着赖毛爹,“待会儿吃过饭我还想去医院看看老烟枪家的孩子,今儿咱就早一点儿吃晌午饭了。”
  “我还是不过去了吧。”赖毛爹难为情地笑了一下,向屋子里瞅了一眼。
  “咋的了?是不是跟赖毛娘有啥别扭了?”
  “没,她这刚睡着,都几天几宿没合眼了,怕吵了她。”赖毛爹四处看了看,低声说:“赖毛的事儿你也知道了,你说我们家咋就这么多事儿呢?赖头也跟着一个马戏班子走了,都走好几天了。”
  “赖头跟着一个马戏班子走了?”马老二不大相信地瞪大了两眼。
  “走了!”赖毛爹把赖头出走的前前后后说给了马老二。
  “我怎么说这几天在村子里没看见赖头呢。”马老二皱了一下眉头,琢磨着说,“赖毛娘做的也对,孩子不调教不行。只是赖头这孩子性子倔,心里有心眼。这样的孩子出去了,咱也没啥可担心的,也说不准他这一走是件好事儿。”
  “我也琢磨着不会有啥委屈,可心里就是放不下。”赖毛爹说,“别看他娘平时管得严,跟不是自己的孩子似的,这两孩子一走呀,她也吃不好睡不好了,没事儿就在我跟前唠叨这两孩子现在在哪儿呀,咋样了呀。我心里也挺惦记的。”
  “那是,不是谁的孩子谁疼不到心里去。”马老二点了一下头。
  “你说这赖毛这孩子跟着三神经的女人算个啥?就是说咱答应赖毛娶毛妮那闺女,这还没有过门,就两个孩子天天守在一起了,是不是有些伤风败俗了?我就纳了闷了,三神经的女人也真会想,咋的就想到了这一步,换得了别人,怕还怕不及呢。”赖毛爹把受伤的手在面前撅着嘴巴吹了吹。
  “让你说,三神经那个样子,女人还能咋的想法?就赖毛和毛妮这事儿要她跟三神经商量呀,那三神经还不把她给打死了?就是三神经不会打她,也同意这两个孩子的事儿,你们家以后的日子能过得消停了?”马老二看着赖毛爹,说,“还好,前几天三神经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现在也不经常回村子了,这事儿也不容易传到他耳朵里去。不过,我看呀,这事儿还是瞒下去,等实在瞒不住了,再揭开。你们两口子也别为这事儿整天吃不好睡不安了,有句话叫——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江心自然直,赖毛这事儿走到哪一步是哪一步。就是赖头这孩子,我也没有想到会跟着一个马戏班子跑了。”
  “也怪该着,那天他娘把他吊起来之后,他就跟赖仓两个孩子赌气出去了,我们两口子找了大半天,愣是没见个人影儿。后来,赖仓一个人回来了,说赖头在山外村子里跟着一个耍把戏的班子走了。当时,赖仓也要跟着走,赖头把他赶回来了,要他回来给家里捎个话,说要家里人不用找他,找也找不到。你说这孩子到底是咋想的呀。”赖毛爹又吹了吹受伤的那只手,摇着头,嘿了一声。
  “咋说呢,咱们这儿前段时间才承包了,比外面慢了不少了,孩子有时候会跑到山外去玩,外面的很多东西都新鲜着呢,避免不了孩子会恋那些新鲜。”马老二嘬了一下嘴说,“前一段时间我也听说栋梁那孩子想往外面跑,我就想啊,这两个孩子要是都还小多好,让栋梁那孩子在外面跑几年再回来结婚。可两个孩子都大了,年龄也不能等了。”
  “你也同意栋梁那孩子出去?”赖毛爹又是一惊,他不大相信地盯着马老二。
  “这两个孩子的婚事儿也办完了,等几天看吧,要是栋梁那孩子执意要出去的话,看他爹是啥意见吧。”马老二眨了一下眼,笑了一下。
  “这俩孩子刚完婚,他爹一准不答应他现在就出去。”赖毛爹很肯定地说。
  “到时候再说吧,今儿还是该好好谢谢你,走吧。”马老二笑着催赖毛爹。
  “我这得先跟她说一声,再说了,我这一身也该捯饬捯饬吧。”赖毛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穿的跟个花子似的,到你那儿去不落人笑话呀?”
  “刚才你去栋梁家接马花时穿的那身脱了?”
  “回来就让她给脱了。她说没啥体面的衣裳,那身衣裳就只出去才能穿,在自己家里没啥子好歹,遮住身子就行。”
  “这又不是去我家吃大席,没那么多讲究。”
  “我还是先跟她说一声吧,免得她醒了之后埋怨。”赖毛爹让马老二在外面的院子里先站一会儿,他这进去说句话就出来。
  马老二看着赖毛爹进了屋,心里咋的忽然觉得不是滋味了。这么多年了,自己领着村子里的老少爷们没日没夜风里雨里地忙,到头来连件体面的衣裳也没有。今天老烟枪的孩子病了,连个吃药的钱也拿不出来。这是自己错了,还是其他别的原因?现在自己虽说不再是什么队长了,可村子里的老少爷们儿们事儿大事儿小还都把自己当成他们的主心骨。他忽然觉得自己心上的担子并不比以前轻快多少,甚至比以往更沉了。
  赖毛爹还是换上了一身衣裳,这身衣裳并不比他刚脱下去的那件好到哪儿去,只是干净一些,整洁一些。他又在院子里洗了手脸,很是一回事儿地跟着马老二出了院子。
  “手没事儿吧?”马老二回头问了一句。
  “没事儿,磕着碰着的多了,咱哪有那么金贵,疼一阵就没事儿了。”赖毛爹看着马老二,笑着回答说,“又没有破皮儿,就是那么砸了一下。”
  “没事儿就好,别因为这个误了干活,眼看收秋就这两天的事儿了。”马老二此时再也放不开刚才心里忽然来的担子了。这收秋一毕,一年两季儿的收成算是都结束了,粮食打多打少,也就改变不了了。庄稼收多收少,今年算是基本上定局了,夏季儿的麦子还是生产队的时候收成,每个人分了几十斤麦子。这秋季儿承包到户了,可庄稼是在生产队时安排下去的,虽说承包到户之后不少人家往地里追肥了,毕竟庄稼就要收成了,追下去的肥料并不能给地里的庄稼增加啥子收成。等收秋一毕麦子安排到地里之后,来年的麦季儿的收成就看各自的能耐了。收秋一毕,冬小麦安排进地里,村子里的老少爷们儿们就没啥事儿了。头年还有好几个月的时间,自己是不是心里得有点儿别的打算,帮着村子里的老少爷们儿们补救一下今年的收成?他看着赖毛爹,忽地问,“等地里的庄稼收回来了,冬小麦安排到地里去,你是不是打算着做点儿别的啥子,像陈二哥似的,给家里挣点儿活泛钱儿?”
  “能有啥打算呀!”赖毛爹给马老二问得一个愣怔。
  听到赖毛爹的话,马老二没有说话,只是对着赖毛爹一笑,但他心里又是一疼。村子里的很多老少爷们儿们都已经习惯了生产队里的那种耕作方式了,这猛地一下子承包了,人们一时还缓不过劲儿来。或者可以这么说,老少爷们儿们的脑子已经给那种生活方式弄迂了。或者也可以这么说,村子里的老少爷们儿们没有看见过外面的新鲜,满意现在这样的日子,才这样寅吃卯粮没啥打算。还可以这样说,眨瞪眼儿间土地承包到户了,个人干个人的了,就算是有谁想着别的啥子道道儿,一时间也愣不过那个神儿来,还找不到那个门路。自己虽说对山外面的世界不是很了解,但多少还是比老少爷们儿们多听说一些,多见识一些,收秋一毕,自己是不是该找老少爷们儿们坐下来唠扯唠扯?
  “你心里有想法儿?”赖毛爹歪头问了一句马老二。
  “具体的想法儿倒还没有,我就是觉得咱们该想个门路了,老是这样也不是个道儿。你看吧,就咱这个村子里的老少爷们儿们,说出来也不怕你咋的想我,前一段时间我给马花办嫁妆的时候出去了,跟外面的人的日子咱们没法比了。前几年我觉得咱们跟山外的人还不相上下,现在明显地不一样了。”马老二琢磨着,不觉摇了摇头。
  “不一样了?”赖毛爹又是一个愣怔。
  “不一样了!”马老二笑了一下,但他觉得笑得很勉强。
  赖毛爹给马老二这一笑笑得有些迷糊了,他挠了一下头皮,仍旧歪着头瞅着马老二。
  马老二见赖毛爹对自己的话犯迷糊,又不自觉地摇了摇头,看来,村子里的老少爷们儿们眼下还没有觉察到,原来一成不变的日子是可以随着山外世界的变化而发生变化的。
  赖毛爹随着马老二进了马老二家,院子里已经坐上了马老大和马老三,他们哥俩不知在歪着头聊些啥。见了赖毛爹,马老大和马老三起身跟赖毛爹打了个招呼,然后招呼着赖毛爹坐下来。马老三手脚比较勤快,未等赖毛爹坐稳,就上了一袋烟递过去。
  “我不吸烟。”赖毛爹推开马老三的手。
  “我见你吸过烟袋呀!”马老三见赖毛爹推说自己不吸烟,很是奇怪地看着赖毛爹。
  “他不吸就不吸吧,也不是外人,他能会作假客气?”马老大看了一眼马老三,说。
  “有时候着急也吸两口,没瘾。”赖毛爹笑了一下。
  “我说呢,我记得见过你吸烟袋呀。”马老三这才放心似的大声说。
  “饭做好了吗?”马老二冲着灶房里问了一句。
  “这就能吃了,你先把桌子收拾出来吧。”马花娘在灶房里回应说。
  “老三,你去把桌子收拾一下。”马老二得到马花娘的话,转身吩咐马老三。
  马老三得到二哥的吩咐,忙着就去收拾屋里的桌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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