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振兴来信了

　　云鹏看魏社长满脸疑惑的表情，便郑重其事地解释：魏社长，我不是故弄玄虚。我们村子叫云水村，顾名思义，应该是有云海，有清泉，泉水供全村人食用，但是从来没人看见过后山的云海，就连当了几十年护林员的王大爷也没有见过云海。在元月雪后初晴的一天，我和朵朵、俊杰上山游玩，在下午时分，竟然在山谷里看见了云海。
　　魏社长惊奇地追问着：真的吗？你们看见的真是云海吗？云海究竟是什么样子？
　　朵朵忍不住插言说：我们都是中学生，哪会说假话？我们看见的云海，真像云海，嗨，把我兴奋得不会说话了。白絮一样的云彩平平地铺满山谷，其实有高有低，像海浪一样涌动、翻滚，你说这不是云海是什么？
　　魏社长不好意思地解释着：我不是不相信你们的话，我从来没有听说咱们这里山区还能看见云海。根据旅行知识，只是在一些有名的高山上才能看见云海，像华山、泰山、黄山、峨眉山等等。
　　云鹏说：魏社长说得很对。为了研究我村的云海，我翻阅过一些资料，看了云海出现的条件。冬春季节，雨后初晴，山上云雾弥漫，大气中低层的气温较低，层积云的凝结高度会下降一些，在山谷呈现出一片云海。这大概就是我村后山，山势不是很高，却偶尔出现云海的原因吧。
　　魏社长认真地听着，点点头：哎呀，江云鹏，你小小年纪，却颇有心机，你的这个研究很有说服力。本来，我们还想到云水村去看看清泉和云海，没想到这个云海还不是轻易露脸让人们欣赏的，那就等以后再说吧。
　　送别了魏社长和尹俊秀，朵朵不免连连叹息：云鹏，你随意写了一首诗还引起这么大的麻烦。
　　云鹏却有点兴奋：朵朵，你何必叹气呢？能引起麻烦才是正常的，写云海的诗引人注目，说明大家对云海的关心。你想想，别人不远千里，爬华山，登泰山，就是为了看看气势雄浑的云海，而在我们这里不费多大气力，就看到云海，自然令人惊奇，兴奋，特别感到兴趣。
　　朵朵嫣然一笑：不费多大气力？你说得倒很轻巧。那你现在再领我去看看云海，你有把握吗？
　　云鹏想了想：把握倒是有的，不过只有百分之五十的把握罢了。
　　朵朵想伸手点一下云鹏的额头，可刚一伸手就放下来，原来她发现有人的目光投向这儿。
　　他们全副身心投入紧张的学习生活，便觉得时光飞快，不知不觉一个多月过去。这天，云鹏、朵朵、俊杰正在一起吃晚饭，俊杰突然笑眯眯地对云鹏说：哥，有一件事情与你有关，你猜猜是什么事？
　　云鹏随口说道：不用猜，振兴来信了呗。
　　俊杰从口袋里掏出信件：哥，你真神，你是怎么猜出来的？
　　云鹏故作神秘的：这个秘密不能说，说出来以后就不灵验了。云鹏打开振兴来信，读了起来：
　　敬爱的云鹏同学：
　　你好，校长、老师，同学好。
　　我们虽然仅仅分别了一个多月，我却觉得很长很长。学校的许多事情历历在目，难以忘怀，如在昨日。我难忘每天早晨起床，你帮我穿衣洗漱；我难忘每天早操前，你和同学陪我跑步；我难忘百忙之中你总是耐心地给我辅导功课：我难忘每周洗澡时，你给我全身搓澡，尽心尽力；我难忘游园时你鼓励我高歌猛进，克服自卑情绪，增强了自信心。我能有今天的种种进步，都是与你和同学的帮助、鼓励分不开的。
　　感谢杨馆长给我和父亲做了这么好的安排，给了我走向社会的出路，现在我可以无忧无虑地自食其力了。思想起来，凡此种种，都与你对我的帮助分不开的，你教我学会自信，学会勇敢，学会拼搏，学会自强不息，这是我永生难忘的。
　　现在，你不在我身旁，我在演出中，在摆摊写字中，发生了一些困惑，只能在信中向你告知请教了。在学校里，你是那样尊重我，时时处处照顾到我的自尊心，生怕触动了我的那根敏感的神经。而在这里，在笑声里，在赞扬的目光中，我却发现了鄙视，发现了嘲笑，发现了种种使人脸红的表情，一时之间，我觉得自己变成了逗人玩乐的猴子，变成了街头耍把戏的，赤裸裸地站在人们面前，羞愧，耻辱，迷惑，使我无地自容......也许我的这种想法是错误的，但是我又不知道错在哪里，云鹏，敬爱的云鹏，我急切地盼你来信，给我指点迷津。
　　喜欢并且尊敬你的好朋友振兴
　　读了振兴的来信，云鹏沉默了许久。朵朵小心翼翼地说：云鹏，你这是怎么了？振兴有了生活出路，能够自力更生了，你应该高兴才是，为什么反而默默无语了？再说，振兴又是怎么了？面对着笑声和赞扬的目光，应该高兴才对，为什么会感到耻辱和迷惑？云鹏，你说话呀，振兴盼望着你的回信，你怎样给他指点迷津呢？
　　云鹏心思沉沉的：唉，我们平日总是在树立振兴的自信心上下功夫，没有想到振兴还是在自信心上出了问题。让我认真地想想，给振兴写封信，看看能不能解决问题。
　　晚上，云鹏立即动笔给振兴写信，写了一半，觉得不行，撕了另写。就这样，写了撕，撕了另写，直到第五次，总算写好了这封信。第二天，云鹏拿给朵朵看的信是这样写的：
　　值得尊敬的令人骄傲的振兴同学：
　　你好，杨馆长好。
　　谢谢你用排比句式对我赞誉之词，其实我对你的帮助还是很不够的，要不的话也不会出现目前这样的羞耻感了。其实，你已经认识到自己想法是错误的，不过你想得到别人明示罢了。好，帮人就要帮到底，站在好朋友、好同学的立场，我只能实话实说了。
　　作为一个无臂少年，经过顽强拼搏，刻苦练习，终于掌握了用脚写字、口叼毛笔写字的高难技能，而且写的字有模有样，很有特色，这是值得自豪，感到光荣的。我不明白，为什么在你展示自己特有技能时，你的感情会转向自豪的反面——羞耻。难道展示特技就是耍把戏，自己就变成了猴子？我们设想一下，如果没有双臂的你，不会用脚写字，也不会口叼毛笔写字，家庭贫困而无法生活，只好裸露残臂，跪在街头，求爷爷告奶奶，祈求人家的恩赐，难道这样做，你却处之泰然，没有一点羞耻感了？我想，你绝对不会走这条路的。
　　你参加了残疾人艺术团，摆摊写字，用自己的特技为社会服务，为人民服务。我想，你应该不断地提高自己的技艺，高高兴兴地表演，充分展示自己最好的水平，是会得到群众赞扬的。当然，你以失去双臂之身，要表演常人都难以办到的技艺，人们自然会感到惊异，感到新奇，甚至于有人会把你这种技艺看作是耍把戏。耍把戏就耍把戏吧，只要把戏耍得好，人们喜欢看，对人们有启迪，丰富了生活的色彩，那就是社会所需要的。其实，冷静地想一想，每一个人在社会上的生存，何尝不是在表演，在展示，何尝不是在耍把戏，不过是用不同的形式，展示不同的内容，而你的表演，你耍的把戏是最精彩的。我要为你的表演喝彩，唱一首赞歌：
　　谁见过这样的脚趾，
　　可以握着笔杆写字？
　　谁见过这样的嘴巴，
　　可以叼着毛笔写字？
　　不是他故弄玄虚，
　　原来他失去双臂。
　　天上的星星睁大了眼睛，
　　看着他用脚趾一次一次去抓毛笔。
　　他的汗水湿透了棉衣，
　　连星星也为他同情着急。
　　天上的太阳普照大地，
　　阳光映衬着他口叼毛笔写字的身姿。
　　太阳蒸发干他撒落的汗水，
　　他终于口叼毛笔挥洒随意。
　　今天他登上舞台为群众表演，
　　其中的酸甜苦辣只有他深深体味......
　　朵朵看了书信十分感动：我说云鹏，好诗确实都是逼出来的，若不是振兴这样胡思乱想，也不会逼得你写一封长信，也不会逼得你写这么一首诗歌。既然信写好了，快发出去，振兴还等着你指点迷津呢。
　　云鹏说：好，不过信的结尾再加几句话：走自己的路，不要在意别人的目光。朵朵向你问好，尹俊秀向你问好，兰馨、庆生、金贵等等同学向你问好。
　　 朵朵笑了：嗨，寄一封信，你都忘不了你尹俊秀大姐姐。
　　云鹏说：我们到街上去发信，万一碰见尹俊秀也好交代，尹俊秀对马振兴也是挺关心的。
　　朵朵说：这么大的县城，哪能就碰见尹俊秀呢？
　　凑巧一个女子打个照面听见了：朵朵，什么事情？还要提到我的名字？
　　朵朵吃了一惊：陕西地方邪......
　　尹俊秀喊道：停，下边的话省略掉。
　　朵朵说：尹俊秀大姐姐，云鹏给马振兴写了封信，正要请教你，恰巧就碰见你。
　　云鹏取出信来，恭恭敬敬的：尹俊秀老师，请你过目。
　　尹俊秀笑了：嗨，今天你们怎么这么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