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这天傍晚，陈燕春下班回来给周念喂奶，周霞赶忙去厨房准备晚饭。不一会周广源回来了，跟陈燕春打过招呼，要把周念接过去喂奶。
　　陈燕春：“马上就喂完了，你去忙别的吧。”
　　周广源犹豫了一下，想去房间里换衣服，陈燕春又叫住了他。
　　陈燕春：“广源，我有话问你。”
　　周广源：“你说。”
　　陈燕春：“我听说，你去广州是为了一个玉杯？”
　　周广源：“是啊，就是我们家那个传家宝——龙杯，让我小姑给卖了，我去广州把它赎了回来。唉，没想到收玉杯的人是个特务。”
　　陈燕春：“能让我看看那个龙杯吗？”
　　周广源：“当然可以啊，我这就拿给你看。”说着，转身去了右侧的书房。
　　陈燕春把周念放到炕上，周广源拿着龙杯出来：“就是这个。”
　　陈燕春近前看了看，这不就是杜母丢的那个吗？陈燕春抬头看着周广源。
　　陈燕春：“广源，你确定这样的龙杯没有第二个吗？”
　　周广源：“这是乾隆皇上赏给我们家祖上的，不可能有第二个。燕春，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陈燕春：“前不久，我收拾我妈的房间，发现一只布包，见过一个跟它一模一样的龙杯。我妈说它是你爷爷赏给杜家的，这事儿你们都不知道。可就在几天前，我妈发现她的龙杯不见了，我们里外找了个遍，始终没找到，我妈为这事儿一直别扭着。玉萍出事儿那天，我听见玉萍在屋里哭，就过去了，见小姑手里拿着这个玉杯，很像我妈丢的那个。当时玉萍肚子疼得厉害，我没顾上问小姑。”
　　周广源思忖了片刻，似乎明白怎么回事了。
　　周广源：“我知道了，一定是我小姑从你们家拿走了这个龙杯，然后就偷偷卖了。”
　　陈燕春：“这里面有蹊跷，你婉转地问问小姑。”
　　周广源：“嗯，我会问清楚的。”
　　吃了晚饭，周广源让周蓉和周轩去刘家玩，他这才对周霞说：“小姑，我一直很纳闷，咱家的龙凤杯怎么在您手里？”
　　周霞心虚地：“哦，是你爸交给我的。”
　　周霞一直怕周广源问起这件事，因为这只龙杯是她从杜家偷出来的，她无法实话实说。
　　周广源怀疑地：“我爷爷跟我说过，咱家的龙凤杯传男不传女，这是祖上定的规矩。”
　　周霞愣了一下：“啊，是啊。当年你不是在火车站溜号儿了吗？你爸就把龙杯悄悄交给了我，说等你成家立业了，就交给你。”
　　周广源一看周霞的样子，就知道她在说谎，便皱着眉头说：“瞅瞅，说这话您自己都脸红了。小姑，您就别再骗我啦，其实我爸早就告诉我了，咱家这件宝贝早就给了杜家，为的是报答杜家老爷子的救命之恩。既然给了杜家，它就是杜家的了，您这样悄悄拿回来，就是没诚信，丢周家的人啊！”
　　周广源为了给周霞留面子，没说是她偷的，只说是他拿来的，也真难为周广源了。
　　周霞为自己狡辩道：“那不是给，是为了安全起见，托杜家保管的。现在你成家立业了，就得物归原主。”
　　周广源：“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杜家人早就知道您把龙杯拿走了，人家给您留了面子，才没有声张。将心比心，我们做人太小气了啊！”
　　周霞：“广源，你咋这么傻呀？这龙凤杯本来就是我们周家的传家宝，凤杯远走高飞了，龙杯要是再不收回，咱周家就彻底完了。你想想，这十来年咱周家为啥一直走背字儿？就是没了这对宝贝呀！我从杜家把龙杯拿回来，这是物归原主，是为了让咱周家重新振兴。”
　　周广源：“小姑，因为这对宝贝，咱家消停过吗？这个龙杯要不是杜家替咱收着，还不定得有多少劫难呢。实话跟您说吧，这个龙杯已经在公安局备了案，要是哪天杜文泉醒过闷儿来，派人来查找这个龙杯，您就该后悔了。您说您是主动还给人家好呢，还是让派出所的人找出来好呢？”
　　周霞不敢再说了。要是真来查找，肯定得翻她的房间，密室就得暴露，这是周霞最最担心的。想到这里，周霞流着眼泪长叹了一声：“我不管了，你爱咋地就咋地吧。”
　　当晚，周广源便拿着龙杯来到杜家，他把龙杯交给了杜母，并向杜母诚恳道了歉。杜母得知是周霞拿走的龙杯，心情很是复杂。杜母说：“这只龙杯原本就是你们周家的，你们拿走我也无话可说。”
　　周广源坦诚地说：“既然龙杯送给了杜家，就理应属于杜家。”杜文泉觉得周广源此事做得很大度，依他的脾气就不要这个龙杯；在他看来，这个龙杯就是个可有可无的摆设。但他见母亲有些不舍，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雅玉轩古玩店的会计孙玉堂见周广源整天忙得焦头烂额，很是心疼，加之周家一直待他不薄，很想帮帮周广源。这天店里只剩他和周广源了，他便来到周广源的办公桌前。
　　孙玉堂对周广源说：“周经理，我想和您说个事儿。”
　　周广源：“您说吧。”
　　孙玉堂：“您父亲在的时候，就待我没得说，您就更甭说了，一直高看我一眼。现如今您家里发生了变故，我一直想帮帮您。”
　　周广源苦笑了一下：“我的难处谁也帮不了啊！”
　　孙玉堂：“大忙帮不了，小忙还是能帮的。”
　　周广源：“咋帮？”
　　孙玉堂：“我没儿没女，媳妇又没工作，整天在家闲得难受。我想让她帮您带带孩子，这样多少能减轻一点您的负担。”
　　周广源：“成啊，那就带我的小女儿吧，每个月我给你们二十块钱。”
　　孙玉堂：“您要是给钱，我们就不是帮忙了。”
　　周广源：“带孩子很辛苦，花销也大，不给钱哪成啊！”
　　孙玉堂：“如果您要是不嫌弃，我们想做你小女儿的干爹干妈。您放心，我们绝没有非分之想，等孩子长大些，你们随时领回去。”
　　周广源：“其实吧，我小姑照顾三个孩子，实在照顾不过来。这样吧，我回家跟她商量一下，如果她同意，就麻烦你们了。不过，孩子的生活费得我出。”
　　孙玉堂：“好，只要小姑奶奶同意，别的都好说。”
　　周广源回家，把这事跟周霞一说，周霞顿时流下眼泪：“寄养可以，但是一定要说清楚喽，绝不能过继，我想了，随时抱回来。”
　　周广源：“成，这个没问题。我也是没辙了才吐了口儿，也是怕把您累出个好歹儿。这样既减轻了您的负担，我也能专心上班了。孙会计的媳妇贤惠善良，念念跟着她错不了。往后念念吃的奶粉、水果、白糖，都咱买，每个月再给他们十块钱生活费。”
　　周霞点了头，心里又是一阵难受，抹起了眼泪。
　　第二天下了班，孙玉堂和妻子就来接周念了。见了生人，才半岁多的周念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哭得满院子的人跟着落泪。杜文泉实在看不下去了，把周广源拉到一旁。
　　杜文泉：“我说广源，念念这么小你就给人，你怎么就这么狠心呢？”
　　周广源：“不是给他们，是让他们帮着带一段。”
　　杜文泉：“咱院子里的人，是哪家儿没帮着你们带？还是谁带得不好？自打念念一落地，全院子的人都疼她，自己孩子舍不得吃也得济着她。”
　　周广源：“我知道，我就是不忍心让大伙跟着受累，才……”
　　杜文泉提高了嗓门：“你让大伙说说，照顾念念，有谁叫过苦喊过累？我们家杜红和杜兵小时候我都没怎么抱过，可我就愿意抱念念，我觉得念念可怜。”
　　陈燕春：“是啊广源，都知道文泉偏爱小子，可他从没嫌弃过念念。”
　　张秋芬：“广源，留下念念吧，有大家帮衬着，委屈不了她。”
　　魏大嫂：“我一听念念的哭声儿，就觉着不对劲儿，赶忙从后院跑过来。别看孩子小，她懂，她是不愿意走啊！”
　　魏大嫂又把众人的眼泪都说了下来。
　　杜母：“广源，你就听大伙的吧，别让念念走了。”
　　刘母：“是啊，大伙都稀罕念念，她要是走了，大伙的心里……”
　　周广源哭了：“谢谢大妈大婶、哥哥嫂子们，我周广源听你们的，不让念念走了。”
　　孙玉堂夫妇也被感动了，孙玉堂的妻子把念念交给周霞：“小姑奶奶，你们有这么好的街坊，我们就不抱走了。往后，我有空了就过来帮您。”
　　周霞抱着念念给大家鞠躬，陈燕春赶忙拦住了她。
　　
　　兰晓竹依旧每个礼拜过来看周蓉，顺便帮着周家做一些家务活。周霞对兰晓竹虽然反感，又没理由拒绝兰晓竹。
　　这天，兰晓竹又来到周宅，除了一些糖果，还给周蓉买了一身衣服。
　　女孩子都喜欢新衣服，周蓉换上新衣服，乐得合不拢嘴。
　　兰晓竹把周蓉搂在怀里说：“蓉儿，你的基本功练得不错了，从今天起，干妈要教你唱段儿啦。”
　　周蓉：“嗯，我听干妈的。”
　　周广源：“晓竹，辛苦你了。”
　　兰晓竹：“我教我干闺女，多辛苦我也乐意。”
　　周霞从书房里出来：“晓竹，往后还是让蓉儿管你叫老师吧，就别叫干妈了。”
　　兰晓竹：“小姑，蓉儿是我的干闺女，叫老师多外道啊。”
　　周霞：“现如今不是跟以前不一样了嘛，我不想让人说你和广源的闲话。”
　　兰晓竹：“我要是在乎闲话，就不来周家大院了。广源，你在乎吗？”
　　周广源：“你都不在乎，我就更不在乎了。”
　　兰晓竹：“听到了吧小姑，我们都不在乎，您也大可不必在乎。正经人都知道我和广源是君子之交，说闲话的人才不正经，理他们干吗？”
　　周霞：“我托人给广源说了几次媒，都没成，人家都是担心广源和你。”
　　兰晓竹：“小姑，我听广源说了，不是人家女方不乐意，是广源还忘不下玉萍。要我说您就不必操这个心了，凭广源的条件，想找了，啥样的找不着。”
　　周霞：“可是我着急啊！”
　　周广源：“小姑，要我说您还是多考虑下自己吧，小姑父走了十多年了，您也该忘下了。”
　　周霞：“去，你少拿我说事儿。我要是想找，就不会守寡这么多年了。”
　　周广源：“现在仨孩子，我要是再找，还得生，咱还不活活累死？还是等几个孩子大点儿再说吧。”
　　周霞叹了口气，又回书房打扫卫生去了。
　　兰晓竹：“广源，还是找一个吧。找了可以先不生嘛。”
　　周广源：“结了婚不让人家生孩子，说不过去呀！”
　　兰晓竹：“嗯，也是。”
　　周广源：“还是以后再说吧。”
　　兰晓竹把周蓉换下的旧衣服放在盆子里：“你的脏衣服呢？我一块洗了。”
　　周广源：“我的自己洗，就不麻烦你了。”
　　兰晓竹：“你跟我就甭客气啦，快去拿。”
　　周蓉穿着新衣服跟杜红和魏家的四丫头一起玩跳皮筋，杜红羡慕地看着周蓉的新衣服。刘大雷和周轩在玩弹玻璃球，刘二雷穿着开裆裤蹲在地上看着。
　　陈燕春和张秋芬在水池边洗着衣服聊天。
　　张秋芬：“我觉得兰晓竹和广源挺般配的，要不你给他们说合说合。”
　　陈燕春：“我说过，可广源说根本不可能，因为兰晓竹发过毒誓，这辈子不嫁人。”
　　张秋芬：“唉，这是何苦呢？”
　　陈燕春：“谁说不是呀！别的不说，就拿对孩子说吧，到哪找兰晓竹对孩子这么好的？”
　　周广源一直不考虑续弦，自然会引起人们的议论；加之兰晓竹经常以周蓉干妈的身份来周家帮忙，还经常带着周蓉出门，吃喝穿戴大包大揽；有时还把周蓉带到剧团宿舍住两天，议论就更多了。甚至说周广源和兰晓竹早就有事了，就等着看兰晓竹的肚子鼓起来。周蓉小，听不出人们话外音，每天都很开心，学唱大鼓也用心，已经唱得有模有样了。
　　周霞一直反对周蓉学唱京韵大鼓，她觉得戏子是下九流，周家要是出个戏子，岂不辱没了周家的名声？所以她跟周广源念叨过，周广源则认为她不该总念老黄历。
　　周霞：“反正我不愿意蓉儿将来做戏子。”
　　周广源：“小姑，您的观念太陈旧了。即便咱蓉儿真唱了戏，也没有什么不好的。京韵大鼓是一门国粹，是艺术。咱家蓉儿很有天赋，模样又没挑儿；再有兰晓竹言传身教，迟早会唱出名堂。”
　　周霞摇摇头叹息道：“唉，我的话你就是听不进去。”
　　周霞之所以叹息，因为周广源一向不听她的，她一点办法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