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放夜罾 第五章 、黑尾巴鱼

　　第四章放夜罾
　　
　　渔谚云：不敬河神怪事多，进篓大鱼回家空。
　　孝敬神灵自有福，只有五即大不同。
　　
　　看到儿子张五即在河里这样子的胡乱折腾，这样胡乱地不按照规矩办事，张东南心里声声叫苦。都是麻曼曼，把一个好好的孩子惯坏了。以后再也不带他来放夜罾了。
　　他觉得麻曼曼这个妈妈太不行了，八字先生说的很有出息的孩子，可能就坏在这个不会当妈妈的手心中了。
　　带他来放夜罾的时候，张南东再三告诫他不要乱说乱动，他还说了一个故事，就是五即的爷爷的爷爷；每次去放夜罾都要在大门口的一边烧纸点香敬河神，求河神爷爷赐给他几斤鲜鱼，然后才去河边放夜罾。当然，今夜里出门时，张南东也照前辈们的样子办了。
　　有一次，爷爷的爷爷喝了点酒，高兴之余，忘记了敬河神，他到河边起了十三次罾，没有一只小虾子进罾。最后他脚下一滑差一点几掉到河里，真是狗狗猩猩大冒险，危险极了。他心里才猛然想起，今夜里出门没有烧香祷告。想到这儿，出了一身冷汗。
　　这样一来，他浑身无力，好不容易起上了这第十三罾，只听得罾底哗啦啦的搅水声。哟，罾底有一条大大的黑色的龙门丝。
　　爷爷的爷爷高高兴兴回了家，五即子奶奶的奶奶还在松油火光下纳鞋底，听到五即子爷爷的爷爷的叫门声，听出了欢乐的气息，心里想一定收获不小。
　　可是，爷爷的爷爷在大门前跌了一跤，鱼篓中的龙门丝滑了出来，滑进了大门前的水沟中，“哗”地一下，龙门丝就冲到屋子下面的水田里去了。
　　奶奶的奶奶端着松油钵子，照着爷爷的爷爷到水田里捕捉龙门丝，只见龙门丝在半人高的水稻田中乱冲乱撞，冲得田里的水哗啦啦地响。爷爷的爷爷好不容易在田中间的窿眼边双手捏住了这条龙门丝。他老人家欢欢喜喜地紧紧地卡着龙门丝举起来，可是龙门丝一扭腰身，就噗地一下掉进窿眼里去了。
　　这窿眼深不见底，窿眼底部是条小小的阴河，爷爷的爷爷和奶奶的奶奶只能够望窿兴叹了。
　　而且第二天早起来一看，这丘田里的禾苗，被爷爷的爷爷踩死了一大半。
　　张南东讲这件七十年前的往事时，五即子听的入了神。张南东想，他才教育得法，今夜里五即子一定会规规矩矩地听话的。
　　可是那里想到五即子这样不知道好歹呀，今夜里要空手回家不说，说不定明天还有什么小灾小难的。张南东想到这里，气不打一处来。
　　张南东鼓起大眼睛瞪着五即子，只见他爬到岸上，把罾一起。就听得罾里面哗哗地响，一罾就起上来了三个大大的红色鲤鱼。
　　张南东懵头懵脑，分不清东南西北了。这是怎么一回事了，儿子这样闹腾，就能够罾到大鱼；我那样小心翼翼地按照祖传的规矩办事，就常常空手回家，真是奇哉怪也。于是就拿着竹篾鱼篓，要过河到对岸来装鱼。
　　张五即就喊道：“爸爸，您别动，把鱼篓放在胸膛前，我丢过来就是。”
　　张南东望了望罾底部的大红鱼，说道：“鱼太大了，有六斤多一个，鱼篓的口子小了。进不去的。而且你也太扯蛋了，丢过河，丢进鱼篓中，有可能吗？我看是十有九成是丢不进鱼篓里的，又把红鲤鱼白白地送进河里去。你用这种方式孝敬河神爷爷，河神爷爷不会领情的”
　　张五即笑了：“爸爸，别犯敬神的老毛病了。我不会孝敬河神，我要河神孝敬我还差不离。我这样说，您老就别见怪了。那么您就别用鱼篓接鱼了。我下河时，把裤子脱在了你身边，你把裤脚扎紧，扯开裤头就可以接了。”
　　开头几句话，张五即声音不大，后头这句话，就是在河对岸大喊大叫了。
　　张南东本来想说别抓到了大鱼就得意忘形，别把鱼弄丢了。但是一听到张五即说了对河神大不敬的话，一身冷汗都出来了，他急忙说：“儿呀，你千万不要得罪河神爷爷，他如果一发怒，冲垮河堤，浊浪翻天，良田千顷就会颗粒无收的。住在河边的人，都会成为鱼鳖，你的罪过就大了。”
　　张南东说这话时，还一边连连地向河边作揖，诚惶诚恐地祷告着：“河神爷爷，您大菩萨别记小孩子的罪过，我回家会狠狠地惩治他。”
　　他本来还想狠狠地训斥张五即几句，可是又想到今天上午五即耕田的奇怪情况和今夜里板罾捕鱼的不同常理，就又闭上了嘴巴，按照儿子说的，扎紧裤脚，扯开了裤头。
　　只见张五即把右手伸进罾底部，用中指和食指夹住鱼儿的尾巴，就提了出来。
　　张南东正要大喊，哪里有这种捉鱼的方法。这样捉鱼，只要鱼儿稍微一扑腾，就会掉到河里去的。
　　但是他还没有张开口，张五即手一扬，一条彩虹就从对面的罾里飞来出来，划了一个优美的弧形，落在了裤头中间。
　　接着第二道第三道彩虹都落进了裤子中间。
　　“好了，鱼儿都进到裤子里面去了，五即子，回家去。”张南东招呼儿子。他心里很害怕儿子再胡说八道，霸道乱说，招来大祸。
　　“爸爸，我还要待一会儿，还要给妈妈逮个团鱼才行呀。我对妈妈许了愿，要给他罾几个大团鱼的。儿子在母亲面前，可不能够失信哟。”
　　而且，他对着张南东调皮地一笑，对着河里大声喊道：“河神给我听着，刚才我爸爸还对你道歉，你听清楚了。我是张家五即子，你要老老实实地送两个大团鱼给我，如果我没有捉到团鱼，明天我就要拿根竹竿来，捅烂你的河神府。”
　　张南东听了，胆战心惊地大喊：“河神爷爷，我的五即子发疯了，你大菩萨大肚量，千万别怪罪他哟。”
　　而且还接着大声叱责五即子：“你真的发疯了，趁着河神还没有发怒，快过河来，否则，小命难保。”
　　可是五即对这他嘻嘻地笑着，一边还把罾放下河水里去，不过，这一回可是轻轻地放下去，水面上波纹不起。
　　张五即又跳下河，向上游浮游了十三米。那里有个石头坎，他潜入水中，好一会儿，才浮上来，一手捉着一个大团鱼。
　　张南东看清楚了，两个好大的团鱼，每一个都有八九斤，应当是有着近百年历史的老鳖了。
　　冬狗夏团鱼，现在正是吃团鱼的最好时节。
　　张南东心里好疑惑，今夜里怎么啦，看来河神不但没有怪罪五即子，好像五即子说什么，他河神就恭恭敬敬地照做不误。
　　而且，河神爷爷送的这礼物可不小哟，张南东常常捉鱼，就还没有捉到这样大的团鱼。
　　可是五即子就双手一扬，两个团鱼从他手中飞了出去，落在放罾的水面上。
　　“太可惜了，团鱼又叫作水岩鹰，它一入水，速度比鲤鱼快多了，到手的好东西又丢了。”张南东十分惋惜地说。
　　听到爸爸的话，五即子就说：“爸爸您看清楚了，那团鱼在什么地方呀。”
　　在这朦朦胧胧的月光下，张南东睁大眼睛望去。哟，两个大团鱼挂在支开罾的苦竹爪子上，张开大口，紧紧地咬着这苦竹杆儿。
　　团鱼有个规矩，被它们视作敌物的，一口咬住，就会紧紧地长久地不放；如果咬到了人的手指，就是把它的头剁下来，它还是不会松口的。打鱼的人都说，除非是天上打炸雷，它才会松口。
　　
　　第五章黑尾巴鱼
　　
　　童谣云：小小孩童奇事多，但喜孝悌见初心。
　　黑尾鱼儿进肚肠，剧毒缠身命归仙。
　　
　　
　　可是张五即就根本不懂团鱼的这些特点，否则他不会这样胡乱丢的。只见他游到罾边，抓住团鱼，用手指在团鱼的眼睛上轻轻地一敲。团鱼就松了口，他又如法炮制，把团鱼丢入隔岸的裤子中。
　　父子俩才欢欢喜喜地回家去了。
　　麻曼曼把鱼从裤子里面倒入脚盆里面，其中一个最大的红鲤鱼居然在这一尺深的浅水里跳了起来；然后又倒栽下去，张开口，抵着脚盆底部，飞快地旋转起来。
　　另外两个鲤鱼也跟着它转，只是都像在河里一样，平行游动，围着黑尾巴红鲤鱼绕圆圈。这样，脚盆里就像放走马灯似的好看头，不，走马灯没有这脚盆里景色一半好看。麻曼曼惊呆之余，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这样三条鲤鱼构成的运动图案，整整维持了一个时辰。麻曼曼心里很奇怪，她仔细地看了看这条尾巴朝上嘴巴朝地的红鲤鱼，发现它的不同之处。
　　它的两根鱼须特别长，而且金黄发亮，尾巴是黑色的，而其它两条，尾巴就是红色的。麻曼曼大声呼喊老头子快来看，这三条红鲤鱼在脚盆里唱大戏了。可是张南东一进来，红鲤鱼都“哗啦啦”地倒下了，而且就躺在脚盆里浅水中，只有翕动嘴巴的份儿了。
　　老头子笑着说“曼曼你是发神经病了”，说完又赶快去做三个木盘子，过一下好盛上这三条鱼。才加上紫苏酸辣椒等佐料。
　　麻曼曼去了鳞片，做了三个整条的红烧鱼，她把三个盛鱼的盘子摆在桌子中间，一家人团团坐好了。麻曼曼说今天吃鱼要讲个好规矩，要大家闭上眼睛，各自伸手去端一个盘子。
　　首先伸手的是一家之主的张南东，而后她麻曼曼自己，最后伸手摸盘子的才是五即子。
　　然后麻曼曼才开口要大家张开眼睛。
　　麻曼曼仔细一看，那条黑色尾巴能够倒立行走的大鲤鱼，就是五即子得到了。
　　麻曼曼心里有点奇怪。
　　她在想，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兆头呀，是好还是坏？她左思右想，想不出一个头绪来。
　　夜里，他把今天的心里想的事情告诉了老头子。
　　张南东在床铺里想了很久，也没有想出个什么名堂来。
　　张南东对妻子麻曼曼说：“是好还是坏，就看五即子的运气了。不过我想，应当是一个好兆头，就是往坏里想，也坏不到哪里去。”
　　麻曼曼听了，很不满意，就回答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说了等于没有说。”
　　张南东觉得麻曼曼的话是对的，就翻了一个身，呼噜呼噜地睡熟了，懒得去想它，听天由命吧。只是他没有把五即子在河里八道胡说的事情告诉麻曼曼。
　　第二天早晨，张五即到吃早饭的时候还没有起床。
　　这很奇怪，因为以前每一天，只要爹娘一起床，他就会紧接着起床的。
　　麻曼曼喊了三次，没有听到五即子回应。
　　张南东发火了：“怎么搞的，睡懒觉了。”
　　他走进儿子的房间，大声吼道：“懒虫，太阳用光鞭子打你的屁股了，还不起来。”
　　可是，五即子还是没有回答。
　　张南东走到他的床边，掀开被子一看，五即子还在昏睡着，只是他面孔绯红，鼻息急促，嘴巴边流出白色的泡沫来。
　　张南东大惊，伸手往他额头一摸，哟，滚烫的，像烧开了的水一样。
　　张南东慌张地大叫了一声：“儿呀，你是怎么了呀？”
　　麻曼曼一听到丈夫的话惊慌失措，就立马走了进来，看到儿子这副模样，不禁大叫一声：“我的儿呀，你是怎么了呀？”
　　一声未了，眼泪滚滚而下。
　　张南东，一个坚强的男子汉，也忍不住大哭起来。
　　这个两口子，是十二分的喜欢自己的儿子。
　　麻曼曼边哭边说：“如果儿子有个三长两短，我就陪着他一同到地府里去了。”她还埋怨张南东，不应该带儿子去放夜罾。
　　可是张南东就责怪麻曼曼把儿子宠坏了，他这时才把五即子在河道里不敬河神的话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麻曼曼。
　　麻曼曼听了大哭起来，哭得好伤心。泪水汹涌澎湃，在她的脸上开成了长江和黄河，泪水如黄河的壶口瀑布，气势逼人地冲洒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