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李芳放下手机，呆呆坐在那里。
　　董爸爸看到这一幕，赶紧把雅芳叫到身边，对她说：“雅芳，这几天，你什么也不要做，照顾好你娘，形影不离！”
　　“好的，大大。”雅芳乖乖的，“不知娘接到谁的电话，好长时间，就这样呆若木鸡。”
　　“哎，哎。”看来一切都瞒不住了，不如干脆一吐为快，“雅芳，我就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你自然会明白你娘为什么发呆。昨天，是我让小亓去找你的亲生爸爸，让他出面动员一下你娘，你毕竟是他的亲生女儿，他有发言权。”
　　“我的亲生爸爸？”雅芳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娘没告诉你吗？”董爸爸也有点吃惊，“你的爸爸已经从美国归来，现在山东大学环境科学与工程学院担任副院长。”
　　雅芳愕然。她一切都明白了，是大大让亓春去找他，是他给娘打来的电话。
　　“大大，我知道了。”雅芳起身想去安慰娘。
　　“雅芳，你坐下，我还有话要跟你说。”董爸爸点上一支烟，表现出思想很矛盾的样子，“说来话长，在上世纪90年代，你娘被嫁到这里，抑郁不欢，有好几次想行短见，都被我及时制止了。我和她形影不离，说服她、感动她。毕竟孩子是无辜的，我不嫌弃，把孩子生下来，我对待孩子和亲骨肉一样……”
　　雅芳再也听不下去了，眼泪哗哗流下，双手捂住嘴唇，哈哧哈哧哭个不停。她扑到大大怀里，紧紧搂住大大的腰间，好久好久。
　　雅芳抹去眼泪，不用和大大表达什么，千言万语不能表达出对眼前这位个子矮小、精神干练男人的崇高敬意。目前，只有把这份敬意深深埋藏在心中，去照顾好娘，慰籍好娘，才是对他最好的敬意和孝顺。可怜天下父母心，哎，两位老人都是为了我，受尽了精神上的磨难，我不能自私，我要顺着娘，不能再让娘心灵受到任何创伤。
　　从此，雅芳和娘形影不离，变着法子让娘高兴。给娘讲自己和同事们在一起开心的事情；讲华诞70周年祖国发生的天翻地覆的变化；讲“一带一路”给中国带来的机遇和对世界人民的伟大贡献。雅芳不再愁眉苦脸，像变了个人似的天天笑容满面合不拢嘴。
　　每天，雅芳第一个起床，整理房间，收拾院子，喷水浇花，摘菜做饭；饭后，陪同二老一起去自家的承包地掰棒子，除草整地，准备播种小麦；下午，一家三口来到自己的菜园，浇水施肥，摘豆角、拔萝卜、给白菜间苗。雅芳背上一箩筐青菜，唱着山歌，一家人的背影被西下的太阳照射的很长很长。
　　吃过晚饭，院子中间枣树上的灯泡亮起，全家围坐在树下，剥棒子，摘豆子。一会儿，雅芳端来一盘煮熟的花生、玉米、毛豆，香喷喷味道和欢声笑语夹杂在一起充满整个院落。
　　
　　七天的“青年英才”培训结束了，亓春又来到郑副院长办公室。与其说是来和郑副院长告别的，倒不如说过来探听一下郑副院长和董妈妈沟通交流的结果。
　　亓春：“郑副院长，我今天‘英才培训’结束了，特前来向您告别。”
　　郑副院长：“好样的，后生可畏，单位培养对象。祝贺你，亓春。”
　　亓春：“感谢您的夸奖和鼓励。”
　　郑副院长：“你董爸爸让你转告我办的事，我已尽力而为，效果如何，我不敢保证。”
　　亓春：“谢谢郑副院长的出手相助。”
　　郑副院长：“年轻人，多动脑筋想办法。光靠冲动和激情是不够的。”
　　亓春一下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那天晚上不该和董妈妈感情用事；更不该夜间大闹天井，弄得四邻不安，影响极差。
　　亓春低着头说：“是我不好，郑副院长。那天晚上……”
　　郑副院长：“不，亓春，你的精神可嘉，认准的事要勇往直前，即使前方有高山丘壑，也要知难而进。但是，一定要研究对手，知彼知己百战不殆，找准突破点，制定科学有效的方式方法，没有战胜不了的困难险阻。”
　　亓春：“我明白了，郑副院长。我会努力的，事不成功决不罢休。”
　　郑副院长：“我静等你的佳音。今年工作比较繁忙，最近，我要带队去临沂出差，在沂蒙山区待一段时间；考察评估山区绿色经济作物的培育发展和山区生态旅游景区的建设项目，要给革命老区脱贫致富找准精准扶贫的切入点。”
　　亓春：“佩服您，敬仰您。意义重大。”
　　“是啊，意义重大，为中国梦的早日实现尽绵薄之力。”郑副院长顿了顿，看着亓春意味深长地说，“其实，是你董妈妈给我的提示，让我多为贫苦大众做一些事情，我才有了这个想法。”
　　亓春：“为董妈妈点赞。”
　　郑副院长：“别看你董妈妈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但是她的思想和视野在我之上。”
　　亓春：“有道理。我承认，雅芳思想和视野在我之上，遗传了董妈妈的基因。”
　　郑副院长：“不要打岔，我说的意思是我尽管出发去临沂，还要去董妈妈的村庄去考察评估。但是，解铃还须系铃人，我不能再正面干涉。”
　　亓春：“郑副院长，我明白该怎么做了。请您放心，我会成功的！”
　　亓春告别郑副院长，起身离去。
　　郑副院长起身相送，走到门口，拍着亓春的肩膀说道：“我元旦前后，参加泰安市政府邀请的关于‘泰安市城区发展两山一河城市规划与环境保护’的论坛，如有可能我希望见证你和雅芳的婚礼。”
　　亓春：“好的，郑副院长，我不会让您失望的。到时候，我和雅芳一块前来给您送请柬。”
　　目送亓春远去的背影，郑奎兵眼睛湿润了。
　　
　　周末的一天，一辆大奔驰商务车从京沪高速路费县出站口驶下，沿着通往深山的柏油马路继续前进。开车的是亓春，车上坐着亓海天、陶菲和陶睿。东方的太阳慢慢露出山坳，灯塔似的阳光照射的整个山间到处放亮，带动车里的气氛也活跃起来。
　　“看，那山坡，红叶像在燃烧。”坐在副驾驶上的舅舅陶睿手指前方，回首示意姐姐、姐夫。
　　“这边的景色也不错，一半青叶一半黄，风一吹，像满树的金条在晃动。”姐夫亓海天也兴奋起来。
　　心里还有点不悦，但嘴上不敢说出的陶菲看到眼前这美景，情不自禁掏出手机，按下了相机按钮。
　　“看，满树的苹果，金灿灿一大片；中间窜出的几棵柿子树，红彤彤的柿子像是火焰四射的小灯笼。”陶菲看到这景，兴奋的表情代替了惆怅的面容。
　　山里的车辆少，汽车极速飞驰，眼前的美景刷刷向后跑去，以至于陶菲时不时回首再去望望。越过山坳，汽车走向缓慢的下坡，坡道弯弯、绵绵远长，时而上时而下，飞过河流，贴崖慢行。太阳越过山头一竿子高的时候，大奔驰停在了一个北靠山崮、南挨小河、村志碑上刻着“董崮庄”的小村庄。
　　四人下车，沿着修建平整被水泥硬化的街道向前走。亓春手里提着四件礼品，带领大家来到了董雅芳的家中。
　　这是和村庄其他人家没有两样的院落。走进砖瓦挑起的大门，四间红瓦房坐北朝南，东西两侧是厢房，天井宽阔平整，干净利落。院落中间是一棵碗口粗的大枣树，青红的果实挂满枝头；仅靠房间的墙壁是一米宽的花池，花池中开满了红、黄、白大脸的菊花；院落南边大门两侧是三层的木架，上面排放着剥去皮金黄的玉米棒、还未来得及摘的花生秧和黑豆儿棵苗。
　　雅芳一家刚吃过早饭准备上坡，忽然来了这些不速之客，让雅芳及父母惊诧不已。
　　雅芳深吸一口气，平整了一下衣服，顺手捋了捋梳成一束的长长头发，走出房间迎接客人。
　　“雅芳，还生阿姨的气？阿姨亲自上门来了。”陶菲上前握住雅芳的手。
　　“欢迎阿姨、叔叔和董事长，屋里请。”雅芳握着阿姨的手，眼睛环视着其他人。
　　董爸爸迎出屋来，李芳站起来在屋内没有动。
　　“欢迎各位客人，请坐。”董爸爸指着沙发。
　　介绍过后，董爸爸陪亓海天、陶睿拉呱；陶菲主动去和李芳搭讪；亓春跟着雅芳去下茶（方言，沏茶）。
　　陶睿：“董大哥，今天我们不邀而来拜访，主要是雅芳节后没去上班，我们不放心，过来看看。”
　　话音刚落，亓海天紧接着说：“您别想多了，我们只是来看看，顺便当红色圣地旅游。”
　　“哈哈，两位领导，您们来，我们很高兴。有事商量着办。”董爸爸想不能拒人之外，人家已经赶上门来了。
　　“那就好。雅芳是我公司的总经理，她不去上班，我们公司乱套了。”陶睿一边说，一边摊开两臂显出无可奈何的样子。
　　“是您们抬举我家雅芳了。给您们添麻烦了。”董爸爸显得有些过意不去。
　　“大哥，您家农活干完了吗？让雅芳去上班吧？”陶睿试探着说。
　　“要是未干完，我们和您一起干。”亓海天对农活还是很有感情的。
　　“哈哈，两位领导，您们哪能吃的这苦。”董爸爸高兴地说，“我是没意见，就看她娘放不放。”
　　雅芳和亓春把从树上打下的红枣洗干净，连同下好的干烘茶一块端上来。大家吃着新鲜甘甜大枣，品着味美浑厚干烘茶，但气氛并不甘甜也不浑厚，陶菲和李芳的谈话几句客套就没有了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