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湎(之二十)
作品名称:沉湎 作者:悍雨啸风 发布时间:2019-11-23 13:48:50 字数:4265
“你小子挺有能耐,连总经理都被你耍了,又来耍我了不是?告诉你,耍我你还嫩点。你也不回头看看你的历史,哪一篇是见得阳光的?净干些偷鸡摸狗的事。还想给我一个下马威,还轮不上你。不知道天天哼唧着什么玩意,是不是想做猪啊?”
大伙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刘副总,您怎么在会上这样说话呢?”钟大勇被刘副总羞辱的满脸羞红,“有问题会后可以批评我啊?您是集团公司副总,不能也无权在会议上说粗话脏话,这不但影响您的形象,也破坏了集团公司的规定,这是一种错误行为。何况,我只是在执行董事长的工作安排。您若对董事长有意见可以向董事长提出来,绝不能在这个会议上像个泼妇一般。”
“钟大勇,你、你、你,真是不得了了,太拿鸡毛当令箭了。告诉你,我现在还是集团公司副总,这个会议由我全权主持,你相信不,我依然能让你继续扫楼梯。不服气是吗?那你就放马试试!”刘副总越说越气,越气越恨,“别用董事长压我,就算你是董事长的跟屁虫,我也能碾死你,现在是我说了算!我命令你,你立刻去把四个电梯给我清洁一遍,完后我要检查,什么时候我满意了才算。另外,手机交出来。”
随着刘副总的话音,有人竟鼓起掌来,夹杂着嗤笑。
尽管在这些年里,钟大勇已经在被打压和欺辱中磨练了出来,但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骂成鸡和跟屁虫,自己又没有任何过错的情况下,这比其在自己脖子上拉屎还难接受。、
钟大勇使劲地咬着牙,抑制住自己就要爆发的愤慨,用轻松的语气问刘副总:“虽然你是非常的无道理和擅用职权,但我服从刘副总你的指挥,立刻就去。可是,董事长指令让我修改的申请报告怎么办?如果误了董事长交代的事又该怎么办?刘副总,你能对此进行责任承担吗?刘副总,你能承担因申请报告拖延后的责任吗?”
钟大勇一连串的几个质问,并将“您”的称呼改为了“你”,刺激得刘副总拍着会议桌咆哮起来:“你一个靠拍马屁钻营的小混混竟敢如此放肆!”
“我不是放肆,因为是董事长给我的指示,我这是为董事长负责。”钟大勇豁了出去,与刘副总顶撞了起来,反正等董事长回来有理的是自己。
刘副总被钟大勇激得浑身直打哆嗦:“少来恐吓我,我不吃那一套。你立刻去清洁电梯间,清洁不完不准收工!”
“那这个呢?这是董事长走时交给我,指令要我办的。”钟大勇晃晃手中董事长的讲话稿和申请报告,问刘副总。
刘副总一听,眼珠子都红了,他不加思考地一把就夺了过去:“少在这装腔作势,在这里你没有资格说三道四。至于这些材料,我自会处理。你的工作只配洗洗碗、拖拖地!”
在大家一片嘲笑的起哄中,钟大勇装作一副十分受伤的表情,扔下那个集团公司董事局专用手机,像个丧家犬一样灰溜溜地走出了会议室。
这次来模拟当保洁员和上次不一样,钟大勇是在做杀鸡的准备。他抓起一个拖把浸湿了,提着来到电梯间,慢条斯理地、一点一点地拖起来;他的嘴里还在朗朗有声地念叨着:“商汤被桀囚禁夏台,周文王被纣王关押羑里,晋文公重耳逃亡北翟,齐桓公小白逃亡莒,最后都称霸天下。相比他们,我受这点委屈和耻辱又算什么?我权作勾践卧薪尝胆吧。”
想归想,干还得干,这是领导交办的工作,完不成就得挨惩罚。
已近晚间十点,钟大勇终于把四部电梯的里外擦洗、拖抹干净。他又仔细地检查了一遍,自己感觉到还算满意。
没想到的是,刘副总竟然这个时候回来亲自检查,自然是报复性地挑了一大堆问题,让钟大勇重新再来。交代完,刘副总指示道:“什么时候干完什么时候才能下班。你明天的工作是去帮灶。”
所谓帮灶,就是去刷盘子清理饭堂卫生。对此,钟大勇没提任何异议,曾经经受过的惩罚,再经受一次也无所谓。他愿意继续干,是为了让刘副总的责任加重,受到的惩罚也会加重。
直到十一点,钟大勇才拖着疲乏的身子回到公寓。一进房间,他把“滴滴滴”发出低电量的警告的中层管理专的手机狠狠摔在了地板上,不洗不换地直接倒在床上;“哇呜”一声,竟再也压抑不住地哭叫起来。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是在哭什么,哭的意义在哪里。
这时,扔在地板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哪个混蛋这么不识相?这个时候来电话?”钟大勇怒骂了一句自然是骂那个刘副总了。他懒慵慵地下床捡了起来。
“怎么回事?手机怎么关机了?关什么机啊?害我问半天才找到你这个电话。不是规定集团高管的手机不允许关机吗?你干嘛违背啊?”
“对不起,董事长。”钟大勇没有立刻去解释。
“先不扯这些,我交代你要琢磨的申请报告整好了吗?”董事长说道,“整好了,我明早上就要。”
“董事长,申请报告还没有整好。”钟大勇先叹口气,轻声回答道。
“为什么?对你来说,有那么难吗?”董事长的口气有点不爽。
“不是难,是因为,因为......”钟大勇想再缓一下去说原因。
“因为什么?”董事长不耐烦了,“说话支支吾吾,放利索点。”
“刘副总在会上宣布了,不让我再接受您的指示和去完成您交办的工作,说要彻底改变我的工作性质,又安排我到后勤去打扫卫生了。”
“让你去后勤打扫卫生?怎么又让你去当清洁工啦?”董事长很是奇怪地问钟大勇,“你犯什么过错了?”
“刘副总对我未经他批准直接代您宣读您的讲话稿很不满意,在会上骂我是您的‘跟屁虫’,还说我跟着您就是一个不会下蛋的鸡。”说着,钟大勇佯作着禁不住的抽泣声,“刘副总在会上公开说,他现在说了算,一切得听他的;还把您的讲话稿和申请报告和手机都没收了,毫不留情地把我轰出了会议室。所以,您的电话我接不到。”
“混蛋!混蛋!一个大混蛋!”董事长一听勃然大怒,“竟敢在背后使奸,训斥你其实是在数说我。我安排的这么重要的事情,他竟敢刻意设阻,越来越不像话了,自以为是,现在的集团公司还不是他的。妈的。”
钟大勇很少见闻董事长发这大的火气,张口就是脏话。他稍作思量,便轻轻地摇动起芭蕉扇:“刘副总可能是最近工作上不太顺心,集团公司里他的权威又小,可能一时间有点心结,想找个人宣泄一番吧,所以,才对我发一通火。我想,这也不算是公开和您作对吧?不过,不管怎么说,刘副总有点把工作当儿戏了,把您有点轻视了,以致误了大事。”
“他这明摆着是和我闹情绪,完全针对着我,是在背后日我的鬼。真没想到,他竟然是这种人,亏我还把他当亲戚对待。”董事长又是一个粗语,“蠢蛋一个。”
钟大勇听得出来,董事长真气晕了。
“不过,董事长您放心,我还留着申请报告的底稿。我今晚不睡也要整好,明天一大早我就给您送去,保证不误事,即便被刘副总开除都无所谓。”
“王八蛋,他敢!”董事长又骂了一通,“你辛苦点,我让办公室明天一早把公章送你办公室,安排好车,带着章你给我送来。”
“保证完成任务。”钟大勇声音洪亮地表示了态度。
和董事长通完电话,钟大勇立马翻身下床,打开电脑找出申请报告的底稿,逐字逐句的琢磨着,并认真地修改起来......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钟大勇不堪的回想。他收回神,使劲地搓了搓脸,喊了一声:“请进!”
推门进来的是王晓艳。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王总助大驾光临!”钟大勇夸张地叫起来。
王晓艳被说的脸一红:“钟总监,您能不能放正经点?”
“哦哦哦,说的极是,说的极是,我太下流了,争取上流,一定争取上流。快快,王总助,请坐,请坐。”
王晓艳别别扭扭地在钟大勇对面坐了下来:“谢谢您的推荐。”
“这话您可说见外了,像你这么稳重、勤恳,从不计较个人得失的人,在这个集团公司已经是很少有的了。不推荐你,难到去推荐像我这样的人吗?”钟大勇在王晓艳面前不知怎么的,说话从不遮遮掩掩,虽说展现得有些猥琐。
王晓艳看看钟大勇,问道:“你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钟大勇一听笑起来:“呵呵,问我啊?你是第四个这么问我的人了,都是同一句话。不过,我想反问一下,煮熟的鸡蛋黄和鸡蛋清的区别在哪里?”
王晓艳听得一愣,不知道怎么回答。
“替你回答吧:一个是在里面的蛋,一个是裹在外面的蛋,搅在一起就是混蛋。我,就是这个搅在一起的混蛋。”
“玲玲姐一直告诉我,你是最值得信任和依靠的男人,也是最有品德的男人。可我怎么也理解不了,更看不出来。”
钟大勇一听王晓艳说起孟欣玲,心里一颤,脸上的坏笑一下消失得无影无踪,一丝悲情从嘴角上流露了出来。
看到钟大勇的忧伤表情,王晓艳有点后悔不该提这事,她已经知道钟大勇和孟欣玲的关系和感情:“对不起,我不该刺伤你。”
钟大勇很快恢复了过来:“你刺伤我?哈哈,你知道我的皮有多厚吗?就你那根鱼刺,你能刺得破吗?哈哈哈。”
“以你的知识和才华,到哪都会闪亮亮发光,完全可以有一番大作为,而不是.......”说到这,王晓艳赶忙打住了。
“而不是什么?呵呵,没事,再难听的话我都听过了,你可以继续给我上一堂人生课。”钟大勇笑笑说道,“一个人的脚崴了,还能正常走路吗?”
“你可以挺起腰来,堂堂正正地做人,不要被别人的无知和无耻转化了自己的本质,更不要把别人厚耻学用来改变自己的心灵。其实,这个世界是光明的,阴暗面没有多大的空间。你曾经那么的优秀,又有责任心,不该像,不该像......”王晓艳不知道该怎么表述这些话,她本就不善谈。
“是说我不该像个可怜虫跟在别人的屁股后面摇尾求宠是吗?不是?那又是什么呢?是一个可以让别人霸占爱情,可以让别人像踩蚂蚁一样地被踩死的僵尸吗?你是不是还要说,要我能伸能曲,把人格装到裤裆里任由人作践吗?你只看到我的阴暗,为什么看不到是谁给我抹上的阴暗?我到了这个地步,是我愿意的吗?谁又来负责任?告诉你,这不是我要这样做的!”
钟大勇有些发狂的这番话,很满面的屈泪,让王晓艳的心十分震撼。她看到了那个曾令她十分厌恶的钟大勇的真实一面,他的内心世界不知充满着多少心酸和无奈,又充满多少痛苦和磨难。他的遭遇,有多少人能撑得住?她想起了孟欣玲离开的那天晚上,哭得是那么伤心,她不是为自己,是为了钟大勇。孟欣玲悲伤地拉住她的手,央求她一定要理解钟大勇,一定要想办法帮助钟大勇,让他脱离仇恨的漩涡。
当时,王晓艳表面上答应了孟欣玲,但只是为了安慰她。在她看来,钟大勇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现在,看到眼前钟大勇的表白,再想想他在集团公司里遭遇的各种状况,她才真正明白了孟欣玲为什么那么爱他和关心他,才真正知道了环境是可以造人也可以害人的道理。
“对不起,我不该这样看待你,是我只看到你所呈现出来的表象。玲玲姐说的都是对的,你并不是一个坏人,是我错怪了你。”
钟大勇收住了失态,擦擦脸,苦笑了一下,没说话。
“玲玲姐不会说错,你能变回原来的你。”
“吸血鬼和血源的关系,从它的第一口开始,就注定不可分割了,它不离不弃的追逐着,宁愿冒着被毒死也要获取并不属于它的血源。可等血源消失了,它没了吸血的基础,死亡或许就是它的归宿。因为,它已经回归不了原来的它了。”钟大勇咕咕哝哝地说道着整段话,好似与王晓艳所问非所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