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泥泞的路（3）

　　我们吃完了饭，他把七个餐盒放进了便桌下的垃圾桶里。我们一起用吸管喝着杯里的热饮，一起看着彼此微笑。我感觉他的眼睛是太阳，眼睫毛是阳光。
　　“你睡一觉，明天下午三点就到了。”
　　我微笑地点了点头，我在偷偷地数着他的眼睫毛有多少根。他没有闪躲我的眼睛，他腼腆地笑着，很安静，让我也安静。仿佛我们坐在秋千上，面对面荡啊荡。
　　我数完了他左眼的睫毛，开始数右眼的睫毛。这时，一本崭新的杂志出现在了我和他的中间。
　　售书员微笑说：“对不起，打扰了。先生，女士，旅途愉快，请问需要书刊吗？”
　　售书员是个英俊的男人，褐色的头发，碧蓝的眼睛，蓝色而亮的制服，双手戴着白手套，脖上挂着一台相机。他挎着一个很大的书包，书包里装满了书刊。
　　我对他温文尔雅的语气非常喜欢，我想他一定接受了良好的教育。或者说，在我心里他是一个高尚的英国人。因为英国的文化底蕴浓厚，从他的身上完全展现了。
　　巴克微笑说：“请问有漫画吗？”
　　“当然，先生，最全最好的漫画都在开往伯明翰的列车上，女王是可爱的。”售书员收回了手里的杂志，用双手从书包里取出了一摞漫画书。他很礼貌地把双手里的漫画书捧在了便桌上，微笑说：“你们可以租读，一本漫画三个小时一英镑。如果你们有孩子，可以选择购买。因为书有些旧了，所以半价出售。”
　　巴克微笑着看向我：“你决定？”
　　我微笑说：“租读方便大家。”
　　巴克看向售书员说：“我们可以挑吗？”
　　“当然可以。”售书员微笑说，眼睛亮晶晶的。
　　巴克拿起了上面的两本漫画书，微笑着对售书员说：“谢谢，我挑好了。”
　　售书员惊讶说：“先生，我没有看见你挑选？”
　　巴克风趣说：“最全最好的漫画都在开往伯明翰的列车上，你是可爱的。”
　　“谢谢你对我的赞赏。”售书员笑的阳光灿烂，用双手收走了便桌上的漫画书。他用双手往书包里装书的时候，我的手拉开了他的书包。“谢谢你女士。”他微笑说，把双手里的漫画书装进了书包里。他从书包前面的兜里掏出了一个本子和一支圆珠笔，他微笑着对巴克说：“请你出示车票，我要记录。”
　　巴克从衬衫的上衣兜里掏出了两张车票。
　　“一张就好。”售书员说。
　　巴克把一张车票递给了售书员，售书员在本上记录了两本漫画书名，《斗王》《向日葵.妖》，车票上的信息。他的字写的的确好看，我心里佩服得无以言表。
　　售书员用双手把车票还给了巴克，微笑着对巴克说：“请允许我对你拍照片，这样能够帮助出版社。当然，你可以拒绝。”
　　“我很乐意。”巴克微笑着用双手理了理头发和衣领，他拿起了一本漫画书对我说：“一起帮助出版社。”
　　我礼貌地对售书员说：“请问这样可以吗？”
　　售书员热情地笑道：“这样是最好的决定了，我代表出版社谢谢你女士。”
　　我和巴克一人手捧一本漫画书，微笑着看着相机的镜头。就这样，我有了此生的第一张彩色照片。这感觉就一个字，新。
　　售书员看了一眼手表，又在本子上记录了时间。他收回了记录本，对我们微笑说：“三个小时后我会送来你们的合影，非常感谢你们。”
　　还真是没有想到这个意外的惊喜，我惊喜说：“你真好，女王真好。”
　　“谢谢你！”巴克对售货员说。
　　售货员对我们微笑点头，微笑着离开了。
　　一本好的漫画书一定要有个吸引力够强的书名，《向日葵.妖》已经深深吸引了我。漫画家的名字叫“海豚不是鱼”，“伯明翰英果文化出版社”，“1988年5月发行彩印”。我的三十六部漫画作品全寄给了英果文化出版社，我真有点担心类似的事情发生。我轻轻地翻看了书皮，眼睛瞬间大亮。这绝对不是我的漫画作品，这绝对是“海豚不是鱼”的漫画作品。
　　如果《向日葵.妖》能吸引我看完第一页的故事，这足以证明“海豚不是鱼”高我一等。因为我热衷研究漫画家的构思，热衷研究漫画家的画功。我甚至会研究漫画家在构思与画功中体现的心理，我甚至会联想漫画家在什么样的环境下创作。在很多时候，漫画家都是在表达自己的想法。能把自己的想法和读者的想法达成共鸣，这就是最有想法的漫画家。这不包括商业价值，这只是我个人的定论。我从不会去评判一本漫画书的好坏，因为漫画家的创作生涯太辛苦了。
　　的确，《向日葵.妖》吸引了我，我忘乎所以地研究着《向日葵.妖》，如饥似渴的心。突然，一个会动的东西贴上了我捧书的右手臂，把我吓了一跳，我右手一抖，急忙侧过脸。哇！是一个好可爱的小女孩。金色的卷发，毛茸茸的大眼睛，粉白的小脸，她的眼睛就像闪烁的星星似的注视着我。
　　“你要看吗？”
　　小女孩认真说：“是的夫人，我想看。”
　　我把漫画书递给了小女孩。
　　小女孩开心说：“谢谢你夫人，你的丈夫帅呆了。”
　　“谢谢你夫人。”小女孩身边的年轻妈妈对我说。
　　我对她们点了点头，发现车厢里挤满了人，我无法看清对面的车窗，我看去了巴克，我眼睛的余光里是窗外的黑夜，巴克闭着眼睛睡着了。我留意了一眼我的牛皮箱，我发现巴克的手腕套进了牛皮箱的提袋里，他的手抓着提袋，我真的感动。
　　便桌上有三本漫画书，《斗王》《蜂鸟女生》《骑龙的女巫》。我立刻绷紧了神经，因为我的漫画作品里有《蜂鸟女生》。但是，当我看见漫画家的名字是“凯伊.史密斯”时，我松了一口气，我想凯伊.史密斯不会那样做，这只是巧合。书皮上印着“伦敦巨人文化出版社”，“1989年3月发行彩印”。
　　凯伊.史密斯是英国最富有的漫画家，她创办了伦敦巨人文化出版社。她创作漫画有50年了，销售额高达一亿英镑。这个数字，在漫画界是个神话。
　　我以一种敬佩的心情翻开了书皮，第一页上是送给读者的话：“亲爱的读者，因为你们的爱，我必须诚实说，我得了乳腺癌。我因此而迷茫困惑，我需要等到那个奇迹给我新生。但是奇迹在哪里呢，感恩和平安。凯伊.史密斯。”
　　多么不幸的消息，我深深地感到哀伤。我鼻子酸酸地翻过了第一页，我吃惊地睁大了眼睛，我一眼从页上扫到页下，我咬紧嘴唇看第二页，又一眼从页上扫到了页下，我心情沉痛地翻页，我一眼扫完了第三页和第四页，我直接翻到了最后一页，我咬紧嘴唇哭了。眼里的泪水花了我的眼睛，我因此而迷茫困惑。
　　“为什么你们要偷我的漫画？难道你们为了名利就可以不顾一切。那我呢，我比你们更需求生存。你们的自私无耻，毁灭了我的生存。啊！上帝啊！您真的是太遥远了，也许您伟大的眼睛只能看见那些拥有高名高利的人，也许是您指使他们偷走了我的漫画作品，我要把您告上法庭，上帝！”我自言自语的哭泣引起了所有人的关注，而我根本不知我自言自语了。我抱紧本属于我的漫画书哭泣，我垂低头用哭泣的嘴唇亲吻我的漫画书。我哭得很痛心，哭得很坚决，哭得很无助，哭得昏了过去。
　　我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我从黑色前进的梦里睁开了眼睛，我隐隐约约的眼光，渐渐地看清了巴克那张明亮的脸。巴克的眼圈红如血，嘴唇干燥的裂。我好心疼，没有比这更心疼的了。“巴克。”我大叫了一声，拼尽全力抱紧了他。其实，是他抱紧了我。
　　我哭，大声哭。他抱紧我的身体，把我抱坐了起来。他没有哭声，默默的泪水渗透了我的裙子。
　　“我们一定要把上帝告上法庭。”他语气坚硬的像个勇士。
　　“嗯嗯嗯嗯！”我大声应，大声哭。我伤透了心，我讨厌全英国。我哭，大声哭。他抱的我更紧了，就像费奇的双手抱紧了我的手。温暖贴心逼来，我的哭声也温暖了起来。
　　“你要坚强起来，我永远在你身边。”他温暖的话让我贴心温暖，我哭泣地央求他：“我该怎么办？我可怜的瑞恩。”他想松开双臂，我抱的他更紧了。
　　“我们要找到十八年来所有的漫画书，查清你的漫画作品被他们偷了多少部。”
　　“嗯嗯嗯嗯！”我哭泣地说，松开了他的拥抱。我方才发现在一间独立的车厢里，有两张高低床，对面的高低床有两个中年男人，他们眼睛同情地注视着我。
　　“希望你能好起来。”这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很友好。我抬起头，看见我上面的床上探下来一张男人的脸。
　　这个男人四十多岁，金色的中分发，削瘦的长脸，友好的眼睛，鹰钩鼻上架着一副近视镜，密整的金色络腮胡。他穿着金色格格的西装马甲，里面穿着雪白的衬衫。
　　我满眼泪水冲他微笑，我的鼻孔里全是酸味。
　　上面的男人对我微笑：“哭解决不了问题，我叫撒克逊.伍德。”
　　“你好先生，我叫乔安妮.约翰逊。”我哽咽地说完，擦了擦脸上的泪水。
　　撒克逊对巴克说：“上来睡一觉，你需要好好睡一觉。”
　　巴克满脸疲惫微笑：“谢谢你先生，我不累。”
　　“在这里睡吧！”我对巴克说，很心疼他。我下了床，穿着袜子踩在木地板上。
　　“我真的不累。”巴克微笑对我说，他血红的眼睛依然那么热情。
　　我伸出双手推着他的双肩躺下，我强颜欢笑说：“就睡一会儿，求你了。”
　　“箱子在床底。”他认真说。
　　我点了点头，看着他闭起了双眼。我坐在了床边，看见对面的中年男人对我笑着：“你好乔安妮，我叫埃德加.里德.班纳特。”他穿着白西服，有一双射着精明之光的眼睛。他的右手上戴着两个黄金戒指，左手的无名指上没有戒指。看来，他是有钱的单身汉。
　　我微笑点头：“你好先生。”
　　埃德加上面的中年男人对我笑道：“你好乔安妮，我叫波文.布尔。”
　　“你好先生。”我对他微笑点头，我发现他的笑容很友善。他穿着黑色西装，黑色衬衫，戴着金色领结，让我肃然起敬。
　　撒克逊踩着床梯下来了地板，他穿上了白色的纸拖鞋。对面下床的埃德加往一边坐了坐，撒克逊坐到了对面的床上。
　　埃德加笑道：“你的表哥真好，我最小的堂弟也是一名退役军人。”
　　我心里一惊，强颜欢笑点了点头。我看见撒克逊从马甲的兜里掏出了半个烟盒，他难为情地看了我一眼又把烟盒放进了兜里。
　　我微笑说：“我不介意的先生，我的姐夫离不开烟。”
　　“谢谢！”撒克逊从兜里掏出了烟盒，掏出了一个银白色的金属火机。他给埃德加递了一支烟，站起身给波文递来了一支烟。
　　波文摇了摇头说：“谢谢你，我不吸烟。”
　　撒克逊坐上了床，打着了火机，给埃德加点烟，埃德加微笑着摇了摇头。撒克逊给自己点燃了烟，一边合上火机上盖，一边对我说：“我从你善良的外表，能够感受到你表哥说的是事实。我对版权了解一些，也许会对你有帮助。”
　　我谦虚说：“一定会有帮助的，谢谢你先生。”
　　撒克逊说：“安妮女王热爱文学，制定了版权法。维多利亚女王热爱写作，进一步完善了版权法。英国非常重视版权保护，有版权法维护作家的名利。你把作品拿到版权局申请版权，会有审核时间和申请费用。在一个缺少信任的国家，作家一定要申请版权。”
　　波文微笑说：“英国人的信任正在逐渐恢复，很快会好起来。伊丽莎白女王，正在努力建立信任。”
　　埃德加说：“我认为，你只能忍受你的不幸遭遇？”
　　我紧张地看着埃德加。
　　埃德加说：“你没有证据证明你的漫画被他们剽窃了。”
　　“我的亲人可以作证。”我心急说。
　　撒克逊说：“在亲人的证词和版权证书之间，法官相信的是版权证书。他们一定会把你的漫画作品申请为自己的漫画作品，他们有版权局出示的版权证书。在大众眼里，巧合无处不在。你能创作的漫画，别人也能创作。这讲究顺序，谁先拿到漫画作品的版权证书谁是版权所有人。”
　　我心急地流出了眼泪，不知如何是好。
　　埃德加说：“乔安妮，每一个善良的人都会同情你的遭遇，我从你的眼泪中感受到了农村人的单纯，但这不是懦弱。你应该聪明一点，不要张扬。”
　　我眼神懵懂地看着埃德加，擦着脸上的泪水。
　　埃德加说：“你在没有有利的证据下把布雷迪.汉德和凯伊.史密斯告上法庭，不仅要付出高额的律师费用，还要承担诬陷罪名，名人的名声大于名人的生命。一旦败诉，你的漫画前程就彻底毁了。”
　　我毕恭毕敬地站起了身，央求说：“我该怎么办？先生。”
　　埃德加说：“你要保护好你其余的漫画，减少你的损失。你要收集比版权证书更有利的证据，把真实有利的证据交给法官。”
　　“是啊！”撒克逊说，“你必须准备充分，握有真实有利的证据。”
　　“谢谢你们先生。”我毕恭毕敬鞠躬，我直起腰看见波文说，“如果你的遭遇是真实的，这是极大的犯罪。你应该聘请私人侦探，会对你有所帮助。”
　　“很好的建议。”撒克逊点了点头，对我说：“你坐下，我们谈。”
　　我毕恭毕敬坐了下来，根本不敢弯一点腰。
　　撒克逊说：“伯明翰最出名的私人侦探是……”
　　“不能请本市的私人侦探。”波文微笑地打断了撒克逊的话，冲我笑着。
　　我皱起了眉头，懵懂地看着波文。
　　撒克逊尴尬地笑了笑：“波文先生说的很对。”
　　波文看穿了我心里的不解，对我说：“凯伊.史密斯是英国的骄傲，在某种意义上法官和警察偏向于她。布雷迪.汉德的背景有限，所以你调查他会好一点。你的证据必须致命，才有胜诉的可能性。”
　　我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我认为法律是公正的。
　　“你要看实际一点。”埃德加的话把我看波文的眼睛吸引在了他的脸上，埃德加苦笑说：“法律在特殊的时候维护正面人物，所以请私人侦探好一些。”
　　我虽然不太懂他们的深层意义，但是我能断定他们的眼神都是真心帮我。忽然，我吃惊地跳了起来，埃德加手里的黑盒子叫了起来，我惊得急皱眉头。
　　埃德加的手在黑盒子上摁了一下，接着把黑盒子举到右脸：“嗨！”他对黑盒子说话：“亲爱的爱丽莎，再过一个小时就到了，在出站口等我，好的，再见。”
　　“呵呵呵呵……”我自嘲的露齿笑出了声，急忙用手捂住了嘴巴。我低下头笑个不停，我想黑盒子就是费奇说过的手提电话。他们看我笑的厉害，跟着大笑了一番。
　　撒克逊感兴趣地对我说：“我看过《书包坏蛋》，我很想知道你那些奇奇怪怪的点子从哪里蹦出来的？”
　　我毫不犹豫说：“我在学校认识一个男生，我的创作灵感来源这个男生。他不爱学习，不尊敬教师，是学校出名的痞子，但是他友爱同学。”
　　“所以结果他成为了一名警察。”撒克逊微笑说。
　　我微笑说：“是的，先生。我希望通过我的表达，能让每一名教师看到学生在学习之外的优秀。”
　　波文语气肯定地对我说：“是个好的建议，乔安妮！”他眼光热情注视着我，对我点了点头。
　　“谢谢你对我的表扬！”我热情看着他，我点点头。
　　埃德加说：“你表哥说你创作漫画十八年了。”
　　我微笑说：“事实上，有二十四年了。我在六岁的生日，‘表哥’送给我一本《灰姑娘》的漫画书。从此，我就迷上了漫画。当时，我的村庄没有人会绘画。因为我坚持要学绘画，我用离家出走威胁爸爸。我的爸爸只好屈服，一到雨天，爸爸赶上马车带我去哈村找格瑞斯老人教我绘画，我上学后卡特老师教我美术。在我十二岁时，爸爸妈妈在一场暴雨中去世了。我退学了，一直跟着姐姐生活到现在。”
　　“很可贵的精神。”波文说，眼里泛起了泪光。
　　我擦干净了脸上的泪水，站起了身恭敬对他们说：“谢谢你们给我宝贵的建议，我将永远记在心里。”
　　三位先生微笑着对我点了点头，我能从他们的眼神中看到他们想我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