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路在脚下

　　“淑芬，这是我跟你说的姑姑家的林震南。他刚从湛海市回来。”何永贺给自己的媳妇介绍着林震南。
　　“嫂子好。”林震南向面前的表嫂问好。
　　“你从湛海回来的？！”淑芬非常惊讶。如果是以前的话，她不会惊讶：坐上火车一天就到了。但是现在，周围是什么环境。难道就自己这里是这样，其实其他地方还是以前的样子？“你怎么回来的？”
　　“走回来的。”林震南笑笑。
　　“别说这个了，震南也是好不容易回来，以后再问。”永贺笑着让林震南进屋。“现在不比以前了。将就将就吧。”
　　林震南笑了笑。现在确实不能和以前比了。“舅舅他们......”
　　“灾变之后我就没能回去过。要不是我和你嫂子正好在这里来有事，你也见不到我们。”何永贺举举装满水的碗，默默的喝水。
　　林震南沉默了。如果自己没有傀儡，自己也回不来。一路上自己和各种变异生物交战，最惨的时候所有的傀儡都被打坏重修。要不是自己的傀儡修复速度快，自己也交代在路上了。自己的表哥没有这个本事，怨不得。“过两天我回去看看。顺便看看我妈他们。”他没说什么奶奶姥姥的，因为这些老人存活的几率更小。
　　永贺抬起头，看着林震南：“你留下不行吗？”
　　“不行。我从湛海市回来就是要看看我妈他们。现在就这么点距离了，我不去的话我不甘心！”
　　永贺忽然一笑：“和你比起来，我就是个畜生。”
　　林震南一时无语。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舅舅他们会理解你的。现在主要是你们要在这里好好活下去。对了，嫂子做绝育手术了吗？”
　　永贺缓缓点头。林震南一时无语。“永杰呢？”
　　“在老家。”
　　“我会去找他的。”林震南深深的叹口气。如果永杰没了，舅舅这一脉就断根了。这次灾变，会有多少家断根啊。
　　“没想到他们真的是从湛海市过来的。”市政府里，所有人都在看地图。湛海市，南海之滨啊。这距离，就是没有那些魔兽，走过来也不容易。但是林震南从湛海市走过来了。这中间会有多少惊心动魄的故事啊。
　　“同志们。既然他可以从湛海市过来，那就能去别的地方。我们现在必须和别的地方联系上。不然的仅仅凭借我们这点人口，干什么都不行。以前我们是没人能干这种事情，现在有人了，我们必须和别的地方，最少是和省政府要联系上。”刘继春看着众人。
　　“如果他不愿意怎么办？”
　　众人沉默了。是啊，如果林震南不愿意呢？林震南不愿意，市政府能把他怎么地？至于做思想工作，这个的难度不是一般的大啊。
　　“我去试试吧。”刘继春想了想，做出了决定。这件事也只有他能干。
　　“要不让永贺试试？”有人提议。
　　“不行！”好几个人同时大叫。
　　“这种事不能让永贺去，这件事我去。以后不许再议论这种事情。”刘继春直接将这件事做了最后的决定。
　　不过第二天的时候，刘继春就看到林震南要出发了。“你去哪儿？”
　　“回家。我从湛海市过来就是想回家看看父母。现在距离家就只有几十公里了，上千公里都走过了，不能最后的几十公里我不走。对了，你这里能养多少人。”
　　刘继春立即反应了过来：“我这里现在正在开荒。原来能养六十多万人，现在只有十二万。全市预计剩下的人口不会超过三十万。你要是能把这些人都带来，我都能养活。”
　　“好。”林震南说完就大踏步前进了。还是熟悉的那条路，
　　一路将疾行，天黑的时候他抵达了那魂牵梦绕的小山村。黑，目之所见一片漆黑，一片死寂。不过前方的机械傀儡表示有大量的生命迹象。
　　“扎营。”林震南没有急着进村。这个时候进村非常容易引发骚乱甚至是冲突。他是回家来看家里人的，不是回来杀人的。待在村口的小山丘上，他呆呆的看着漆黑的山村，自己两辈子都是在这里长大的。前世自己最终将父母接到了城里，回家乡的次数不多。而今生，自己这次回来就是为了救人。或许以后自己的家乡就永远不会有人住了吧......
　　天亮的时候，村里的人出来活动了。林震南也被机械傀儡叫醒了。他伸伸懒腰活动活动筋骨，然后命令机械傀儡在后方待命，带着刚刚收服的那些暴力团队的人向村子走去。
　　林震岳远远的就看到有一群人向村子走来。他立即向自己身侧的人大声喊叫。其他人也看到了远方来了一群人，立即喊叫着向村里后撤。
　　林震南看到林震岳他们飞快的跑进了村子。他立即让自己的部下停止前进，自己走在了最前面，同时大吼：“林震岳！我是震南！”
　　正跑着的林震岳听到这句话，停下脚步缓缓转身。他呆呆的看着正向自己走来的林震南。他知道林震南在哪里：湛海市，南海之滨。但是，眼前这人是谁？他说自己是林震南，长的也很像，但是他是吗？从南海之滨到这里可是有上千公里的，他是怎么回来的？还有，林川石和林流风呢？
　　“石头和流风呢？”林震岳一边让其他人后退到村里做准备，一边大声喊。他要确认是不是自己的兄弟林震南。
　　“他们留在湛海市了。我以为你们都死了。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活着回来。所以让他留下了，也是给咱老林家留最后的血脉。其他人呢？爸和妈呢？”
　　“其他人？大部分都活着，爸和妈没了。”
　　“埋在哪儿了？带我去看！”
　　林震岳顿时松了口气：有这点时间村里就能更好的做准备了。自己也可以有更多的机会来看看这个家伙是不是自己的兄弟了。
　　兄弟两人带着一群人去给自己的父母上坟。
　　坟距离村子不远。林震南皱皱眉头：“怎么在这儿？以后要是开发的话，这坟保不住啊。”他又抬头看看山上。“要是和爷爷他们埋在一起的话就安全了。”
　　林震岳心中一震：应该是真的。毕竟自己的爷爷奶奶的坟确实是在那边的山上。“上不去。山里的动物都成精了。大家的坟都在这里。”他随手一指。“这是川兰的。”
　　“她怎么会死？！”林震南先是一惊，随即反应过来。“谁都会死啊~不过，我们还活着。”
　　“你有什么打算？”林震岳没有问林震南是怎么回来的。
　　“刘继春市长说要把搜有人都集中到市里去。那里人多，生存的几率更大。对了，永贺哥也在那里。永杰呢？永贺哥和淑芬嫂子不可能生育了。要是永杰没了，舅舅这一脉就算断了。”
　　“永杰还在。”
　　林震南长舒一口气：“那就好。”
　　“你说要是不搞什么计划生育多好。”林震岳看着遍地的坟头，脸上满是愤怒。“村里好多人家，断根了。要是孩子多的话，也不至于会出现这么多的人家断根!”
　　“没有人能预测到这种事情。这次的灾变是两个宇宙的融合。这种融合很难预测，科学家尽力了。”
　　“尽力了？！尽力了他们还这么胡搞！他们除了会乱花钱还会干什么？！”
　　林震南没有再说什么。科学上的事情他不好说。毕竟两世为人的他学习都不好。不过云山河说的很有道理：科技水平不足。而要想尽可能的开拓科技覆盖的领域，必须持续不断的投入，这个投入包括人力、物力的投资。而且这种投资是无法立即获得经济回报的，夸克层级的研究要想获得经济回报，从开始研究开始到获得经济回报预计要几十年甚至上百年。
　　前世自己知道的量子计算机、量子通讯，从一开始知道量子纠缠理论到实现用了几十年，而且自己穿越前的量子计算机和量子通讯还没有大规模的铺开。小规模的应用产生的经济效益是不会立即反馈到普通民众的。所以在普通民众眼里这种研究就是在往水里扔钱，见不到回报。可是，如果没有持续的投入，人类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当年富尔顿的蠢物遭到了多少人的嘲笑？可是如果没有富尔顿的蠢物，又怎么会有大轮船？
　　“哥，这些事情咱就不说了。还是考虑以后吧。刘市长那里人多，物资多，咱们去了之后可以比这里生活的更好，更安全。啸天也能得到更好的教育。留在这里，就算现在没事儿，以后也会有事的。”
　　“路上会遭到魔兽袭击的。”
　　“这个你不用操心，我有办法。我的部队就在村外。”
　　林震岳听了这话很奇怪：“你有部队？”
　　“对啊。要不我咋能从湛海回到这里。”
　　在林震南的劝说下，尤其是在看到林震南的部队之后，全村人都愿意离开这个小山村。在村口，所有人向那些带不走的房子跪下，磕头。这一别可能就是永别了。
　　刘继春很高兴，因为附近县、镇、村里的所有的能找到的还存活的幸存者都带来了。现在他手底下有二十六万人。人民创造历史。如果没有足够的人，什么都做不成，地，需要人种才能有庄稼；矿，需要人采才能用。总之一句话，没有人就没有一切。
　　刘继春还在发愁，发愁的是人太少。二十四万人看起来很多，但是未来人口会有一个断崖式的跌落。因为现在生存下来的成年女子里大部分已经无法生育。而有生育能力的女子基本上未成年......
　　人才是所有的一切。没有人就没有一切。但是，自己这里的人太少了。而将更远处的人带来，这不现实。所以依靠自己这里的人进行繁衍生育是唯一能提升人口数量的办法。然而这里面又有一个问题：近亲繁衍。而要避免近亲繁衍就必须引入新鲜血液，而新鲜血液在远方。
　　以前借助于完整的体系，这个体系包括完整的工业体系、基建体系、行政体系等等分体系组合而成的完整体系，引进新鲜血液或者说有缘千里来相会并不是难事。但是现在是一个大问题，最起码的就是你得知道你的那个心仪之人在哪儿。但是现在......至少已经知道有十几个村子的人死绝了。
　　要想知道哪里有人，就必须去找人。而找人这件事以前都很难，现在已经不是难不难的问题而是有没有那个命的问题了。当然了，林震南是一个例外。这家伙居然从南海之滨返回了西北群山。但是，自己该如何让林震南愿意去做这件事呢？
　　人家愿意从那么远的地方回来，是因为家在这里。自己让人家去远方，以前是出力，现在是送命。人家凭啥要给你送命？刘继春头疼的要死。
　　不过很快刘继春就不头疼了。因为林震南来找他了：“我准备去趟松江府。”
　　“啊？那可是东海之滨啊。你去哪里干啥？”
　　“家里有个小妹在那里，我去看看。”
　　刘继春听了这话，顿时无语：我去看看......这句话要是以前说的话真的是去看看，现在说这需要的实力。毕竟现在别说去松江府了，就是在地里干活的时候都能看到那些狼、野猪什么的野兽。如果不是有护卫人员，种地都种不成，人家倒好，远赴千里之外去看看自己家里的一个小妹？！“那个，你要不要带几个人去？”
　　“不用。我一个人就行了。”林震南可不会说自己收服的那些暴力团的家伙可是有几千个的，如果算上机械傀儡，自己可是有数万手下的。自己可不是一个人啊。
　　刘继春沉思片刻：“看完你家小妹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四处游历，沟通消息，让所有人都知道：这片土地依然是我华夏所有。”
　　刘继春一愣，随即带着希望：“我想让你帮个忙：帮我送封信，给省府送封信，告诉他们我们还活着！”
　　“好。你开具证明吧”
　　“好！”刘继春几乎是飞跑着去开的证明。证明信上鲜红的印章盖了好几个，所有还存在的机构都在上面盖章了。
　　最后刘继春将一个没有装多少东西的档案袋交给林震南：“林震南！你已经被记入地方志了！”
　　林震南只是笑了一下。他不是小孩子。他知道人口的重要性，毕竟前世他穿越前已经放开二胎了。而现在整个市里只有二十六万人，其中有生育能力的不过三万人，当现在的年轻人都老了之后，整个市里将会降至几万人。人口才是一切。所以他才会主动找刘继春说自己要去松江府，这就是告诉刘继春：需要我去外面吗？
　　林震南的主动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终于不用考虑怎么说服林震南了。
　　数十年后，当人们对过去的档案进行检查的时候发现：当年愿意离开安全的家乡，去寻找其他的幸存者的人有很多。这些人被后人称为行者。据统计总计有有一万八千六百四十五名行者，如果算上因为多种原因比如档案被毁灭、出发地的人死光等原因而没有计入史册的行者，行者的总数约在三万上下。但是这些行者最终找到别的聚集点的只有三千一百一十三人，活到最后的不过七百五十二人，活下来的行者里大多数因为在路上受伤过重，身体元气大伤而英年早逝。活到平均寿命五十三岁的行者仅仅只有七十三人，即使是林震南也在四十四岁的时候死亡。
　　“我很幸运能活这么久。终于可以给列祖列宗一个交代，也可以给后代儿孙一个交代了。”这是林震南的遗言。
　　“灾变结束三百年的今天，我们能不出国门就登上世界第一高峰，要感谢那些付出自己生命的先辈。珠穆朗玛峰——世界第一高峰——所在的喜马拉雅山脉，灾变来临之后雪域军陆航团组织所有的机组搭载登山队员去这些山脉的顶端设立界碑。只有吴林登组成功在珠峰登顶，其他机组全部失事。他们的努力为灾变结束后一百五十年的边界谈判中提供了最强有力的支撑。”
　　“这里就是孙国富班最后牺牲的地方。”一群年轻人在一座纪念碑前看着碑文。“灾变发生后，孙国富所属边防班进行了最后一次巡逻，途中遭遇野兽袭击，全员战死于此。”
　　灾变结束后八百年。
　　“近日，在对喜马拉雅山脉进行科考途中，我们发现了冰雪覆盖中的一架坠毁的直升机。根据机身编号、型号、机舱内人员的遗体和遗言我们判断出这就是当年实施戍边计划的机组之一。”
　　“民族前进道路是无数人用尸体铺就而成的。很幸运我的民族有无数人愿意用自己的尸体去铺就这条路。我能将自己的尸体铺到这条路上是我今生最大的荣耀。”一千三百年后，华夏再次踏上星辰大海之路，第一次载人航天升空的飞船失事，航天员卢晓刚向地面通报了所有的数据之后留下了这句遗言，然后陨落。
　　“我们终将踏上星辰大海之路。”卢晓刚陨落后半年，新的宇宙飞船再次升空，宇航员孙文泽在升空前笑呵呵的对众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