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趁机出逃

　　三神经女人离开家之后，就跑着去了赖毛家。进了赖毛家的院子，她容不得赖毛的爹娘问话，就喊着毛妮和几个闺女快点儿。
　　赖毛娘一下子惊呆了，这是咋的了呀？咋的进门就这个着急的样子？几个孩子刚吃上早饭，这一进门就没头没脑地喊，是不是那边出啥事儿了呀？赖毛娘急急匆匆地从灶房里迎了出来，瞅着三神经女人就问出啥事儿了。
　　“啥事儿也没有出，今儿就先不跟你们两口子说了，我这是得空跑着来的，以后再跟你们两口子说吧。”三神经女人喊过来几个闺女，然后抬头看着赖毛的爹娘，巴望的眼神在赖毛的爹娘脸上来回地瞅，瞅了一阵，她很为难地说，“我有件事儿想求你们两口子，不知道你们两口子答不答应。”
　　“啥事儿呀？快说吧。这个时候，我们两口子能帮就帮。是不是鸡宿眼他们那一大家子难为你了？这也不够道理了吧！”赖毛娘紧盯着三神经女人。
　　“暂时他们还没有想起来为难我，不过，要不了多大会儿他们就会想起来。我趁这个空儿得让他们找不到我。他们找不到我，就只能拿他说事儿了。我是想让赖毛送我们娘儿几个出去，我一个人带着这几个孩子也不方便，我想让赖毛把我们娘儿几个送个十里八里的再回来。你们两口子看这行不行？”三神经的女人盯着赖毛娘问。
　　“你这要带孩子去哪儿呀？”赖毛娘迷糊了。
　　“出去躲个十天半个月的再回来。这个时候我要是在家呆着，他们只会找我，他又没个人缘，发送鸡宿眼还不得一笔花销，他去哪儿弄去？他们还不得逼我呀，我又有什么办法呀！亲戚邻居这些年也不曾走动，又有谁看得起他的为人处世呀？我这个时候再不躲几天，鸡宿眼那一家子还不把我逼死呀。”三神经女人急切地看着赖毛娘，“我这带着孩子在外面把这事儿躲过去了，他们在家爱咋的折腾他就咋的折腾他，反正事儿是他惹出来的，总不能让我和孩子陪着他受这份折腾吧。我是想让赖毛把我们娘儿几个送一段路，这样我们脚步能块些，免得走不脱。你们两口子要是放心，就让赖毛这孩子陪着我们娘儿几个躲过这十天半个月的，我打听着这事儿清楚了，就带着几个孩子回来。”
　　“那有啥不放心的呀，就让赖毛送你们娘儿几个吧。”赖毛娘想也没有想就答应了三神经女人，然后回过头招呼赖毛，“你出去送送她们娘儿几个，要是不咋地，就陪着她们娘儿几个在外面躲几天，家里鸡宿眼的事儿清朗了再回来。”安排完赖毛，她又转过头看着三神经女人小心地说，“这样，你们娘儿几个先前面走，出了村子等赖毛这孩子一步，你们前面走，我就让他后面跟着，在村子里不能让人看到他跟你们一块儿出去了，这样不会惹得别人小心。”其实，她是在担心，万一让别人看见赖毛和她们娘儿几个一道儿出了村子，鸡宿眼那一家人找不到三神经女人就会牵扯着找这个家的麻烦。
　　“那成！我们娘儿几个先走一步，让赖毛用个单子把这些衣裳给包上带着，我们娘儿几个就不带这些东西了，免得别人生疑。”三神经女人用手一指绳子上刚才毛妮晾上的衣裳，“衣裳湿着也没事儿，我们出了村子后再找个地方晾一晾。”说完，她带上几个闺女就小心地出了赖毛家的院子。
　　赖毛娘进了屋子找被单子，找了半天，找了一个布袋出来。家里也真没有像样的被单子，就凑合着用这个布袋装着吧。她把毛妮晾上的衣裳很快就收进了布袋，然后又进了灶房，把几个孩子还没有来得及吃的菜窝头找了一块熘布子裹巴裹巴包起来塞进布袋子，灶房里瞅了一圈，找了根小绳子把布袋子扎了起来，交给了赖毛，冲着赖毛说：“去吧，送她们娘儿几个去。在村子里要留心了，不要跟她们太紧，出了村子没人了，再跟她们一道走。你是男孩子，路上要多替她们娘儿几个担待些，毛妮娘让你送她们，也是这个意思，在她心里，你就是她女婿，是她半个儿，啥事儿你要知道轻重，能替她们干的就替她们干，别让她们娘儿几个受了累。毛妮娘要是要求你留下来陪她们娘儿几个，你就留下来陪她们娘儿几个，十天半个月就回来了。”
　　“知道了，娘。我这就跟她们走了。”赖毛从娘手里接过布袋子，往肩上一甩就出门了。
　　“我咋觉得赖毛跟着她们娘儿几个不合适呢。”赖毛走出院子不久，赖毛爹挠着头皮眨磨着两眼说，“这亲事儿还没有定下来，就跟她们娘儿几个在一起，说出去不会招别人笑话？这事儿……哎，还真不能往远了想！”
　　“咋的不合适了？咋的不能往远了想了？你说说，咱又不招摇着把赖毛和她们娘儿几个一块儿出去的事儿说出去，谁会知道？就怕你那嘴不把门儿，出去逢人就显摆。”赖毛娘瞅着赖毛爹，说，“这事儿你要把你的嘴给我把严实了，别逮住谁都显摆这事儿。记住了，这事儿谁也不能说，就是孩子他亲姥爷来了，也不能说。这事儿说出去，咱不是怕别人笑话呀，怕的是鸡宿眼这事儿会牵扯到咱的头上。你想，鸡宿眼这事儿还没有说个明白，三神经女人就带着孩子走了，并且是从咱家走的，赖毛还送了她们娘儿几个，这事儿好像是咱从中挑拨的一样，那鸡宿眼那一家子还不找咱？你掂量着是不是这样？这中间的轻重你该知道了吧。这事儿你就是烂到肚里，也不能往外说。赖毛陪着她们娘儿几个出去这几天，谁要是问到咱家赖毛，就说去他姥姥家了。”
　　“那你咋还同意让赖毛去送她们娘儿几个呢？这不是在自找麻烦吗？”赖毛爹很不理解地看着赖毛娘，“咱可以跟别人说赖毛去他姥姥家了，可咱还是觉得说瞎话心里不踏实。”
　　“我能不同意吗？早上才跟人家说的咱答应这俩孩子的事儿，在三神经女人心里，赖毛就是她女婿了。我要是说不让赖毛送她们，那就显得咱不知人情了。”赖毛娘翻着白眼看着赖毛爹，说，“说瞎话心里不踏实，让鸡宿眼那一家子人找到咱你就心里踏实了？”
　　“都是你的理儿。我看哪，这事儿还是有点儿悬。”赖毛爹见了赖毛娘的白眼，低下头，咕哝着嘴说，“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事儿早晚人家会知道的。”
　　“是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个时候不是在鸡宿眼的事儿头上吗？等鸡宿眼下葬了，事儿办完清楚了，那个时候，他们就是知道了咱家赖毛跟着三神经女人走了，又能咋的？”赖毛娘很有把握地说，“那个时候他们想找咱家的麻烦，说咱家赖毛送走了三神经女人，也没有个凭据呀？咱们可以说是赖毛在外面碰上了三神经女人，帮忙才跟着三神经女人走的。”
　　“你就自己给自己吃宽心丸吧，以后是事儿谁也说不准，谁能知道鸡宿眼那一家子会咋的想法。”赖毛爹心里还是感觉到有些后怕，他瞅着赖毛娘，忧心地说，“鸡宿眼这么一死，他那个家跟散了没啥两样了。鸡宿眼的女人这么一折腾，还能有脸在咱这个村子里呆下去？她呆不下去了，鸡宿眼那几个孩子咋办？鸡宿眼他们那一家子人不会让鸡宿眼的女人把孩子带走的，这样一来的话，鸡宿眼的几个孩子以后就要有三神经养着。三神经拿啥子养着呀？还不得女人替他操持？鸡宿眼那一家人找不到三神经女人，能罢休？”
　　“不罢休又能咋的？三神经女人要是我，这样拔腿一走就不回来了，回来这日子有啥过头呀？就是鸡宿眼他们那一家人不找她，跟着三神经过着也没啥意思。”话说到这儿，赖毛娘心里咯噔一下，坏了，说不准三神经女人真的是这样想的，这样的话，赖毛暂时就回不来了，这样让赖毛送她们娘儿几个，就是送赖毛这孩子跟着她们娘儿几个一块儿出去呀。
　　“不回来？她能去哪儿？”赖毛爹好像没有觉察到赖毛娘心里的咯噔，他撇了一下嘴说，“有几个孩子跟着，放开了她的那两条腿，她也走不了多远。”
　　赖毛娘不再跟赖毛爹搭腔说啥子了，她在心里琢磨着，要是真的三神经女人这一走不回来了，赖毛会不会也跟着不回来了？要真是那样……她不敢往下想了。
　　“你这是咋的啦？”赖毛爹见赖毛娘不说话了，抬起头很意外地瞅着赖毛娘问。
　　“没咋的。”赖毛娘被赖毛爹问了个愣怔，她急忙转过头，看着院子里那两只扑棱了几下翅膀的老母鸡，不经意地说，“我在琢磨咱家这两只老母鸡这阵子咋的了，咋的说歇窝就歇窝了呢？一个蛋也不下了，像它俩商量好了似的，说不下蛋都不下蛋了。”
　　“你不是在琢磨咱家的那两只老母鸡，你是琢磨出了啥子事儿来了。”赖毛爹瞅着赖毛娘，心里也在琢磨赖毛娘会是琢磨出了啥子事儿。
　　“没，没啥事儿。”赖毛娘回头看了一眼赖毛爹，脸色不动地说。
　　“你瞒不住我，琢磨出啥事儿了？”赖毛爹盯着赖毛娘，问。
　　“我说你咋的这样啰嗦呢，我说没啥事儿就没啥事儿。”赖毛娘瞪了一眼赖毛爹。
　　赖毛爹立马低下了头，咕哝着嘴说：“你急啥呀？没有就没有，看你，两句话不说就急了。我也没有说啥呀，就是问你一句，就来这么大的火气。”
　　赖毛娘自己也不知道这个时候该咋的往下琢磨了，现在追出去把赖毛找回来？那也不可能了，也不好追了，人一出村子，四面八方的，也不知道往哪个方向去了，除非好多人分头找，那也不一定就能找到，出了村子这么大的地方，哪儿就正好给碰上了呀。她越琢磨心里也越发没有底儿了，三神经女人真的会带着赖毛不回来了？会不会过上个三年五载的，让赖毛给抱个孩子回来呀？要是那样，这人可就丢大发了呀。她一下子自己的脸热起来，这事儿打古到今可真没有听说过，十里八村的也没有过，丈母娘带着闺女女婿私奔，传出去可真会让左村右寨笑话了，人们会把这个事儿当做故事讲开来，饭场上、没事儿闲扯都会拿这事儿论个长短。以后自己就没脸出自己家的这个院子了，走出这个院子，一准人们会在背后说长道短，那样，自己和他爹的脊梁骨还不让人给戳断了？这事儿呀，要想不让别人笑话，还真得瞒下去，瞒得越严实越好。想到这儿，她转回头紧盯着赖毛爹，正着脸色说：“我可告诉你了，以后不管是谁，问起咱家的赖毛，你都不能说是跟三神经女人走了，咱琢磨好了，想个法子对付村子里的老少爷们儿，咋的能说得赖毛不在家，又不能一天两天能回来。这样，村子里的老少爷们儿就不会怀疑赖毛跟三神经女人她们娘儿几个在一起了。就连咱家的赖头赖仓，咱们也得安排到了。”
　　“你想起啥了呀？咋的了呀？”赖毛爹怔住了，他盯着赖毛娘问。
　　“我刚才琢磨了一阵子，觉得三神经女人这一走啊，没个准儿能回来。咱家的赖毛跟着她们娘儿几个这么出去了，会不会也没个准儿能回来呀？”赖毛娘还是把自己的想法说给了赖毛爹，“我琢磨着呀，三神经女人有她自己的想法。”
　　“你呀，净瞎想，她们不回来又能去哪儿呀？我把话撂在这儿，你看好了，别说十天半月，我估摸着要不了三天，她们娘儿几个准回来。”赖毛爹听了赖毛娘的想法，看着赖毛娘笑了一下，说，“你就看好吧，要是她们三五天不回来，我就装老鳖在咱院子里爬三圈。”
　　“不管她们会不会回来，咱还是多想一步。你呀，最好还是听我的，别把这事儿往外显摆，提前我们想好了应付老少爷们儿的法子，也得安排好赖头赖仓，孩子的嘴快，说话不会经过心里滤滤，嘴一张，啥事儿都会说出去的。”赖毛娘还是小心地安排赖毛爹，“万一她们娘儿几个不回来了，咱家赖毛也回不来，三神经女人也不会让他回来。”
　　“没有万一这么一说，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她一个女人，能带着孩子去哪儿？大不了就在几家亲戚家躲上三天两天的。再说了她也没有啥子亲戚了，娘家没人了她能去哪儿呀？也就是远房的叔叔大爷的，这样的亲戚能留她常住？”赖毛爹很有把握地说。
　　“她娘家要是有人，三神经也不敢这样对她，也不会有这事儿了。三神经就是看着她娘家没人，才敢这样欺负她。她要是有个哥哥弟弟的，三神经还有这个胆子？”赖毛娘撇了一下嘴，说，“这下好了，这女人一走，倒是离开了三神经这个火坑。说真的我倒希望她走，走得越远越好，就是放不下赖毛这孩子。”
　　“我说过了，你就放一百个心吧，出了咱们老鸹窝，她就是两眼一抹黑儿，能带几个孩子哪儿去？走不了多远的。记不记得那年生产队派我出去拾大粪？我那才出去几天呀，就想家想得不行了。她一个女人家带着几个孩子，一没亲戚二没朋友的，能在外面呆得住？”赖毛爹很有把握地说，“就是她们娘儿几个在外面躲着几天，我估摸着赖毛会回来的。他跟她们娘儿几个在一起算个啥呀？赖毛自己能不考虑这个？孩子也不小了，啥事儿他自己会想个清楚的。”
　　“但愿像你讲的这样，可要是她们娘儿几个真的回来了，我还真替她们担心呢。担心鸡宿眼他们那一大家子会拿三神经女人给三神经揩屁股。你想，三神经能有啥本事把鸡宿眼给发送了？除了吃喝，现在还加了嫖了，他还有啥能耐？手里别说没钱，就是有个仨瓜俩枣的，还不都给他败花了？”赖毛娘叹了口气，担心地说，“我看啊，她们娘儿几个还是不回来的好，回来就有麻烦在等着，给三神经揩屁股还不说，三神经会不会因为这件事儿就能对自己的女人好了？这个谁也不知道。万一这事儿没能给他个警醒，女人回来后日子就更难过了，要应付鸡宿眼那一大家子的纠缠，还要受三神经的欺负。咱替她想想，这个时候能回来吗？咱要是巴望着她能回来，咱成了啥人了？”
　　“是，她们娘儿几个还是不回来好。话又说回来了，她们能去哪儿呀？哪儿都去不了！亲戚没亲戚，朋友没朋友的，出了这个村子就是两眼一抹黑！”赖毛爹也有些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帮不上啥子忙地说，“这是命呀！可能是她上辈子欠了三神经的，这辈子嫁给三神经还账来了。要不咋的会这样呀！”
　　“可能是吧，只是不知道换了别的女人嫁给三神经，三神经会不会也这个样子。”赖毛娘这次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这人呀，一辈子该咋的是注就的，只能说是三神经女人命苦。”
　　“换了别的女人，我估摸着三神经也不会好到哪儿去，就是这种，还能有啥变的？”赖毛爹很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咬着牙说，“多少年了谁还不知道他啥样！”
　　赖毛娘和赖毛爹在自家的院子里评说着三神经女人，最后，他们还是没忘安排赖头和赖仓这两个孩子，出去的时候不能乱说。赖头和赖仓这时候有些怕爹娘了，点着头回答着爹娘说，就是有人用意打听赖毛哥的下落，他们也不会说。两口子见两个孩子说的不像随口的话，也就放心了不少。