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湎（之二十一）

　　王晓艳却听得明白，钟大勇是在说他自己，说他已经无法回归到原来的自己，除非那些让他丧失本性的人不复存在。
　　“我不这样认为，因为你的良知还在，你也在苦苦地挣扎，想要做回自己，你还有爱在等你，你还有大好事业在等你去做。”
　　“良知？爱情？事业？你说的这些我还有吗？你认为我还会在意这些吗？”钟大勇望着王晓燕，冷冷地问道。
　　“你明知道有的，只是你不想这么认为，你只认为一切都破残了，都已经化为云烟了。其实，良知永远不会湮灭，爱情永远不会残缺，事业永远不会变形。你只不过被迫走了一段弯曲的路，只要你愿意，你可以走上一条直路。玲玲姐永远不会忘掉你，你也永远不会忘掉玲玲姐。”
　　“我的面前还有直路吗？在所有人的眼里，除过我可以任由蹂躏和玩弄外，我只能算是个败类。的确，我知道像我这样的人，不配去说爱情，爱的只是自己，甚至连自己也不配去爱。我承认，是我害了她。”说到孟欣玲，像一支无形的剑又在心里狂刺。他想起了她，再也抑制不住地放声地大哭起来。
　　第一次见钟大勇这么伤心地哭，王晓艳有点不知所措。看他越哭越伤痛，急忙起身走近钟大勇，只是轻轻地揉抚着他的肩膀，不知道该怎么劝慰。
　　
　　一份联合调查报告摆放在了董事长的办公桌上。
　　脸色铁青的董事长在一页一页地翻看着。
　　“王建中在担任后总务处处长期间，利用职务之便，为别人在后勤安插工作收受贿赂；在为下属职务升迁、调换工作岗位事件上违规操作，凡是他的社会哥们都想方设法拉进后勤，有些只是拿空饷；王建中伙同他人以各种名义克扣伙食费，中饱私囊；在食材采购方面少进多出，用虚开的发票找财务核销进行贪污。总务处内部沆瀣一气，暗自里设立小金库，将划拨的伙食补贴进行私分占有等，有许多款项还去向不明；加之某副总的亲戚承包了对外采购，更存在账务不清、监管不明等问题。”
　　看到这，董事长使劲地一拍桌子，骂了一声：“混蛋！统统都是混蛋！”
　　“后勤部饮食处主任梁河与档案处的温大海，私下里在集团公司饭厅为他人承做席宴二十余次，用的食材都是集团公司花钱采购，收取的费用均未上交，全部归属私有。”
　　再看看联合调查报告后面附的调查贪拿集团公司的明细表，那一串串罗列的数字和数字后面的名字，都在刺疼着董事长的心。董事长的鼻子都快气歪了，连胜骂道：“蛀虫！几个蛀虫！”
　　放下调查报告，董事长气愤地在屋里转起了圈子，心里在狠狠地思考着：“这还行？犯罪行为都出来了。这些人是合谋着来挖我的血肉啊，竟敢做出这等龌龊事，连他妈的副总也参与了进去，实在是可恶。再任由下去，集团公司就被腐蚀空了。不行，对这种行为必须从严打击，必须堵住这个漏洞。都他妈的是亲戚，仗着是我老婆家的人，肆意非为。既然是亲戚，好，那我给个面子，就内部处理，不法办你们算是给你门留了个情面。我要把你们剥得光溜溜的，还要彻底赶出集团公司。这，也算是照顾你们了。”
　　想到这，董事长下了决心，抓起电话，接通了在家静享清福的老婆，他说话的语气非常生硬：“看看你家里的这些人种吧，都是些什么玩意啊。”
　　“你这是怎么说话呢？吃炸药了？什么叫我家的人种啊？”
　　“一群没良心的东西，竟然当起耗子来了，偷鸡摸狗地学会了贪污贿赂。”
　　“谁学会了贪污贿赂？你说个清楚啊？”
　　“让建中那小子管个总务，竟然伙同你哥家妹家的梁河与温大海，利用采购、帮人安排工作等等，把集团公司的钱财大把大把地往自己腰包里装；还有你的那个什么表哥，好好的副总不当，也在为自己的小利益琢磨起集团公司来。在海南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让谁听了都会恨得牙根疼，我看你情面还没打算处置他，他竟然变本加厉了。他们几个做得这伤天害理的事都有真凭实据，材料都报到我这了。什么东西，他们的胆子也忒大了，把我的墙角都想挖出来一个洞。”董事长气得脑浆子都痛。
　　“说了半天，多大个事啊？占点小便宜是不对，让他们退回来，再好好地训训他们不就行了，犯得着生这么大的气？”
　　“你说他们只是占点小便宜的小事？实话告诉你吧，单偷摸地装他们自己腰包的，少的也要几十万上百万。按这些数额，蹲三年五年的牢都算是轻的了。还不说这个严重影响会有多大。”
　　“有这么严重？”电话里的声音紧张了起来。
　　“我说的还只能算鸡毛蒜皮，更严重的还在后面。”
　　“他们怎么能这样啊？真是太过分了。你打算怎么处置他们？”
　　“怎么处置？总不能送他们进去吧？开除他们，把他们赶出去。”
　　“咳，”电话里一声叹息，“你看着处置吧，他们自作自受，我也没法。”
　　放下电话，董事长要通了总经理的电话。
　　
　　还是在那年初遇的市中心区长虹街十字路口旁的啤酒屋里，钟大勇接受了丁睿志的诚恳邀请，来这里忆往式的小酌一下。
　　两罐啤酒下肚，丁睿志打开了话匣子：“我与钟副总的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里，我的第二生命也起源在这里。”
　　“说的真夸张，充其量也只能算是个初遇吧。”钟大勇淡淡一笑。
　　“钟副总，我能有今天，非常感谢您。”丁睿志满心的感激，他含着两眼泪望着钟大勇，“若果没有您的救助和提携，我......”
　　“你说你俗不俗啊？”钟大勇一挥手，打断了丁睿志的感动言辞，“一天几回的说这肉麻话，鸡皮疙瘩都被你贴一身了，能不能换个花样？钟副总长钟副总短的，我只能是个副了。咱不玩这个，哥们就是哥们。”
　　“有恩不报非男子所为，这是做人的起码准则。以后有用得着我丁睿志，您就尽管支配，我绝无二言。”
　　“行啦，接下来就改有仇不报非君子了。你这话说得就像要赴刑场一样。”钟大勇开心地笑笑，“好好的运用你的智慧大脑，全身心地介入到集团公司的管理工作中去，要一步步地攀登上去。努力地混，认真地混，拼命地混，争取混出一个人模狗样来，扎稳自己的脚跟才是正道理。”
　　“我这半斤八两的我自己知道，但我一定会努力，向您这样的高手学习，一定在您的教导下做出一番成效来，决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我也就是这几两了，高不了哪去。话说回来，你还是要处处小心行事，职场的水很深啊，可别淹着了自己。”钟大勇说的语重心长。
　　“钟副总，不，大哥，都说职场黑暗，尔虞我诈，为争名夺利无所不及，更有放暗箭伤人之说。还有人说，要进入职场并能站稳脚跟，就一定要懂得这些职场要素，习惯职场规则。对这个问题，我一直也没搞明白，还望大哥不吝指教。”为钟大勇和自己斟上酒，丁睿志非常恭敬地向钟大勇请教起来。
　　“其实，职场没你说的那么黑暗，也并没有什么别人所说的那些特定的职场规则。职场如战场，个中搏击是不可避免的，不排除有些人为竞争而使诈。至于说职场规则，如果非要说有，那只能是顺势而行，见风使舵就不会翻船。有一句老话，叫能力永远比不上心机。”
　　“大哥，这是您进入职场以来总结的秘诀？”丁睿志问钟大勇。
　　“这叫什么秘诀？职场中，你要学会扮演许多角色，比如先要学会做一个普通员工，接着学会做一个职场精英；最后，再学会做一个企业的高管，甚者第二老板。在职场里，会观察，会应对，会布局，会做两面派，才能让你立住脚。还有一条你要记住，鸡群永远要仰视凤凰，凤凰永远踩在鸡头上。”钟大勇看着丁睿志，“这就要看你怎么来理解了。”
　　“大哥说的这些太精彩了，要能做到这一点，对我等于是登天了。可是，又如何进行实际操作呢？”
　　“没什么教程可以参考，这也不是一门学科，我也说不了怎么能做到一步登天。我想，这也不可能。”钟大勇接过丁睿志递过来的酒杯，抿了一口，继续说道，“职场比较流行的词语叫竞争，也叫拼搏。通俗一点或者下作一点来说，竞争是用在智慧上，就是做不如说，说不如吹，吹不如诈。常说，做正经人难以结出好结果来，做卑鄙的人才能爬得比他人高。当然啦，我不这样认为，我也不希望你这样做。你愿作我这类型的人吗？”
　　“大哥当然不是这类人啦，您是靠自己的智慧和能力一点点上来的。”丁睿志恭维道，“大哥是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走上了顶峰。”
　　“这叫顶峰？你的目光也太短浅了点。不是有句话，说是人生攀登无尽处吗？职场只有低谷，没有顶峰，永远也爬不到。”
　　“还是大哥有远见，有思想，有魄力，有能量。”丁睿志竖起大拇指。
　　“呵呵，你学得倒挺快啊，马屁拍得山响。”钟大勇举起杯和丁睿志碰了一下，“你就别再吹捧起来个没完，咱们既是哥们，就不要玩这一套。咱要玩，就玩他们，能玩过他们就是成功。”
　　“好，我以后坚决听从您的调遣。不过，还得要您多提点一些，别让我在今后的竞争里栽个大跟头，那可就爬不起来了。”
　　“这倒不至于，做事小心翼翼些就不会出问题。”
　　“大哥，您能熬到这个份上真是才华的体现，要做到这一点根本不容易，我可无法与您相比了。”丁睿志叹了口气，“我天天都在兢兢业业，想要有个好职位，都得用梦来实现。同事们对我不冷不热，集团公司的老总们根本都不瞄我一眼。多亏有您罩着和提携，我才做了这办公室的副主管。”
　　“职位头衔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大脑如何做决策，在做事做人上，靠稳、准、狠是一个先决条件。光知道天天埋头去苦干，那你当个小组长都不称职。当然啦，在职场里，只有先低头以后才能抬起头，抬高头。只有到你可以仰着个头走路的这个阶段，你就站在了高位上，才能够去为所欲为。”
　　“可是，我怎么看，能在职场混出头的都不是善茬。”
　　“呵呵，连我一起棒打啊。如果，你经历过职场的明争暗斗和虚伪，你还能善良吗？你现在是个善茬，有人理你吗？”
　　“大哥说的对，职场就是一个大染缸，白的都染成彩色的了。”丁睿志感叹起来。“大哥，您说，该怎么做才能被重视、被重用？”
　　“最简易化的说法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喝，默默付出的人，最后都会默默无闻；默默到没人知道你的存在，直到你默默地消失，。”
　　“经典，这是混职场的法宝。”丁睿志大赞了一句。
　　“我说的这些都是小儿童的语言，说是所见所闻还可以，算不上什么职场法宝。”钟大勇笑了笑。
　　“比起大哥，我也只能算是初出茅庐，真不知道该怎么来应付职场的各种规则，肯定会遭遇到许许多多的不测和打击，甚至会遭人排挤和暗算。如果遇到这些问题，我该怎么去处理？”丁睿志认真地向钟大勇取起经来。
　　“这可没经验去解说。如果你遇到不测和打击，甚至被欺凌，那你就回到屋里抹抹憎恨和悲痛的眼泪，然后挂上笑脸再从屋里走出来，去和你的对立面从心理上进行谈判。不论采取什么方法，明明暗暗的都成，要的是搏击后的成功。不论采用任何手段和方式，目标是要从他那里交换到想要的利益。”
　　“还是感觉很模糊。”丁睿志摇摇头，没整明白。
　　“这样吧，咱哥们就直截了当地说吧。没有上位获得权利之前，你必须学会做狗，通过做狗拉近上下级的关系，通过做狗和上级形成同盟关系，最后实现职场官位的晋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