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结局

　　新任村主任赵福圆，五十岁，前身是街道办主任，是个性格温和的明白人，他来甲尔坝住进了武警营部。他主要工作是说服甲尔坝村民与杨丽娥合作经营旅游生意，现在看来毫无可能。他第一天上任是上午九点钟，在两个武警士兵陪同下走进了村委大院。他只见到了杨二丁一人，他说自己是为了顺利退休才勉强接了这把椅子。虽然来装模作样但总要有个样子，他恳求杨二丁安排村委的人来上班。
　　杨二丁说：“你还不了解一点，甲尔坝人有的是钱，最穷的人家都有三百万，原来村委的人全辞职不干了。只留下我一个看门守院，我是闲不住才没辞职。”杨二丁掏出一盒好烟给赵福圆递烟点烟，笑道，“我看你是个明白人才提醒你一句，老天爷眼里不揉沙子。”
　　“到底是咋回事？”
　　“是开福主任带领我们大家发家致富，现在建设起来了，外商想要夺走，我们死都不会叫外商进来。四千多人都回来了，包括上学的孩子。孩子们了解网络的力量，已经把这事传上网了。个别不怕死的人去首都了，最坏的结果谁也别想干。”
　　“我午饭在哪里吃？”
　　“去我家吃，我给你包年。我中午来接你，我先走了。”
　　“谢谢你。”
　　赵福圆在主任办公室给杨丽娥打了电话，说做通村民的思想工作不如拆迁来得快。
　　杨丽娥问：“开福在村里吗？”
　　他说：“当兵的说开福去了第三条大河监工修建酒店。”
　　杨丽娥吃惊地说：“这个时候他还有这心思？”
　　赵福圆认为有一群投资商给开福撑腰开福不是吃素的，尤其是外省的投资商会把这事宣扬出去。村里人看上去按兵不动，说不定已经暗箱操作了。只有突然拆迁打他们个措手不及才能把他们打成一盘散沙，投资商逼不得已会转投杨丽娥。
　　赵福圆来的第四天武警部队撤离了村里。马营长临走时只说接到了上级命令。武警部队突然撤走了，人们不知道是好是坏。都觉得应该不会有坏事发生吧，毕竟村里有两千多号男人。
　　武警部队上午撤走的，下午下起了大雨。老周婆感觉会有坏事发生，她提醒老公十几次说自己的感觉很坏。老公说她想儿子了发神经。她为了稳住心神给观音菩萨和死去的女儿上了香。忽见大孙子手指着女儿的遗像说：“我姑姑哭了。”老周婆吓了一跳，仔细观察遗像里女儿的眼睛，她越来越觉得会出坏事，她又对老公说老公不听。她在家里越来越惶恐不安，她决定叫孩子们今天躲出去吃住。她给孩子们打了电话，叫孩子们出去吃住。
　　曹爱爱这些年沾染了婆婆的迷信，她开车接上周靓和曹亲亲去了南郊别墅。
　　其余的人都没当回事。
　　临近傍晚，村里停电了。老周婆更觉得不对劲，又给孩子们打电话叫孩子们出去吃住。她打电话叫来了开龙、开利的轿车，她硬拉着老公抱着两个孙子上了轿车。她一路上给村里人打电话，叫村里人今天离开村子。
　　人们都是哭笑不得说老周婆发神经，只有杨二丁家人和老邱家人去了市里。
　　兰柱媳妇也想走被兰柱拦住了，兰柱召集了十个保安在村外望风。一直到夜里十点钟都是安全的，兰柱和保安们骑车回了村里。
　　周家人、杨二丁家人、老邱家人住进了南郊的两栋别墅，这是投资商送给开福的礼物。
　　老周婆到了别墅，一直打电话问兰柱村里情况，一直问到十一点钟村里是安全的，她还笑话自己老了胆子小了。
　　到了夜里一点钟，三百辆重型车从村子四方开进了村里见房就拆。每辆车的驾驶室里坐了三个彪形大汉，手里都拿着砍刀。
　　四千多村民跑出了房院，都在大喊大叫，可是重型车的轰鸣声和拆房声更大，村民们交流起来很困难。
　　那些胆大的男人用身体护住房院，他们敢跟驾驶室里的司机叫板。常说狠的怕不要命的，甲尔坝人今夜就遇上了。三百辆重型车在村里横冲直撞，真就是奔着杀人来的。人们带着老人和孩子躲到了村西的学校里，看着一村白色楼院在自己的哭声里变成了一片废墟黄尘。
　　一片黑压压的警察已经包围了村子，还有上千号重型车里的男人。他们把今夜甲尔坝的突发事件全部封死，交警在村外四方五里的公路设了路卡摆出了修路的告示牌。村民们发现手机信号消失了，根本联系不上外面。警察不许他们离开这里，谁敢反抗逮捕谁。兰柱叫大家不要轻举妄动，兰柱叫媳妇用手机偷录下了整个强拆过程。
　　天一亮，来了四辆大巴车。从车上下来两百多人，他们带来了拆迁协议书和酒店股权转让书。村民签了字会立刻得到两百万拆迁款和一套楼房的房本，每一个村民交来身上的手机和手机卡能换四千现金。他们只给村民半个小时时间考虑，过了时间后果自负。上百户人家已经被吓破胆了，都在协议书上签了字，都交出了手机，还要被搜身才获得人身自由，他们回去村里翻找被掩埋的家物。
　　兰柱和媳妇耗到最后一户签字交手机，兰柱签字的时候哭着说：“我的家没了，我的乡亲散了。”两个男人和两个女人分别搜了他们的身，两个女人没有搜出兰柱媳妇藏好的手机。
　　只用了三个小时，甲尔坝人上百年努力的结果全毁灭了。现在才是早晨八点钟，太阳刚刚升起来。周家人还在别墅里睡觉，对于他们来说一切依然安好。
　　杨二丁接到了赵福圆的电话后，他们开车赶回了村里彻底傻眼了。四千多号乡亲围住了周宝刚，那些强拆的警察和重型车早已离开了。周宝刚恨死了，想把全村人杀了，他恨全村人的懦弱无能，他恨自己在这最关键时刻做了逃兵。随之而来的是银行贷款，尤其是开福欠了银行四亿元。
　　开福哪里去了？所有人都在找他。银行报警了，投资商报警了，开福成了全球通缉犯，警察以曹爱爱是周开福的共犯逮捕了曹爱爱。周家人的存款和房产被银行冻结了，并被警方限制离开本市。他们情急之下赶来杨丽娥的公司索要拆迁款和房子被保安拒在门外，开利和开龙被保安打得遍体鳞伤。杨二丁、老邱、周靓、曹亲亲都被拒在门外，他们去了相关单位投诉都被拒在门外。
　　兰柱夫妻临走时给周宝刚留下一百万和一部手机，他们去了海市变卖了女儿的家产带着女儿和外孙去了更远的地方。
　　周靓临走时给周家人留下两百万，对他们说开福也许一辈子不回来了。周宝刚把兰柱留下的手机交给了周靓保管，他叫周靓转告开福一句话——开福回不回来都对得起良心。
　　
　　周靓回到渥太华把视频交给了爸爸，她恳求爸爸救开福。爸爸的条件是，她必须和开福分手。她答应了爸爸的条件，两个月后她发现自己怀孕了。
　　
　　周家人把三百万元存在了杨二丁的银行账户，是怕歹徒抢走了这笔救命钱。他们在市里租了三套最便宜的楼房，以杨二丁的名义在市里开了一家饭馆卖米粉维持生活。开业的第二天晚上，被一群彪形大汉把店砸了。周家三个男人都受了伤，开利的右腿被打断了。周家人明白这是杨丽娥对他们的报复是为了逼着开福出现，无奈之下只能把饭店低价转让。银行工作人员多次找上门叫周家人还债，周家人说是现在靠亲戚救济养活。警察也隔三差五来询问周开福的下落，周家人只说开福八成是自杀了。
　　那天中午，吴三贵和杨二丁来找周宝刚家喝酒。吴三贵说村里人不敢联名上访，上百户人家搬去了外省居住。留下的四百户人家住在市里不同的地方，都没了往日的团结和勇气。吴三贵说吴强联系上了张俊，张俊不知道自己的生父是谁。吴三贵把一张银行卡给了周宝刚，说卡里的钱是张俊孝敬他的。周宝刚是个有泪不轻弹的男人在此刻嚎啕大哭，他是哭他死去的女儿没来得及孝敬他。
　　
　　老周婆听见了老公的哭声，她走出卧室关起了房门。“别哭了别把孙子吵醒了。”老周婆劝住了老公的哭声，没劝住老公的眼泪。老周婆心烦得厉害走来打开电视机，看到的电视新闻是杨丽娥对记者宣布甲尔坝新村工程今天正式启动。新任村主任是赵富圆，新任村长居然是曹大，除了曹天亮一家人没来，其余的曹家人都来了。
　　三个男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破坏瞭望塔和电线的人一定是他们！一定是他们带头签字！”老周婆咬牙切齿地叫道。三个男人难以置信地信了。
　　周宝刚突然问杨二丁：“牛大跟村委贷款多少建房院？”
　　“十万。”
　　周宝刚皱起了眉头：“曹大呢？”
　　“他贷的最少，三万五。”
　　周宝刚痛苦地叫道：“我现在才反应过来，当时曹三（曹天亮）说的叛徒是曹大。”
　　吴三贵手指周宝刚哈哈大笑：“是你把曹大扶上位你是大功臣。”
　　“我儿不是吃素的。”老周婆对着电视里的杨丽娥喊叫。卧室里传来了小孙子的哭声。老周婆当即声泪俱下，“我儿在哪里呀？！”
　　
　　“是开福！”电视里闪现了开福，吴三贵惊叫。
　　
　　开福、殷泰善、马营长、上百号警察和武警部队赶来控制了记者发布会现场，警察以非法拆迁逮捕了杨丽娥和相关人员。
　　是周靓的父亲把兰柱媳妇偷拍下的强拆视频交给了上级领导，上级领导看过视频后立刻组织了专案组秘密侦查。经过一个月侦查取证，强拆的幕后黑手是现任省委书记。专案人员在香港找到了开福和宋红娟的儿子，孩子三岁了有辨认能力。他们把官员的照片叫孩子辨认，孩子认出了照片里的爸爸，是区委一个小领导，此人是现任省长的儿子。
　　
　　开福在赶去监狱的路上给周靓去了电话，他说离婚后去加拿大和周靓结婚。周靓说：“我怀了你的孩子，我会爱护好孩子，这就是我们的爱情。”她叫开福全心全意爱护曹爱爱。开福不答应，她说爱情里的两个人总会有一个人牺牲自己才是爱情。
　　
　　后来，开福担任了甲尔坝新村村主任，乌雨泽担任了甲尔坝新村村长，村里的旅游生意一直延续到今天和明天。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