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总算到了 · 第六十六章 饯行

　　第六十五章、总算到了
　　
　　新购的电脑到位的这一天，所有人都很兴奋。配置虽不算好，但好歹是人手一台，鸟枪换炮的感觉还是让大家足足兴奋了好几天。和新电脑一起到位的还有两台集扫瞄、打印、复印于一体的高级打印机，办公室和“备用室”各放一台，是带轮子的那种，高高大大的，亮眼的黑色看着特别显眼，因为功能太多，叶子几个对照说明书看了老半天，弄得头昏脑胀。
　　好不容易熬到易平和乔伊娜走了，小玲的调皮劲又上来了，她把脸贴在稿台玻璃上，要小玉帮她小心地盖上盖板，说是要复印一下自己的脸。后来，她还建议小玉坐上去，把屁股放在稿台玻璃上，说是要复印……两个女孩笑得快要疯了。
　　有了电脑，可就方便多了，不太忙的时候，罗文就忙着把理由书等资料弄成电子文档储存起来。
　　“以后存折也可以在电脑上做，”叶子说，“就用Excel电子表格。”
　　罗文点点头。
　　“什么是Excel电子表格？”小玲问。
　　罗文和叶子都笑了。
　　但马上大家就都知道了什么是Excel电子表格，因为不久后贾作珍来到公司送材料的时候，就直接要求大家下期的“通账”也就是存折都要用电脑发送。他还免费发送了一套范本，有建行的、有农行的、有交行的、也有中行的。
　　“这套范本，我请人编程，设计软件，用了一万多元。”贾作珍说。
　　“贾老板财大气粗呗。”乔伊娜笑着说。
　　“这年月攒一些钱算什么？攒钱的速度就是赶不上房价上涨的速度。”贾作珍说。
　　“现在其它投资都不好做，也只有投资房产靠谱一些。”易平深有同感。
　　“前两天我准备了一百多万元现金去‘万福隆裕’购房，结果交了押金后还要参加摇号。等了一个下午，却没有摇到号。现在人都太疯了，一开盘就抢购一空。”贾作珍摇头叹息。
　　“我的运气还算可以，前几天刚买到一套。”乔伊娜笑着说。
　　“连坐台女都往我们南方跑，都说这里钱多人傻好赚。”易平也笑着说。
　　罗文知道自己不会有这方面的烦恼，因为自己没钱。
　　“我们就这样打工，再打上二十年，也很难买上半套房子。”叶子叹了口气，小声地说。
　　“你老公在外头做事业，保不准什么时候就发了，那时候就能买了，苦的是我们。”小玲说。
　　叶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得很甜。
　　于是大家又都很想知道叶子的老公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过，没过多久，大家就真的见到了叶子的老公华仔。
　　进入六月份，加班又成为了常态：白天留下一两个在办公室里蹲班，其余的就跟着罗文在“备用室”里赶材料；晚上，所有人都在“备用室”里，“备用室”里灯火通明，一般都要忙到十一点左右。
　　临时又雇了一个姓张的女文员，三十上下，可能是还在哺乳期，胸部鼓鼓的，胸尖处还有些湿渍，丰满的身材充满成熟少妇的特有韵味。
　　“记得清远的那个刘碧吗？以前做传销的，在山竹岭培训时表现最好的那个。”易平说，“小张就是她的表妹，嫁到融山这边好几年了。前一段时间公司刚好想开拓清远的市场，我就联系了那个刘碧，她说她有个表妹也在融山，我就做个顺水人情，让她进来帮忙。反正公司也需要人，正好将来顶叶子请假的缺。”
　　这小张新来，业务也不熟，主要就是做些买菜煮饭的杂事，有时也分配些抄抄写写的工作。
　　“你先带着，到下期了再给她压任务。”易平对罗文说。
　　六月份是十月生材料成型的关键时段，每天都要安排好多学员过来抄写材料，所以易平要求这一段时间，除了小张，其他人都要到办公室帮忙。
　　正稿抄写的任务很繁重。说繁重，倒不是因为文字多——一般来说，申请人所要填写的材料也就在四五百个字左右，经费支付人的材料字数就更少了，也就百多个字。关键是抄写的要求很严格，不能涂改、不能添字、不能漏字。那些学员大多是中专或者职高毕业的学生，平时看见写字就愁得要命，这会儿咬牙撑着，一般没有抄上四五遍甚至上十遍的，都难以成功。往往是抄到最后几排了，却因为一时疏忽而前功尽弃，看着那种悔得就要剁手的神情确实也相当不忍。
　　经费支付书一般就直接由公司人员以及一些朋友代劳，遇上字写得好的，往往变换着字体一个人就可以抄上好几份。这些写过字、签过名的朋友都是欠着人情的，庆功宴上都要请的。
　　叶子的老公也是来抄经费支付书和签名的。
　　叶子说她老公也写得一手好字，而且这几天刚好在家。
　　“他说自己书读得少，是因为小时候家里穷。其实他很聪明的。”叶子笑着说。
　　这个消息让两个老板特别兴奋。
　　“那就让他来，也抄上几份。”乔伊娜很高兴。
　　但这一等就是三四天，叶子说他老公总是不得空，叶子说时满脸的歉疚，那不安的眼神让人看着都有些心疼。
　　就在大家都快要忘了这事的时候，叶子的老公华仔却来了。
　　华仔并没有大家想象中的那样气宇轩昂、英俊潇洒，不足一米七零的个子，还偏瘦，看着有些单薄，头发倒是梳得锃亮，花俏的名牌衬衫，让他有点油头粉面的纨绔子弟味道。
　　华仔一坐下来，就翘起二郞腿，然后就往口袋里摸烟，抛给罗文、易平一人一支，接着点上烟，动作熟练潇洒得如同港片里的古惑仔。
　　看到旁边的叶子用手小心地掩住嘴，不停地轻咳着，乔伊娜开口了：“你们几个男人，抽烟也不换个地方，没看到人家叶子是孕妇吗？”
　　这话说得易平有些不好意思，倒是华仔没觉得什么，他笑着看了看叶子，叶子连忙摆着手直说：“没事没事。”
　　来了就得干正事，叶子先让华仔签了几个名。华仔拿起笔来确实很有架势，龙飞凤舞的艺术字特别漂亮，大约华仔自己也觉得这字漂亮，签完后又仔细地端详了几回才潇洒地把笔帽盖上。但易平却认为这样签字不妥，毕竟是比较严肃的证明材料，艺术字不太适合。乔伊娜也这么认为。
　　华仔心里虽有些不乐意，但还是拿起笔换了字体又签了一回。
　　接下来抄正经费支付书就没那么顺利了。第一遍错，第二遍错……到了第六遍，华仔有些不耐烦了，他说；“这回应该问题不大吧？不就少了一个‘镇’字吗？我们平时写地址什么的还经常简写，把‘县’‘镇’甚至‘省’‘市’省略掉的都有呢。”
　　“那不一样。”叶子说，“日本人办事严谨刻板，姓名地址什么的关键字眼就得跟公证书上的一字不差。”
　　“你听见日本人这么说了？”华仔继续质疑。
　　这边正说着，那边一个正抄着材料的妹子也叫起苦来：“我这都抄了第十遍了，上午八点多就来了，现在都快过午了……”
　　妹子撅起嘴的样子很好看，当然光着后背的吊带裙更好看。正是最好的年龄，妹子鼓鼓囊囊的前胸照样很吸引人的眼球。
　　六月是个清凉的季节，空气中充斥的荷尔蒙气息容易燃烧人的情绪。
　　“要是行的话，我倒宁愿替你抄啊。可是要真到了那边，以后再写个申请材料，签个名什么的，字迹也不相符啊。”小玉也来了气，“我这一整个上午尽给你们复印空白表格了，你看这满地的废纸……”
　　“我们还是重新开始吧！做任何事都需要毅力。来！吸一口气，再缓缓吐掉。这样是不是平静了许多？”华仔笑着对妹子说。
　　这回华仔特别认真，而且还时不时地提醒妹子：写几句就停下来检查一遍。
　　“像我这样，站起来走走，活动活动筋骨，这样心态平了，身体也放松了。”华仔对妹子说，说着还看了看叶子，叶子笑了。
　　这回特别顺利，趁叶子检查他抄正的经费支付书的时候，华仔还特地站到妹子的身后，指点她一个词一个词地写，写完一句再对一回。
　　妹子的身上很香，让人不由得想多闻几下。
　　那个妹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终于把材料抄完了，她长出了口气，回头对华仔感激地笑笑，脸上有一层红晕。
　　华仔这才放心地到了里间和易平他们一起喝茶。
　　“这就是叶子的老公？”后来，当叶子夫妇走后，小玲张大嘴巴，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就是……”小玉小声地回应了一句，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这个年轻人不实在。”后来，易平对罗文说，“说话像跑火车，坐着聊了一会儿，尽是江湖味。”
　　“我当时心想：我他妈的怎么说当年也是从江湖混出来的吧？跟我说这个？”易平满脸的不屑。
　　后来，华仔还有意无意地换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的刺青，说起在工地上和别人的一次斗殴经历，说得口沫横飞。
　　“他正说得热闹时，我就假装天热，把外衣脱下。当他看到我前胸一道又一道交错的疤痕时，一下子就住了口。”易平说着，嘻嘻地笑了起来。
　　“叶子跟着他，将来准吃亏。我看人很准的！”易平笃定地说。
　　
　　第六十六章、饯行
　　
　　六月过去，送走十月生以后，叶子也正式休假了。交接完手头的工作后，叶子倒有点依依不舍的样子，又坐了好一会儿才起身。几个人把叶子送出门口，又陪着她走下楼，在街口要分别的时候，小玲忽然提议叶子抱一下。叶子笑着和小玲、小玉一一抱过，轮到罗文时，罗文尚在犹豫，没想到叶子这回倒大方，主动摊开了双手。虽是礼节性的接触，但罗文还是有一种暖暖的感觉。
　　看着高远的天空和飘浮的云，罗文有一瞬间甚至想起了米婷——他恐慌地发现，这个人似乎已经被自己忘了好久好久。
　　七月初的一个晚上，汪小龙请了易平和罗文到他家作客。据易平说，汪小龙本来是想请公司全部人员的，但后来听说叶子已经休假就改了主意。
　　汪小龙的家在老城区，那里的建筑布局凌乱，这儿几座，那儿几座的，像一脸的痱子。虽说房子都很老旧，交通也并不便利，但据说这些老房子全都奇货可居——毕竟，改建老城区的传言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明天就要外出了，兄弟几个聚一聚，也算是饯行。”汪小龙说，“本来是要到外面去吃的，但伊娜说还是家里温馨些。”
　　乔伊娜笑着没有说话。
　　这回要去的是山西，投的是小煤矿，据说项目都已经谈妥，资金一到位，马上就可以开始了。
　　罗文心里纳闷着：上回不是说去广东考察项目去了吗？怎么又变成了山西。但他没有敢问，他怕问得不好，会引起尴尬。
　　“前景非常看好，早期做的，利润都已经翻了好几个番了。”汪小龙展望起未来总是踌躇满志。
　　汪小龙所在的这个小区并不大，总共也就两栋楼，没有电梯，他们家在三楼。三居室的房子，外带一个厨房，一个公共卫生间，厅倒是蛮大，尤为显眼的是一个酒柜，里边摆满了各种各样的酒。
　　“都是名酒，”汪小龙颇为自豪地说，“基本上没有低于一千的，我自己不大喝，但喜欢收集。”
　　大概因为心里有事，易平略显有些不自然，话比平时少得多。
　　晚饭时见到了汪小龙和乔伊娜的儿子，才上五年级，已经有一米六多的个头，瘦瘦的，有点小大人的样子。
　　“这孩子话不多，不爱见人。平时总是一个人关在房间里，有作业没作业都这样，有好几回我都发现他在里边一个人偷偷地玩手机。”乔伊娜说，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孩子低着头不说话。
　　“这两个是爸爸小时候最好的兄弟。这个是罗文叔叔，这个是易平叔叔。”汪小龙让孩子向两人打招呼。
　　孩子向罗文点了点头，说了声：“叔叔好！”然后看了看易平没有说话，找了个靠角的位置低着头坐下。
　　“你儿子也上学了吧？”易平有些尴尬，回头找了个话题和罗文说了起来。
　　“我儿子也已经上二年级了，不过个头可比他小多了。”罗文说，“你也要抓紧时间考虑一下了，你看我们的孩子都这么大了。再说，凤和你也在一起那么久了。”
　　易平没有接话。
　　孩子埋着头很快地扒拉着饭菜。孩子的表现让所有的大人也都凝重了起来，一时找不到特别合适的话题，连时不时的碰杯声也显得很单调。好在孩子很快地吃完了饭，然后就闷声回了房间。
　　“这孩子。”汪小龙叹了口气。
　　几个大人继续漫无边际地边吃边聊，碰杯的频率也高了许多。又喝了一会儿，酒慢慢地上脸，气氛渐渐地浓了起来。
　　“来！我们夫妻俩敬兄弟们一杯。”汪小龙搂过乔伊娜的肩，笑着说。他的笑很平静，平静得看不到内心的任何欣喜。
　　乔伊娜也笑，当汪小龙的手搂住她的肩的同时，就如通了电似的，那标志性的甜笑就浮上了她的脸。
　　易平一干而尽，喝前还特意重重地碰了一下罗文的杯，玻璃杯碰撞的巨响甚至让罗文担心杯子要碎。
　　汪小龙的谈兴渐渐地浓了。他说要出几个脑筋急转弯让大家猜一猜。
　　“易平基本上是直线思维，不容易猜到，罗文你要帮着多参谋参谋。”汪小龙笑着说。
　　“我去煮点辣菜汤，每人喝一点，醒醒酒。”乔伊娜说着站起身。
　　“你也听听吧，一起猜猜。”汪小龙笑着说。
　　乔伊娜没有理会汪小龙的话，起身进了厨房。
　　“说，数字‘3’走着走着，翻了一个跟头，又翻了一个跟头，又翻了一个跟头，又翻了一个跟头，再翻了一个跟头，究竟是什么？”汪小龙煞有介事地说。
　　易平向罗文要了一把笔，在手上画了起来。
　　“M?”易平说。
　　汪小龙摇摇头。
　　“前翻还是后翻？不会是W吧？”罗文皱着眉说，显得特别不自信。
　　汪小龙悠然地笑了起来：“一个成语：三番（翻）五次。”
　　这一说，易平和罗文两人也都笑了起来。
　　“你也没说要猜成语。这太坑了。”罗文笑着说。
　　“好吧！这回就猜个成语。说：蓝色的刀，蓝色的枪。打一成语。”汪小龙笑着又出了一题。
　　这回罗文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刀枪不入（blue）。”汪小龙漫条斯理地说，还在桌面上用手拼写着“blue”的单词。
　　这样的脑筋急转弯让人哭笑不得。
　　三个人在哈哈一乐中酒兴更浓了，大家又连着碰了好几杯。
　　“这回是个童话故事。说的是：小狗和小刺猬是好朋友，小狗有什么事，小刺猬都会帮忙；小刺猬有什么事，小狗也都会帮忙。这天，小刺猬家做油漆，小狗刚好来到小刺猬家玩，小刺猬赶紧叫它帮忙，可是小狗却说什么也不肯帮。这是为什么？”汪小龙说完，从从容容地笑着等大家作答。
　　“吵架了？”
　　不是！
　　“怕刺猬身上的刺？”
　　不是！
　　“刚好家里也有急事？”
　　也不是！
　　……
　　看着大家胡猜一通的样子，汪小龙笑得很开心，但就是不肯说出答案。
　　直到被易平和罗文两人催得急了，才把酒杯放下，郑重其事地说：“因为小刺猬家正做的是油漆，小狗说，‘朋友漆（妻）不可漆（欺）’。”
　　说完，汪小龙大声地怪笑起来，声音特别刺耳尖利。
　　罗文呆住了，他看到了一脸尴尬的易平。
　　刚从厨房端着汤出来的乔伊娜看到了怪笑不止的汪小龙，也一脸的愕然，因为这样的汪小龙是很不常见的。
　　“他醉了。”乔伊娜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